“那幾個，早就成白眼狼了，把我們關(guān)在這里，就是貪圖我們的錢……”

    肖蠻蠻：“……”

    他氣咻咻地看著肖蠻蠻：“蠻蠻，你以后一分錢也不要給老太婆，反正給了也是白給，這老太婆壞得很，她和劉娜他們一伙的，你 不要上她的當(dāng)……”

    老太婆急忙分辨：“我哪里是跟他們一伙的？我是他的媽，我總不能看著他們?nèi)ニ腊桑课疫@不也實在是沒辦法嘛……蠻蠻，這次我真的不是護著他們……我也是被逼得沒法了……畢竟是我自己生的，我沒法看著他們被逼死……”

    老頭：“他們不死，我們就得死?！?/br>
    肖蠻蠻沒法插話。

    老頭憤憤地：“你看看肖威，這么久看過我們一次？打過一個電話？還是給我們買過半斤rou？這種畜生，你還拿錢給他們？他們就算被逼死了又如何？自己活該！我算是看透了，什么養(yǎng)兒防老？養(yǎng)老防兒才是真的……”

    肖蠻蠻心里堵得難受。

    半晌，她還是把那幾百塊塞給老太，老太瞄了老頭一眼，趕緊收下了，怯怯地：“我賭咒……我絕對不得再拿給他們，我留著買rou吃，我也受不了了……這樣下去，我覺得活著都沒意思了……唉，誰說長壽有意義的？簡直生不如死……”

    老頭白她一眼，她不吭聲了。

    其實，他們哪算長壽？才七十多而已。

    但因為生活質(zhì)量直線下降，一下就蒼老得八九十的樣子了。

    肖蠻蠻嘆道：“走，我?guī)銈兂鋈コ砸活D好的?！?/br>
    在小區(qū)外面的蒼蠅館子里，兩個老年人一口氣把一份回鍋rou和一大盆酥rou湯吃得干干凈凈。

    吃飽喝足，肖蠻蠻又帶他們?nèi)γ娼稚系牟耸袌觥?/br>
    豬rou攤子前面，人可羅雀。

    連續(xù)有兩三個人問問價格，搖搖頭，走了。

    有一個人下手買，可只買20元的。

    小販一刀下去，過稱，那人嘀嘀咕咕：“就這么一點點??？”

    “幾兩rou你以為有好多？要裝一大口袋蠻？”

    那人拎著rou，憤憤地走了。

    小販也唉聲嘆氣：“漲價咯，生意差了……”

    肖蠻蠻好奇：“漲價了，按理說你們該賺更多呀？”

    “哪里能賺更多？大家買不起，都不買了。去年這時候我一天賣一百多斤豬rou，今天我才賣出去三十多斤，賣不掉，大家都吃不起……”

    肖蠻蠻：“……”

    肖蠻蠻買了幾斤五花rou，又買了一大堆瘦rou。

    肖老太眉花眼笑地接過去拎著。

    實在是好久沒有這么痛痛快快地買過了，她開心得跟過節(jié)似的。

    在一個很大的鹵菜攤子前面，三人停下。

    小販抬頭看見肖老頭，眼神立即很警惕。

    因為早前肖老頭就是在這里偷過半只鹵鴨子。

    肖蠻蠻急忙道：“奶奶，你看你們要吃什么？隨便買……”

    肖老太喜形于色：“已經(jīng)買了這么多豬rou了，這次就先拿點鹵排骨吧……少買點就行了……”

    “多買點。你們無論要吃什么就拿什么……盡管拿……”

    肖老頭躍躍欲試，肖老太卻偷偷拉他一把。

    肖蠻蠻干脆自己去拿，徑直拿了一堆鹵排骨、整只的鹵鴨子和其他葷菜。

    小販看到有年輕姑娘跟著他們，而且穿衣打扮都不像付不起錢的樣子，便麻利地遞袋子，過程，收錢……

    肖老頭拎著幾大口袋鹵排骨、鹵鴨子以及鹵rou、鹵豬蹄、鹵肥腸和鹵豬耳朵，趾高氣昂地往前走。

    沿途的其他小販（認出是偷豬rou的老頭），故意大聲叫：“咦，肖大爺，你發(fā)財了？買這么多rou？”

    肖老頭大聲武氣：“我孫女給我買的。我們買得起……”

    “呀，你真是好福氣，孫女給買這么多……你們怕是半個月也吃不完哦……”

    “吃得完，吃得完，我們放在冰箱里慢慢吃……”

    旁邊一個小販低聲道：“買這么多，可能下次不得再去偷了……”

    肖老頭居然聽見了，大聲道：“你們別狗眼看人低，我上次只是忘了付錢， 不是買不起，我記性不好而已……我一個月退休金七八千呢，我們兩個加起來一萬多，我們有錢的……”

    “喲喲喲，老爺子有錢啊，厲害?。ㄟ@么厲害你好幾次偷人家的鹵鴨子？）……”

    “肖大爺，你的孫女長得還多乖的嘛……”

    “我孫女乖不乖關(guān)你屁事啊……”

    “噢喲，我只是說你孫女長得乖，你那么兇爪子嘛……”

    “不要賊眉賊眼地看我孫女……”

    肖蠻蠻不搭理小販們的調(diào)笑，拉著二老走了。

    送二老回到家，幫他們把東西分門別類放在冰箱。

    肖蠻蠻四處看了看，看到米只有半袋子，油桶里也只有一點點油了，暗嘆一聲，又在到家app下單買了幾袋米，幾桶油。

    正打算要走，劉娜回來了。

    劉娜慌慌張張地，進門就喊：“媽，我給你們打包了點小炒rou回來，我馬上還得回去上班……”

    忽然看到肖蠻蠻，嚇一跳。

    她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袋子里是中午的客人沒有吃完的一盤小炒rou。

    她把塑料袋放在餐桌上，訕訕地：“蠻蠻……你怎么來了？”

    肖老太急忙道：“蠻蠻來看我們，還帶我們出去吃了頓好的……還給我們買了許多東西……”

    劉娜忽然哇地一聲哭起來。

    肖蠻蠻倒被嚇一跳。

    劉娜一邊哭一邊嚷：“我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蠻蠻，我們真的不是要吞老人的30萬，是快被逼死了……我們不還債，肖威就得被開除，他再被開除，我們?nèi)揖蛷氐淄甑傲恕U蠻，求你看在大哥的份上，不要怪我們……”

    她可能以為肖蠻蠻是來追討那30萬的，怕她動手，所以先哭起來。

    肖蠻蠻搖搖頭，她當(dāng)然不可能動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你現(xiàn)在打死他們也沒有任何用處。

    只見劉娜也一下蒼老了，渾身油膩膩的，腰上還系著幫工小餐館的圍裙，昔日那個愛打扮的（以兩個兒子自傲的）風(fēng)韻婦人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劉娜還是哭哭啼啼的：“我真的不該買那套房子的，真是害死我們了，現(xiàn)在賣又賣不出去，把一家人都拖垮了……都怪我……”

    肖蠻蠻想起一句笑話：但凡大媽們一窩蜂地沖去搶購什么，就意味著那個領(lǐng)域快到頭了，買股票，股票如是；買房子，房子如是。

    大媽們看到別人的房子升值無數(shù)倍，眼紅了，節(jié)衣縮食，傾家蕩產(chǎn)，一窩蜂地上，劉娜，便是其中的一員。

    人家說，劉娜你兩個兒子，你就得買兩套房子，再不買以后更買不起，現(xiàn)在買到就是賺到，于是，劉娜不顧家人的反對（也不考慮還款能力），直接沖進去了。

    現(xiàn)在房子都還沒交，又是按揭，想要出手，不說難如登天，也夠等。

    怕就怕，房子還沒出手，一家人徹底垮了（斷供被銀行拍賣），那就一輩子翻不了身了。

    “蠻蠻，求你不要怪我們……我們真的沒法……你買的東西，我們不會吃老人的，我們也不是不回家照顧老人，是怕回家，讓他們更吃不起東西……我們知道對不起老人，但是，我們也實在是沒法了……”

    這話，肖蠻蠻倒是相信的。

    看看她趕著打包那點小炒rou回來就知道了——如果二老死了，沒有退休金，她們一家可能馬上就得完蛋。

    為了這份退休金，他們也得盡可能對老人好一點。

    “不光是二老跟著我們遭罪，肖武也受苦了，以前我們一個月給肖武三千元生活費，現(xiàn)在每個月只能給他800元，我們對不起孩子啊……”

    大學(xué)生，800元，的確是夠嗆。

    肖武也算是個倒霉催的孩子了。

    肖蠻蠻也沒法說什么，敷衍幾句，這時候，網(wǎng)上下單的米油送來了，她也就走了。

    劉娜忽然追出來：“蠻蠻……”

    肖蠻蠻有點意外。

    “蠻蠻，你能不能幫我們設(shè)法把那套房子賣出去？”

    肖蠻蠻想，自己又不是二手房中介，怎么設(shè)法？

    “我們現(xiàn)在巴不得把那房子賣出去，可限購限售，很難出手，但要不賣了，我們一家人也熬不了多久……”

    她又補一句：“只要賣了房子，我們就把二老的三十萬還回去……我賭咒，絕對還回去，否則不得好死……”

    肖蠻蠻：“……”

    在車上，開了收音機。

    一個電臺的主持人正在大談特談某一款豪車，還說某某土豪家里有幾百輛豪車，每天為了開哪一輛發(fā)愁……

    肖蠻蠻忽然覺得這世界很荒誕。

    真的，有些人豪車別墅多得不知道住哪里才好；有的人連吃一頓豬rou都要去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