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胡主任給呂林發(fā)了許多消息。

    全是各種高大上的資本、資源以及各種頂級的豪宅、豪車……有些是她自己已經(jīng)得到或者即將得到的好處，有些是小欣和小冰等女主播已經(jīng)得到或者即將得到的好處……和許多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老板一樣，胡主任也很熱衷于用物質(zhì)刺激下屬，打雞血——你看看別人，你看別人擁有了什么，你看看別人早早財務(wù)自由，你看看……一句話，你不如此，你就徹底落伍了，你這一輩子就沒啥指望了。

    胡主任還發(fā)了一套裝修極其奢華的別墅圖片，說是小冰馬上就要搬進(jìn)去了……呂林，你知道嗎？現(xiàn)在小冰一部戲一個廣告多少多少錢……不是我說你，你的起點本來比小冰高多了，可現(xiàn)在，你看看……

    以前胡主任還很少發(fā)這些，但是現(xiàn)在，經(jīng)常打雞血。

    掛在嘴里的全是什么融資，風(fēng)投，區(qū)塊鏈以及各種各樣時髦的名詞……

    呂林心想：一個小公司，你給我畫這么大的餅，有什么意思？

    胡主任還發(fā)了幾張現(xiàn)場照——和她一起的是幾個大名鼎鼎的富豪。

    語氣分明是極其得意的：你看，我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他們的圈子（慢慢地要和他們一個階層了），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呂林，你若執(zhí)迷不悟，只能在吊絲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

    和胡主任一起的，還有公司的兩位新加盟的男同事。

    但見兩個小鮮rou分別坐在兩位土豪旁邊，滿臉堆笑。

    他沒回復(fù)，默默地放下手機打量自己這間屋子。

    這是他新買下來的公寓。

    買公寓的唯一原因是：便宜！

    這套一百多平米的大公寓，環(huán)境很好，地段也很好，但是，和所有公寓一樣，美中不足的是不通氣，水電物管費高，而且還不能落戶——但是，呂林已經(jīng)顧不上了。

    呂林很清楚，自己必須先有個穩(wěn)定的落腳點。

    老家再美，麻煩不斷。

    除了事業(yè)需要，其實，呂林一步也不想回去。

    自己必須在大城市扎根。

    可本城限購，買房得先搖號，但凡你看得上的，參與搖號的人多如牛毛，那中獎率堪比雙色球；競爭不激烈的，又全在荒郊野外。至于別墅，目前還無能為力。

    百般無奈，只好先全款買下了這套公寓。

    至少，有個穩(wěn)定的落腳之地。

    有了落腳之地，才能更好地思考未來的路。

    呂林知道，自己在這一行，其實已經(jīng)走不遠(yuǎn)了，也走不久了。

    胡主任得知他買了公寓之后，勃然大怒，說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說一聲？你買公寓還有什么用？就算買也得買別墅啊。沒錢你就按揭啊。而且，你怎么不先問問我？公司可以借錢給你啊，再說我還可以給你找關(guān)系，找x總要個名額不就行了？

    呂林心平氣和：我覺得公寓方便（我怎么花錢難道也得你批準(zhǔn)？），也不想欠別人的人情。

    公司的確愿意借錢給核心員工（按揭房子），甚至希望你借得越多越好，但是，那是有條件的，就像一道緊箍咒，牢牢地把你綁定，要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呂林已經(jīng)不是傻白甜，深知其中厲害（自由的可貴）。

    呂林覺得自己現(xiàn)在蠻好的：除了錢沒有預(yù)料的那么多，其他都好。

    胡主任則覺得：這廝胸?zé)o大志，扶不起的阿斗，自己當(dāng)時真的看走眼了，白瞎了。

    于是，二人之間的裂痕更加深了。

    肖蠻蠻從筆記本前抬起頭，是因為嗅到了一股濃郁的排骨香味。

    她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看到微信新消息不停地閃爍。

    是大學(xué)室友群里的討論。

    “姐妹們，你們說，如果你們的老公沒有工作，在家里專職帶娃，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你出去掙錢養(yǎng)家，你愿意嗎？”

    “不愿意。我不養(yǎng)吃軟飯的。”

    “我也不愿意，我覺得還是男主外女主內(nèi)更好……”

    “愿意。角色互換而已。如果男人呆在家里帶孩子把家打理得好好地，我下班就有熱菜熱飯，那我太愿意出去掙錢了……”

    琴琴：“如果有男人可以依靠，誰愿意出去風(fēng)餐露宿？你們看我，帶著一個娃，整天跟打仗一樣……”

    “問題是，大多數(shù)男人也不見得能成為依靠。掙錢不多，脾氣不小，撐不起一個家還天天拿自己當(dāng)大爺?！?/br>
    “肖蠻蠻，你呢？你怎么不講話？”

    肖蠻蠻坐下去，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才回復(fù)：“我很愿意！”

    大家都問：“為什么？”

    “如果一個男人愿意專專心心帶孩子，料理家務(wù)，讓家里很舒適，而且因為天天宅在家里還減少了出軌的幾率，那，你們不覺得這是特別好的事情嗎？”

    “可誰去掙錢？”

    “我??！我可以掙錢，也能養(yǎng)家?！?/br>
    “……”

    “難怪江湖傳言，說你養(yǎng)了一個小白臉，一應(yīng)吃喝全部是你負(fù)責(zé)……肖蠻蠻，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肖蠻蠻啞然失笑：“這傳言是哪里來的？”

    沒人回答。

    肖蠻蠻也沒追究。

    可想了下，她居然回復(fù)了：“是的。我覺得家庭婦男其實非常好。就像家庭婦女，明明不可缺少，但總為男人為社會所輕視。說到底，大家都尊重能（直接）掙錢的人，但不（直接）掙錢（卻花了大把時間和力氣），就沒人瞧得上你?！?/br>
    琴琴也許是覺得氣氛有異常，立即轉(zhuǎn)移了話題：“我這幾天又被老妖婆氣死了。我問渣男要撫養(yǎng)費，老妖婆居然在電話里對我破口大罵，說：你既然奪去了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你就自己受著唄。反正孩子你自己養(yǎng)著，等養(yǎng)大了，還不是會主動認(rèn)祖歸宗，我們不花一分錢，孫子還是我們的?，F(xiàn)在，我們憑啥要給你錢？”

    眾人：“……”

    自從離婚之后，渣男沒有付過一毛。

    判決書上的每月五百都沒給過。

    每次給渣男打電話，渣男就說沒上班沒錢，可琴琴打探到，他已經(jīng)去了一個公司上班，但是好像跟公司講了直接拿現(xiàn)金，不走銀行賬戶，你就算起訴他也沒法執(zhí)行他。

    多打幾次電話，老妖婆就反而打電話來大罵，說你還想勾引我兒子？

    琴琴發(fā)了一個錄音小視頻，點開，老太婆的辱罵震耳欲聾：你這不要臉的女人，不要再sao擾我兒子了，我兒子沒工作不掙錢，沒有一分錢拿給你。就算掙錢也不得拿給你。你以為你搶走我孫子你就贏了？其實，我們不花一毛，等孫子長大還是我孫子?，F(xiàn)在累死你這個不要臉的，你就白白幫我們老x家養(yǎng)著孩子吧，休想從我們這里拿一分錢……

    然后，還有一大段各種不堪入耳的辱罵。

    眾人都聽得怒火中燒，別說琴琴了。

    “這個死老太婆，好壞，真的太惡心了……”

    “你別說，她說的其實是真的。許多人年輕時一毛撫養(yǎng)費不給，但老了，稍微給孩子一點甜頭，或者輿論壓一壓，孩子還是回去了……”

    許多圣母圣父可不看前因后果，只一個勁地說：血濃于水，好歹也是你爸爸（mama），他老了，你就得養(yǎng)他！

    琴琴百般無奈：“姐妹們，你們說，要如何才能懟一下這個老妖婆？我咽不下這口氣啊……”

    眾人都發(fā)無能為力的表情。

    畢竟，這種事情，經(jīng)常連法律都沒法解決。

    肖蠻蠻：“你告訴渣男，限令他三天之內(nèi)給付孩子的撫養(yǎng)費，否則，他的小區(qū)和他上班的公司以及他父母上班的地方或者七大姑八大姨的家里，都會輪番播放這段音頻，讓他全家出個大名，至少在當(dāng)?shù)乇蝗藧u笑寸步難行……”

    琴琴：“不是吧？我辦不到啊。我沒這個能力啊……”

    “是啊，這辦法解恨，可是，琴琴怎么辦得到？”

    肖蠻蠻：“你只需要把這個音頻發(fā)給他，告訴他這段話就行了。其他你就別管了。縱然不敢保證，但是，很大概率他會付你撫養(yǎng)費……”

    “真的假的？”

    “試一試不就行了？”

    “好吧，我試一試，反正也沒啥損失?！?/br>
    ……

    肖蠻蠻放下鼠標(biāo)，實在是排骨湯的味道太濃郁了，她的饞蟲快爬出喉嚨口了。

    她直奔廚房。

    一大鍋排骨湯剛剛起鍋。

    白色的花瓷瓦罐里，金色的玉米、紅色胡蘿卜、白色的冬瓜以及一塊一塊的精肋排……別說吃了，光是聞一聞就覺得醉了。

    這甜香味！

    富小明笑嘻嘻的：“快洗手吃飯?！?/br>
    肖蠻蠻飛奔去洗手，然后拿筷子，盛飯，順便還撈了一小碗泡菜。

    泡菜是老楊自己做的，將萵筍和嫩姜、白蘿卜等切片，泡在玻璃大罐子里，吃的時候撈一碟，別提多下飯了。

    排骨湯就著白米飯，偶爾來一片泡萵筍，這味道，簡直是絕了。

    肖蠻蠻吃了一碗飯之后，看看富小明，再看看他做的這頓午餐，認(rèn)認(rèn)真真地：“嗯，其實，我真的可以養(yǎng)你一輩子……錢，我能自己掙，但是，其他男人未必給你做這樣美味的午餐……”

    富小明啞然失笑：“何出此言？”

    肖蠻蠻也笑起來，把群里的話題簡單講了一下。

    末了，她一本正經(jīng)：“富小明，你什么都別干了，只要你和我一起，我愿意一輩子這樣努力掙錢，我足以養(yǎng)活我們倆……”

    只要他不離開，自己真的可以一輩子掙錢養(yǎng)家，無怨無悔。

    傳統(tǒng)的男強女弱其實不見得那么吃香，女強有何不可？

    難道二人非要都去拼一個掙不完的錢？

    沒意思。

    有一句話，肖蠻蠻一直沒有說出口：其實，從第一眼見他起，哪怕后來他一分錢也沒有（也沒有那張卡），她都愿意養(yǎng)他——這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想要養(yǎng)一個男人。

    掙錢的能力，我自己有。

    我更需要的，是愛情（溫情）。

    富小明凝視她，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了來不及掩飾的不安和焦慮——自從發(fā)現(xiàn)富小明被不停地跟蹤偷拍之后，她這種不安就再也藏不住了。

    “肖蠻蠻……”

    她惴惴地捏著筷子：“我真怕哪天一轉(zhuǎn)眼，你又消失了……”

    他心里竟然一陣顫栗，好一會兒才微微笑起來：“我保證，這樣的事情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那天傍晚，肖蠻蠻開車回家。

    那冬的一個朋友送了她一箱枇杷，她吃不完，叫肖蠻蠻回去拿一些。

    肖蠻蠻在地下車庫停好車，想起自己這幾天都沒回家，就尋思著在小區(qū)外面給母親買點什么吃的用的。

    想起那冬特別愛吃牛rou鍋盔，算算她的晚飯時間，肖蠻蠻就多走了一條街買了三個剛剛出爐的鍋盔。

    提著熱氣騰騰的鍋盔走了一截，她忽然覺得不對勁。

    樹蔭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旋即，一根鋼棍劈頭蓋臉地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