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猛于虎，再加上，兄弟倆見面的機會少，原身慢慢也就更親近年歲相近的幾位哥哥了。

    但在胤禎看來，那些流言蜚語入耳即可，不必入心，額娘出生確實不好，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可那又如何，能把一手爛牌打好，那才是有真本事的人，沒什么好自卑的，應(yīng)當(dāng)驕傲才是。

    至于四哥，剛出生就被抱養(yǎng)，親近養(yǎng)母，會有人覺得這是對生母不敬，親近生母，又會讓人覺得這是對養(yǎng)母不孝，倘若兩邊都不親近，那大抵變成了無情無義之人。

    這么一個永遠(yuǎn)都難以兩全的局面，讓一個小孩子來承受，本身就已經(jīng)夠可憐、夠無辜的了。

    所以過往原身對親哥哥的態(tài)度，還真沒有多少值得借鑒的地方。

    在他對親兄弟的認(rèn)知里，那可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存在。

    正是因為有這份認(rèn)知，胤禎瞧四哥打心眼里就覺得親近，也有些同情和可憐在。

    四爺可不知道，十四弟已經(jīng)在心里頭暗戳戳的同情起了自己。

    兩個小孩子正是呆不住的時候，尤其是弘暉，小家伙雖說走路還不穩(wěn)當(dāng)，但架不住人家愛走，老實了沒一會兒，就鬧著要下地走路了。

    說是走路，實際上是被奶嬤嬤用雙手架著走，免得摔跤。

    弘昐還不會走路，瞧著哥哥不讓人抱，自個兒也鬧著要下去。

    四爺干脆讓人鋪了一地的毯子，弘暉也不用人架著走了，自己踉踉蹌蹌的在地毯上學(xué)走路，即便摔倒了，摔在毯子上也不會怎么痛。

    弘昐則是在毯子上爬，就跟在哥哥后頭，性子倒是穩(wěn)當(dāng)?shù)暮?，不緊不慢的在后邊跟著，累了就直接趴毯子上休息。

    也是怪可愛的。

    一直到天色漸暗，胤禎這才回自己院兒，也沒有走幾步路，兩邊距離確實不遠(yuǎn)。

    “李卓，讓人去御膳房拿膳，早點兒用完晚膳，早點兒休息，明兒別忘了喊我?！?/br>
    作為一個凌晨三點就要起來上學(xué)的人，胤禎今兒晚上只是想早早的上床歇息 ，還在長身體的年紀(jì)，一定得要保證充足的睡眠。

    李卓在原身四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過來伺候著了，不過一直到前年，才成為原身身邊的大太監(jiān)。

    年歲上只長了原身五歲，性子很是穩(wěn)重，平素里連話都不多，最大的優(yōu)點應(yīng)該是聽話了。

    原身之所以把李卓提拔為大太監(jiān)，就是因為李卓聽話，聽他的話，把他當(dāng)做唯一的主子，而不是看他年紀(jì)小，就更多地聽從德妃的吩咐。

    胤禎用的是藥膳，晚膳很是清淡，一屜豆腐皮兒包子，一份山藥粥，一份清蒸魚。

    戌時三刻（晚上十九點四十五分）便已經(jīng)歇下了。

    胤禎素來是個心大的，心里不裝事兒，平日里那是頭沾枕頭就能睡得著，今兒睡得早，花的功夫也比往常要久，約莫過了半炷香的功夫，躺在床上的人，呼吸就已經(jīng)平穩(wěn)起來了。

    一覺好眠無夢，一直到凌晨被李卓喚醒。

    “什么時候了？”胤禎眼睛都沒睜開，迷迷糊糊的問道。

    “回爺?shù)脑?，還差兩刻鐘，便是寅時（凌晨三點鐘）了?！崩钭抗ЧЬ淳吹牡?，身后還跟了兩個端著衣服的宮女。

    行吧，既是答應(yīng)了要去上學(xué)，那最起碼要態(tài)度端正，遲到早退這種事情，還是避免了吧。

    “衣服留下，你們都先出去?！必返澾@會兒已經(jīng)坐起來了，他可不習(xí)慣讓旁人穿衣。

    說起來也挺讓人納悶的，在原身的記憶里，這些皇子阿哥們在演武場上，那也是真下苦功夫，春夏秋冬四季都不帶有歇著的時候，可像穿衣這種簡單的事情，卻要讓宮女太監(jiān)伺候。

    在永和宮養(yǎng)病的這段時日，胤禎已經(jīng)基本get到了穿衣的技能點，速度也不算慢了。

    待他洗漱好后，外間桌子上放的白粥和蒸餃，溫度剛剛好，這時間掐算的，讓人不得不佩服。

    上書房就相當(dāng)于是皇家的私立學(xué)校，專門為皇家子弟開辦的，待遇自然跟普通的私塾不一樣。

    像胤禎，年歲與他相仿的皇子阿哥，就只有老十二和老十三兩個人，老十二大了他三歲，老十三比他年長了兩歲，十五卻是比他小了整整五歲，現(xiàn)在還沒到入學(xué)的年紀(jì)呢。

    胤禎是整個上書房年紀(jì)最小的皇子阿哥，平時的文化課都是同十二哥和十三哥一塊上，往上數(shù)年歲相近的幾個哥哥，八哥從去年起就已經(jīng)開始辦差，九哥跟十哥單獨一個班，也是在隔壁。

    這次跟著皇阿瑪去盛京謁陵的皇子不少，九哥、十哥、十二哥和十三哥都去了。

    本來上書房正兒八經(jīng)的學(xué)生就只有他們五個，一下子走了四個，胤禎養(yǎng)病的這段時間，上書房直接就停擺了。

    如今他要回來上課，授課的文武先生們，還有他的伴讀和哈哈珠子，也都回來了。

    兩個伴讀，一個是皇室的宗親，一個是朝中大臣的兒子，八個哈哈珠子基本上是從包衣世家當(dāng)中挑選的，大部分都同他的母族烏雅氏有些關(guān)系。

    伴讀同哈哈珠子不同，前者是陪皇子讀書的，后者是替皇子挨罰的。

    皇子若是在上書房犯了錯，答不出問題或功課未完成，那挨打挨罰的都是哈哈珠子。

    簡單來說，在上書房，伴讀算得上是半個主子了，哈哈珠子基本就等同于是皇子阿哥的仆從。

    胤禎的兩個伴讀，一個是工部右侍郎完顏·羅查的嫡長子明泰，年長了胤禎三歲

    另一位則是簡親王雅布的第六子敬順，敬順乃是簡親王繼福晉所出的嫡子，奈何上頭還有個元福晉留下來的嫡長子雅爾江阿，這身份說貴重也貴重，說尷尬也尷尬。

    每日的學(xué)習(xí)是從讀書開始的，老師指定段落，學(xué)生也要讀上整整120遍。

    這簡直是摧殘。

    原身已經(jīng)將《論語》和《孟子 》背下來了，如今胤禎在讀的是《大學(xué)》。

    他對背書并不反感，只是念上120遍，就有些讓人不理解，也不耐煩了。

    可偏偏又不能懈怠，他上輩子如果讀書不用功，老師頂多也就是罰站而已，可這輩子若是不用功，師傅們的教鞭打在別人手上。

    都是血rou之軀，而且都還是半大的孩子，打在這些人手上不比打自己手上舒服。

    就算是摸著自個兒的良心，胤禎也不敢在課上偷懶。

    一上午的課，師傅換了三位，兩位是漢文師傅，一位是滿文師傅。

    到了下午的‘體育課’，偌大的演武場上，就只有他們這么一小撮人。

    五位教弓箭和騎射的諳達(dá)，兩位負(fù)責(zé)茶食的書童，這些書童可不是宮里的太監(jiān)，而是在八旗子弟當(dāng)中挑選出來的。

    再加上兩個伴讀和八個哈哈珠子，這就是演武場上全部的配置了。

    胤禎可沒有占用公共資源，每位皇子都要配備這些人，演武場上的位置也都各有劃分，就連放置馬匹的地方，那也都是分開的，各有各的位置。

    長達(dá)十四個小時的課上下來，胤禎用完晚膳，基本上倒頭就睡，別提什么養(yǎng)生不養(yǎng)生的了，在疲憊和困意面前，這些全都算不了什么。

    半個夏天，胤禎都是在這種充實又忙亂的生活中度過的，以至于他無比的羨慕，那些跟著皇阿瑪去盛京的哥哥們，該是多么的自在又輕松。

    第4章

    金秋九月，天氣漸漸涼爽下來，出巡的御駕也終于回來了。

    胤禎還是個需要在上書房讀書的半大孩子，接駕自然沒有他的事兒，被安排去接駕的是太子和四哥。

    接駕并不是在紫禁城門口，也不是在京城的城門口，而是要跑到京城外的三十里地處。

    老爺子也是夠折騰人的了，本來嘛回自己家，何必讓人去接駕，而且還是跑那么遠(yuǎn)去接駕，在宮門口候著不就得了。

    宮里的娘娘們，都在紫禁城內(nèi)門候著，至于胤禎，這事兒跟他還真沒什么關(guān)系，整個紫禁城都已經(jīng)沸騰起來了，唯獨他還要待在上書房讀書。

    漢文要學(xué)，儒家經(jīng)典要學(xué)，史書經(jīng)冊要學(xué)，滿文和蒙文也要選。

    這基本上相當(dāng)于同時開了兩門外語課，縱然原身有基礎(chǔ)在，但這么多的課程安排也同樣讓人不輕松。

    如果答得不好，師傅們罰他自己也就罷了，可偏偏罰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旁人。

    胤禎實在狠不下這個心腸來。

    他這個人慣來是沒有什么‘圣父’心理，不然的話，上輩子早就跑山區(qū)支教去了，又怎么會選擇游戲直播這個來錢快又輕松的行業(yè)。

    可他也見不得有人因著他受罰吃苦，在這個年代，講究‘人人平等’無疑是癡人說夢，可總歸心里頭要留些底線。

    倘若他是做阿瑪?shù)?，可舍不得像皇阿瑪一樣，讓兒子跑那么遠(yuǎn)去荒郊接駕。

    隨著御駕的歸來，阿哥所也徹底熱鬧起來了，胤禎從上書房回來，可以說是收禮物收到手軟。

    除了年長已搬到宮外去住的大皇子直郡王，從三爺誠郡王開始，一直到十三爺，出去的皇阿哥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送了禮的。

    差不多都是盛京的特產(chǎn)，以人參為主，成年男子手掌長的人參，就跟大蘿卜似的，被裝在盒子里當(dāng)做特產(chǎn)來送。

    這可是好東西。

    “拿到庫房去，讓人妥善保存，禮單也都收起來?！?/br>
    當(dāng)?shù)艿苓€是不錯的，這么多哥哥送禮，自個兒卻用不著往外送。

    庫房的事兒一向是李卓親自去辦，連同鑰匙都是李卓拿著，可見原身對李卓有多信任了。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就連他自個兒也覺得，這人確實好用，話不多，很少發(fā)表什么意見，關(guān)鍵是辦事兒靠譜穩(wěn)妥，不必?fù)?dān)心中間出什么岔子。

    人的精力總歸是有限的，功課上的事情他尚且忙不過來呢，其余的地方就不想再多耗費精力了。

    旁人送禮，都是差人送過來，十三哥送禮也是差人送過來的，可送完禮之后，本人卻是空著手上門了。

    何必多折騰這一趟呢，自個兒拿著禮物過來不就完了。

    “好不容易回宮了，你也不嫌折騰，天色都已經(jīng)暗了，還跑過來一趟，有什么事兒明天說不就完了?！?/br>
    同班同學(xué)，明天凌晨三點就能碰面了，有什么事兒不能等到明天再說。

    “我這不是想著來看看你，還沒到盛京呢，你病重的信就已經(jīng)快馬送到皇阿瑪手里了，可是把我們嚇得不輕，哪怕后來收到你痊愈的信件，這一路上心也沒放下，現(xiàn)在看來，你倒是恢復(fù)的不錯嘛，很有精神頭?！笔隣斝Φ?。

    他同時十四弟一塊兒長大，額娘是德妃娘娘宮里的庶妃，依著身份是沒資格養(yǎng)孩子的，所以他自幼就被抱到德妃娘娘膝下?lián)狃B(yǎng)，眾多兄弟當(dāng)中，關(guān)系與他最親近的便是十四弟了。

    這話說的，確實讓人心窩子里很暖。

    “可不是恢復(fù)的不錯嘛，如今都還用著藥膳呢?！必返澯行o奈的道。

    說實在的，御膳房做出來的藥膳，滋味兒確實不錯，只不過這畢竟是滋養(yǎng)身體的藥膳，味道著實清淡了些，用的時日久了，難免讓人向往重油重辣重口味的美食。

    “你可得了吧，宮里頭的日子多舒坦，你是不知道，這一路上黃土漫天，天氣又熱，趕路別提多難受了，那衣服本身就被汗水浸透了，再混上飄揚起來的黃土，沐浴的時候人都沒法看了?！?/br>
    十三爺似真似假的抱怨著，趕路確實是個苦差事，在外騎馬的時候，滋味兒也確如他說的那般，但坐在馬車?yán)镖s路的話，倒是也還好。

    真不是他心思多，跟十四弟比起來，他作為德妃娘娘的養(yǎng)子，就算親額娘也在永和宮里住著，但到底跟十四弟是不一樣的。

    所以很多事情，不得不多想一些。

    之前伴駕名單還沒出來的時候，十四弟本來也眼巴巴的想跟著一塊去，可能是因為年紀(jì)小的緣故吧，皇阿瑪并沒有點十四弟隨行伴駕，他卻在隨行之列。

    為著這事兒，在出發(fā)前，十四弟還同他生了兩天的悶氣呢。

    胤禎本來是挺羨慕這些哥哥們的，如今聽了十三哥這話，倒是有些慶幸自個兒是留在宮里頭了。

    想想也是，這年頭不光交通工具不發(fā)達(dá)，就連路那也都不怎么樣，車馬過去，必然塵土漫天，吃喝住也肯定跟宮里沒法比。

    如此一來，那倒還不如在宮里頭待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