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嘉水的兒媳婦：“兄弟，這段時間，真是多虧了你，本來該我們跑路的，結(jié)果全都是你……”

    呂林：“這是我應(yīng)盡的義務(wù)！”

    肖嘉水又轉(zhuǎn)向肖蠻蠻，親親熱熱地：“蠻蠻，你以后結(jié)婚可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等著喝喜酒……”

    呂林大大方方：“姑媽放心，到時候一定會通知大家的。”

    肖嘉水婆媳這才離去。

    肖蠻蠻看著她們的背影走遠，長噓一口氣。

    轉(zhuǎn)眼，看到呂林，呂林也看著她。

    她慢吞吞的：“呂林，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

    呂林噗嗤一聲笑出來：“小蠻蠻，你都說了好幾次這句話了。”

    肖蠻蠻：“……”

    “好了，我今天該回去上班了，小蠻蠻，你和那女士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們……”

    “別別別，你自己都沒好好休息，別忙著來看我們……”

    那冬也很客氣：“呂林，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這次多虧有你。以后常來我家玩?！?/br>
    肖蠻蠻急忙道：“你都累出黑眼圈了，你真的該休息一下了?！?/br>
    呂林很是爽快：“那好，這幾天我也休整一下，緩口氣再說。好了，那女士再見，蠻蠻再見……”

    母女倆目送他的車子徹底消失。

    那冬長嘆一聲，仿佛在自言自語：“呂林這孩子，真是蠻好的?！?/br>
    肖蠻蠻不敢吭聲，默默地：“媽，我們回去休息一下吧。”

    近十天的東奔西走，勞心勞力，母女二人也真的是心力交瘁了。

    可一回到家，還沒坐下，先看到肖嘉明。

    空蕩蕩的客廳里，居中，是一幀肖嘉明的遺像。

    他面帶微笑，看著這個暌違已久的“家”。

    沒人說話，客廳顯得出奇的空曠。

    肖蠻蠻縮在沙發(fā)里，憔悴得很厲害。

    許多時候，她都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好像閉著眼睛，睡一覺，睜開眼睛，父親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一直不相信父親已經(jīng)死了！

    她一直失魂落魄。

    那冬也很憔悴。

    明明是“前夫”，可是，肖嘉明的死亡方式太過讓人震撼，她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也徹底崩潰了。直到現(xiàn)在，也一直回不過神來。

    有好多次，她也暗暗問自己：如果當(dāng)初不那么毅然決然離婚，老肖會走到這一步嗎？

    老肖，是一個被親友，被家庭徹底拋棄的人！

    一念至此，每每心如刀割。

    可是，她不能倒下去。

    自己倒下去了，女兒就更撐不起來了。

    她只是強行打起精神：“蠻蠻，你先去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覺，天大的事情都會過去的，沒什么……”

    肖蠻蠻略略遲疑，還是站起來，有氣無力地：“媽，你也早點休息?！?/br>
    那冬還沒點頭，她忽然沖過去，一把抱住了那冬，痛哭失聲。

    那冬也泣不成聲。

    處理肖嘉明的喪事時，母女倆很少哭，因為要忙著對付爭奪遺產(chǎn)的一大家子，還要處理各種雜事，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現(xiàn)在，人去屋空，才深刻地感知——那個人，是真的不在了！

    他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

    母女二人哭作一團，從此，唯有相依為命。

    半晌，那冬才擦了眼淚，聲音嘶?。骸靶U蠻，你去好好休息?！?/br>
    肖蠻蠻也擦了眼淚，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間。

    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幾乎是立即就睡著了。

    可是，睡不安寧。

    半夜里，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但見模糊人影。

    她驚跳起來，大叫：“爸爸……爸爸……”

    屋外，一地的月光。

    哪有肖嘉明的影子？

    她開了燈，重新躺回床上，可是，再也睡不著了。

    一會兒，拿起手機。

    翻開一個徹底黑化的頭像，看到自己幾天前發(fā)的消息。

    那是她唯一開口求助過的人。

    “我爸爸去世了……富小明，你看到的話，你回來幫幫我吧……”

    “富小明，求你了，無論什么原因，你回來一次吧……”

    “富小明，這一次你不出現(xiàn)，那以后永遠也不要出現(xiàn)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了！”

    ……

    那個人，他還是沒有出現(xiàn)。

    沒有絲毫回音，就像真的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她放下手機，想起一句話：反反復(fù)復(fù)的告別是沒有誠意的！真正的告別，是在某個風(fēng)和日麗的午后，一句話都沒有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隨后幾天，肖蠻蠻徹底厘清了肖嘉明的全部遺產(chǎn)。

    正如肖老頭認為，肖嘉明在遺囑上是偏了心的：他指定讓肖蠻蠻全權(quán)負責(zé)，其他任何人不得干預(yù)，而且，提前給了女兒一張卡，后來的一切費用，全部都是打在那張卡上。

    肖老頭怕的就是肖蠻蠻直接拿了這卡，把錢取完了，其他人也不知道，也沒法干預(yù)——因為肖蠻蠻拿著遺囑，自己可以辦理一切，無需其他任何親友協(xié)助！

    他們制衡不了肖蠻蠻，只好在家焦急萬分地等著。

    肖蠻蠻沒有讓他們久等，很快，就登門了。

    她怕等下去，肖老頭的腦梗都要急得復(fù)發(fā)了。

    肖老太見孫女買了一大堆水果牛奶之類的，倒也很高興，笑臉迎上來，“蠻蠻，你來了……”

    可拉著孫女的手，說著說著就哭了：“你爸……唉……你爸……真沒想到，你爸居然走到了我們前面……唉，以后真不知道怎么辦哦……”

    肖蠻蠻的情緒早就穩(wěn)定了，并未陪著哭，只好言好語安慰奶奶：“奶奶，你身體也不好，別哭了……”

    肖老頭拄著拐杖連聲干咳。

    肖蠻蠻立即摸出一張卡遞過去：“爺爺奶奶，這卡里有30萬元，你們拿好了……”

    肖老頭甕聲甕氣：“怎么是30萬？”

    肖老太小心翼翼：“不是說20多萬嗎？怎么變成三十萬了？”

    肖蠻蠻：“我爸的全部遺產(chǎn)合起來是51萬多點，我直接給你們一個整數(shù)?！?/br>
    老兩口你看我，我看你。

    肖蠻蠻又拿出一疊打印單子，一一翻開：“這是各項明細，合起來就是51萬多。包括了公積金提取、喪葬撫恤費以及單位上補的錢。其中大頭就是單位上補發(fā)的，爺爺奶奶，你們可以看看……”

    肖老頭立即拿了老花鏡，開始一項一項地看明細。

    肖老太小聲道：“聽說你給你爸買了26完的公墓？喪葬費這些也不少錢，你怎么不在遺產(chǎn)里支付一點？”

    肖蠻蠻：“我爸撫養(yǎng)我長大，我好好安葬他是應(yīng)該的！就算他沒有一分錢遺產(chǎn)，我也得安葬他?！?/br>
    肖老太沉默一下，囁嚅：“還是我們蠻蠻有本事……早前我們擔(dān)心嘉明無人養(yǎng)老送終，結(jié)果，還是他自己女兒給買了豪華公墓……”

    肖蠻蠻也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有兒子的人就會有兒媳婦孫子，有女兒的人也會有女婿有外孫，其實，都一樣的。”

    肖老頭取下老花鏡放在一邊，把單子也放在一邊。

    “肖蠻蠻，你上次說的話還作數(shù)不？”

    肖蠻蠻：“？？？”

    肖老太急忙補充：“你上次說，你今后要是結(jié)婚了，一定生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隨你爸姓……”

    肖老頭：“對，就是這事！還作數(shù)嗎？”

    肖蠻蠻緩緩地：“作數(shù)！”

    肖老太有點緊張：“你那個男朋友，對了，叫呂林，對吧？他也同意嗎？好多男人是不會同意的……”

    肖蠻蠻還是很鎮(zhèn)定：“這種事情，婚前就會講好！不同意的，我就不嫁?！?/br>
    肖老頭居然笑了一下。

    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其實，我們都八十歲了，活一天算一天，拿再多錢也不見得有什么用處……以后我要是再發(fā)大病了，那就不治了，反正花再多錢也治不好……不過，你奶奶要是病了，就要治，她的是小毛病，治得好的……”

    肖蠻蠻不明就里，不敢接話。

    他又干咳幾聲：“肖蠻蠻，你要真的生一個孩子隨你爸姓，那，我就從這三十萬里拿十萬出來放著。等你生孩子，就給你！”

    肖老太也連聲道：“是的是的，我們愿意拿10萬出來給重孫子……你爸那樣去了，我們心里也難受……只要想起就心如刀割……可要是有個孩子跟他姓，九泉之下，他一定會開心許多……”

    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肖蠻蠻看著白發(fā)蒼蒼的二老，心里忽然一陣惻然。

    其實，也不完全怪他們。

    他們爭奪的，無非一直是個姓氏權(quán)！

    幾千年了，父權(quán)統(tǒng)御一切，有兒子的人才能在族群中站穩(wěn)腳跟，否則，就算你掙下了再大的家業(yè)，在普通人眼里也是歸了“外姓人”——為了免于歸外姓人，所以，族人就會想方設(shè)法站出來，變相掠奪，侵吞，比如，侄子的所謂“端靈權(quán)”（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本質(zhì)上，你的遺產(chǎn)還是給了其他人！

    姓氏權(quán)，其實非常非常重要，攸關(guān)了各種家族利益。

    所以，男人才千方百計阻止女人擁有姓氏權(quán)——

    哪怕你離婚了，渣男一分撫養(yǎng)費也不給，可當(dāng)你要去更改孩子的姓氏時，有關(guān)部門會告訴你：必須先征得你前夫的同意！

    這就是變相的維護父權(quán)和夫權(quán)！

    而父權(quán)和夫權(quán)，歸根結(jié)底，就是姓氏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