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者無論是誰，能被八哥收用了去，都讓胤禎覺得驚訝。

    隆科多生性謹慎，上輩子的時候，在四哥的地位穩(wěn)固之前，隆科多就沒站過隊，后來之所以上趕著做四哥手里的刀，那還不是因為事情塵埃落定了，不會再有變數(shù)。

    至于成文運這個人，那可是豐臺大營的提督，掌握了整個豐臺大營的人，是皇阿瑪?shù)男母埂?/br>
    等閑的皇子阿哥，就算是當(dāng)年的廢太子和直郡王，沒能把手伸進豐臺大營里去，八哥倒是挺厲害，不過是把手伸進了豐臺大營，而且還握住了豐臺大營的心臟。

    也不知道，皇阿瑪有沒有察覺到。

    若是論及謹慎，尤其是在這方面的謹慎，皇阿瑪應(yīng)當(dāng)是佼佼者。

    眼下他還不知道皇阿瑪和四哥誰收集情報的能力更厲害，都是做過帝王的人，雖然四哥在位的時間沒有皇阿瑪久，可在他心里邊兒，四哥除了子嗣不如皇阿瑪多，其他方面沒有哪里遜色于皇阿瑪。

    八哥這是要出險招了，就算是皇阿瑪不知情，四哥也不會讓其得逞的。

    八哥若是下去了，那與皇阿瑪唱對臺戲的就變成四哥了，就連他都很難去猜測，到時候占上風(fēng)的會是哪個人。

    因為提前掌握了消息，四爺和十四并不慌張，此事他們出手解決并不合適，還是得不著痕記得透露給皇阿瑪，只不過要掌握好時機，在這一次皇阿瑪和老八的沖突當(dāng)中，獲得最大的益處。

    步兵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當(dāng)然很要緊，與其別人來做，倒不如讓自己這邊的人來做。

    還有豐臺大營，甭管老八是怎么把成文運收入麾下的，若是能夠爭取到豐臺大營，哪怕并不是主事的提督，只是一兩個都統(tǒng)，在關(guān)鍵時候也能派上用場。

    朝堂上的位置那就更不用說了，素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老八的人下去了，那就必然得有要頂上來的人。

    就是不知道皇阿瑪能有多大的決心，若是跟老八有牽扯的官員全都撤下去，那朝堂上的人口真不夠用了，就算是開恩科，那進士的名額也要比往常擴大上幾倍才可。

    八爺既然已經(jīng)決定豁出去了，如今雖然做的是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兒，倒也并不覺得慌張。

    四爺和十四也很能穩(wěn)得住。

    眾多的皇子阿哥當(dāng)中，對這件事情知情的，除了這三人，就只剩下老九和老十了。

    這兩個才是真慌張的，舉報是不能去舉報的，否則必然就害了八哥，可讓他們參與進去，又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

    皇阿瑪是挺偏心眼兒的，對他們?nèi)硕妓悴簧虾?，但也沒有被逼迫到要弒君弒父的地步。

    就算是坐視不理，兩個人心里頭也慌得不行。

    第111章

    事實上，大風(fēng)大浪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幾十年的康熙，如今仍舊寶刀未老。

    老八這件事情，甚至要比四爺他們知道的更早。

    老八收買成文運，本來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一個掌管豐臺大營的正二品提督，其位置的重要性遠超六部尚書，他不知道拍了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老八還以為自個兒挺厲害，殊不知，一旦聯(lián)系了成文運，這事兒在他這里一下子就露餡兒了。

    至于剩下的，無論是老八手下跟著謀劃的那些文臣，還是步兵統(tǒng)領(lǐng)隆科多，都不成氣候。

    他對佟家的人，可以說已經(jīng)甚是優(yōu)渥了，佟國維不爭氣，把自己折騰下去之后，他又給佟家捧出來一個隆科多，只可惜這也是個不爭氣又沒良心的家伙，比佟國維更甚。

    馬上要六十一歲的康熙，那心也不是鐵打的，就算比常人堅硬了一些，可并非刀槍不入。

    兩次廢太子，就很是讓他難過了，如今老八跟佟家的人又弄出來這事兒，這是恨不得他這把老骨頭立馬死了，好把位置騰出來。

    都是些沒良心的，老九和老十也不怎么樣，雖然這事兒沒跟著老八瞎摻和，但是知情不報，可見在老九和老十心里，他這個阿瑪?shù)牡匚粵]比老八強。

    天子一怒，伏尸萬里。

    康熙這些年雖然一直都在盡力維持自己仁慈的名聲，但絕對不是沒了牙齒的老虎，否則早多少年，他就被人壓制住了，做不到今日。

    此前處置廢太子的時候，都能不留余地，到了老八這兒，就更不會留余地了。

    正好，老八拿國庫的銀子養(yǎng)肥了一群人，如今殺了，便可以解戶部和內(nèi)務(wù)府的燃眉之急。

    ＊＊＊＊＊＊

    抄家對于胤禎來說，并非是什么稀罕事兒，當(dāng)年四哥就抄了不少貪官的家，不過當(dāng)時動手的人要么是隆科多，要么是十三哥和九哥，后來又換成了三哥，他當(dāng)初委實只是個看熱鬧的，沒能參與進去。

    不像現(xiàn)在，皇阿瑪前腳以謀逆的罪名將八哥關(guān)進內(nèi)務(wù)府大牢，后腳就開始對八哥一系的人進行清算。

    他就是那個奉旨抄家的。

    這實在不能算是一件好差事，他雖然痛恨貪官污吏，當(dāng)初四哥派人抄家的時候，他也是拍手稱快的那群人。

    但真等到自己領(lǐng)著人去抄家，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很多的財物的確來路不正，這些抄家的官員除了參與謀逆，身上也還有別的罪名在，都不是多么清正的官員，無論是抄家，還是流放，甚至是問斬，對于這些人來說并不可惜。

    可惜的是這些人的家眷，有已經(jīng)年邁的老爺子、老太太，有壓根兒管不了前朝的后院女眷，有還沒有留頭發(fā)的稚子。

    這些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無辜的，胤禎自問并非是心腸多么柔軟的人，但對著這些犯官的家眷，實在沒辦法把他們當(dāng)做罪犯一樣去對待，好多人都只是被連累的，壓根就不知情。

    雖然這些人之前或多或少，也都享受了不該有的富貴和權(quán)勢，但跟佟家的人相比，也還算好吧。

    佟家那才真是從根子上就爛了，佟國維當(dāng)年只是舉薦八哥，上下串聯(lián)一塊舉薦八哥，但到了隆科多這兒，可是已經(jīng)計劃幫著八哥弒君了。

    皇阿瑪對母族浩大的心胸和氣度，如此都沒有株連佟家，而是輕拿輕放，只殺了一個隆科多。

    罪名也好笑的很，壓根就跟此次的謀逆沒有關(guān)系，隆科多被處死，是因為縱容妾室虐殺正妻，壞了規(guī)矩。

    且不說隆科多寵妾滅妻多少年了，就算皇上要懲治隆科多，拿出這樣的罪名來，實在不足以服眾，在李四兒這件事情上，隆科多確實值得被眾人唾罵，甚至罵名流傳千古，但是在如今，把官職罷免了也就算了，尚且還沒到要把人處死的地步。

    皇阿瑪就算不想隆科多頂著謀逆的罪名被處死，好歹也搜羅出些別的罪狀來，隆科多身上的污點可不止這么一塊。

    但如此草率的隨意一個劃罪名出來，難免兒戲了些。

    可能在皇阿瑪眼里，佟家的人除了隆科多外，都是無辜的，所以才不能被隆科多連累了仕途，但佟家不值得皇阿瑪這么做，這對其他人來說也并不公平。

    胤禎抄家，沒什么氣勢可言，雖然該抄的家底兒都抄了，該抓的人也都抓了，但對于老幼病弱之人，卻多有優(yōu)待。

    官差不得隨意打罵，壓進大牢的時候，也是坐在青篷車?yán)锉谎哼M去的，而不是囚車，就連衙門那邊的人他都打了招呼，別在這些老幼病弱的人身上撒氣。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此次被抄家的官員們，在當(dāng)初做決定的時候，就應(yīng)該想到了可能會有今日。

    八貝勒連最后的奮力一擊都沒有，就直接被關(guān)進了內(nèi)務(wù)府大牢，看看曾經(jīng)的廢太子和直郡王，也就大致可以清楚八貝勒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了。

    康熙五十三年三月十八日，萬壽節(jié)上，五十五歲的德妃被冊封為德貴妃，成為宮里頭唯二的貴妃。

    宮里的另一個貴妃，是佟家的小佟貴妃，沒有生養(yǎng)，也沒有宮權(quán)，雖然位居貴妃之位，但并不敢跟四妃相爭。

    跟如今的德貴妃比起來，更是一丁點優(yōu)勢都沒有了，位份兩個人是一樣的，但德貴妃有封號，佟貴妃并沒有。

    在康熙六十一歲的這一日，德貴妃就是康熙后宮位份最高的妃嬪了。

    這份圣旨來得突然，在此之前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

    穩(wěn)重如德貴妃，在接旨的時候也忍不住激動落淚。

    胤禎跟著跪在后頭，皇阿瑪要抬舉額娘，直接給了一個貴妃之位，看上去是挺大方的。

    不過作為額娘的兒子，他還是希望皇阿瑪能夠再大方一些，若是能直接給一個皇后之位，那接下來的一切可就名正言順了。

    去掉一個八爺，就只剩下四爺和十四了，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不管是哪一個更得皇上青眼，那曾經(jīng)的德妃，如今的德貴妃，都會是將來最大后宮的贏家。

    皇上一直都把自己的偏心明晃晃的擺在面上，德妃在眾人看來雖然不如皇上那么明顯，但也并不是分毫未露。

    在長子和幼子當(dāng)中，這些年來德妃明顯更偏愛幼子。

    這也并不奇怪，一個是在別人膝下養(yǎng)大的孩子，一個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按理都應(yīng)該是跟后者更親。

    德貴妃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額娘，這么多年確實是待十四比待四爺更好。

    如果兩個兒子里非要選一個，眾人眼中的德貴妃，大抵會選擇十四，就連康熙也是這么認為的。

    在老四和十四之間，他還沒想好到底選哪一個，但十四在朝堂上的權(quán)勢是明顯不如老四的，他把德妃冊封為德貴妃，一方面是為了以后鋪路，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平衡這兩個兒子之間的關(guān)系。

    德貴妃肯定是向著十四的，后宮與前朝息息相關(guān)，十四在前朝上不足，在后宮也能稍稍補充些。

    剛剛被冊封的德貴妃，在激動落淚之后，倒是很快穩(wěn)住了，一方面是她心性如此，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前段時間，她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的將來。

    老四也好，十四也好，還能爭大位的皇子就只剩下她生的兩個兒子了，那將來的太后之位還不是妥妥的，就算不看將來，只看眼前，宮里的人也對她比以往更加客氣了。

    至于這兩個孩子里到底是誰，她原先肯定更希望是十四，但是這兩年……還是老四更合適些。

    十四壓根就沒有這個心思，這哥倆的關(guān)系也比外人看到的要好得多。

    說起來這兄弟之情也挺玄乎的，早些年的時候兩兄弟幾乎都快成仇敵了，這兩年卻是好到幾乎要穿一條褲子了。

    十四還總是在她面前說老四的好話，一開始是拐彎抹角的去說，后來就直接多了，從宮外捎一份點心過來，都得提一提老四，把功勞算在老四身上。

    這兄弟倆的感情處成這樣，她反正是沒什么好愁的了，誰當(dāng)太子都好，還是留給皇上去犯愁吧。

    ＊＊＊＊＊＊

    哪怕把那么多兒子都折騰廢了，已經(jīng)六十一歲的康熙，還是不想立太子。

    所以才會尋求老四和十四之間的平衡。

    只可惜這兩個都不怎么按常理出牌，尤其是年紀(jì)更小的那個，這一天天的，都不知道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十四這段時間確實挺受矚目的，甚至已經(jīng)超過了自家四哥，誰讓跟四哥結(jié)仇的人比較多呢，他年紀(jì)小，入朝沒多少年，辦的差事少，得罪的人也少，更重要的是他曾經(jīng)跟過八哥。

    如今八哥倒了，跟在八哥身后的那些人，也不是都進去了，總還是剩下了……很大一部分的，剩下的這些人里，有人心灰意冷，不打算再摻和這些事，也有人是準(zhǔn)備吊死在八哥這棵樹上，不打算另擇明主，但更多的都還是想要另找一處靠山。

    這些人不敢去找四哥，就只能奔著他來了。

    其中甚至還有十哥。

    “皇阿瑪沒揪你和九哥的錯處，已經(jīng)是逃過一劫了，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十哥你就消停點吧，別讓皇阿瑪把你揪出來，你也學(xué)學(xué)九哥?！?/br>
    什么從龍之功，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皇阿瑪狠起來，壓根就不會顧及什么父子之情，十哥這也算是僥幸逃過一劫，何苦再跟著摻和呢。

    十爺擺擺手，“我知道十四弟說這些話是好意，不是好兄弟，誰會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我之所以來見你，就是想著給我和九哥找條退路?！?/br>
    十四抿了抿唇，還好兄弟呢，上輩子他們確實是好兄弟，這輩子就不能完全算是了。

    “你跟十哥說句老實話，有沒有打算爭那個位置?！?/br>
    “沒有?！必返澙侠蠈崒嵉牡?，“我沒打算跟四哥爭那個位置。”

    這事兒也犯不著撒謊，反正形勢已經(jīng)明朗了，皇阿瑪?shù)钠胶庵g(shù)沒必要在他和四哥之間用了。

    “你若是能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本來我還想著你要是也有那個意思的話，就勸勸你的，四哥還是挺不錯的，公正嚴(yán)明，處事很少有私心，……確實很適合那個位置?！?/br>
    十爺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話，情真意切的說出來。

    他就是來的有些晚了，若是在八哥出事兒之前就來，那局面肯定不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八哥已經(jīng)倒了，也就不能怪他們另找出路，有了出路，也能幫襯八哥一二，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皇阿瑪雖然沒有處置他和九哥，但顯然已經(jīng)遷怒到他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