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七夕.寶燕二
剛剛還納悶這人一點情調(diào)都沒有,原來是小瞧了人家,居然還懂得登船賞月,附庸風(fēng)雅。 “看來郭副將也不是只懂舞刀弄劍嘛?連相熟的船家都準備好了~” 七夕佳節(jié),不少文人雅士都會提前與船家定好租定事宜,看他好似漫不經(jīng)心,原來是有備而來的,心機鬼。 寶燕說完,又被裴絮用手肘頂了下。 “也不是,這船家的船是我二哥包下的,有個地方方便大家互相聊天指教而已,閑時跟他來過幾回?!?/br> “哦~我知道,是娶了中丞大人獨女的那位是吧?” “嗯,正是二哥?!?/br> 裴絮想起那個逆著光緩緩走來的身影,心臟開始砰砰亂跳。 “那天我們家小姐也在呢~” “是嗎?”郭彥啟望了裴絮一眼。 “可能那天賓客太多,沒留意到呢。” 撲騰的心,一下被澆了冷水。 郭彥啟見裴絮臉色突然變沉,問候了幾句,走出了船舷,讓船家準備酒菜。 寶燕靠了過來,“小姐,你怎么突然不開心了?你不要在意他的話啦?!?/br> 寶燕搖了搖她手臂。 “你看他不是給你送禮物了么,七夕送你磨喝樂耶,那是什么意思,你明白的啦~” 裴絮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娃娃,臉上才有了點笑意。 “是嘛,笑起來才好看嘛,我要是男子就被你迷死咯~” “真討厭。” 作勢要揍寶燕的時候,郭彥啟回來了,嚇得裴絮趕緊坐直。 郭彥啟見她們打打鬧鬧的,也笑了兩聲,對著兩人迎面而坐,開始聊起了他的哥哥、軍營、考武舉的事跡,與裴絮漸漸熟絡(luò)了起來。 船艙明明寬敞,但叁人呆著總覺得有點透不過氣,寶燕走到船舷,看著船家一下下?lián)u著櫓,靠著船緣坐了下來,把手伸到水面,茫無目的地來回滑動,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弦月,忽然覺自己和缺半的月亮很像。 有伴的人,才不會管天上的月是園是缺吧。抬眼望了一眼船艙,又低頭看著水中月影。 正對著月色顧影自憐,聽見身后裴絮走了出來喊她。 “寶燕,你怎么自己坐在外面,和我們一起飲酒談天吧~” 寶燕看了她一眼,不想動,想了想,嘆了口氣,還是站了起身拍拍衣裳,走了進去。 有人歡喜有人愁。 很快就聽見戌時的更鑼聲,叁人便下了船準備回府。 街上還是一片熱鬧,燈火通明,腳店正店的生意火爆,男男女女高高興興。郭彥啟一直把送她們到了門前才告辭,人都消失在街頭了,裴絮還依著門匾舍不得進屋。 寶燕沒理她,直接走回庭內(nèi),整理著為乞巧節(jié)搭的彩棚,好一陣,裴絮才跟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把那對磨喝樂擺上。裴絮見寶燕盯著她的磨喝樂,想著她沒有娃娃不高興,哄她說明年也給她買一對,寶燕看了她一眼,不作聲,默默點香燃火,閉眼叩拜。儀式結(jié)束,兩人又拿起彩棚間的針線,對著新月穿針引線,乞完巧把蛛盒拿了出來,放到棚前,等它們明天結(jié)出蛛網(wǎng)。 擺好短桌酒菜,對著月色,坐下賞月談天。 “寶燕,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啊?!?/br> “你就是不高興了,怎么了?跟我說說?!迸嵝跤眉绨蝽斄隧斔欢秊槭裁赐蝗挥粲艄褮g。 “沒有嘛?!?/br> “真的沒有?沒有的話,那我們一起喝酒!”說著舉起了案上的酒盞。 相互碰杯,兩人便喝了起來。 一種酒,兩種味。一個是酸的,一個是甜的。 今夜的酒,特別濃。 寶燕睜開眼,被手里掉落的酒盞驚醒,不知道當下是什么時辰了,?看看身旁的裴絮也喝多了,倒在案上呼呼大睡。兩人酒量都還算可以,一般都很少喝醉,大概是今天心里都各有痛快,沒了分寸。四下安靜,屋中家仆可能已經(jīng)睡了,老爺估計是留宿在衙里沒回府。 寶燕揉了揉腦門,支起身,定了定神,抬眼就看到那對顯眼的磨喝樂,又轉(zhuǎn)過頭,盯著熟睡的裴絮。 閉著眼,微張著唇,醉后燒紅的臉,整個人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空氣里彌漫了什么,已經(jīng)無法細想,只是當下腦中,盤旋著一個大膽的想法。 躡著手腳,輕輕靠了過去,低下頭,越來越近,近得聽見她的呼吸。眼前所見盡是她,纖長的睫,如月的眉,和自己一樣,又和自己不一樣。還有一陣果莓甜香,甜得像。。寶燕想起小時候那顆被塞到嘴里的糖。 就這樣,貼近她的臉,鼓起勇氣,低下頭,輕輕地、小心地、快速地,碰了一下。 像棉花一樣。 裴絮動了一下。嚇得寶燕馬上縮了回來,呆在席間,大口呼吸,大口換氣。 幸好,只是動了一下。 不知呆坐了多久,寶燕才緩過神來,走到房中拿了床被褥,幫她蓋上。坐了會兒,再拿了床被褥,自己蓋上,也趴到案上,側(cè)著頭,繼續(xù)凝望,不知道她夢了什么,睡著了也在笑。 大概是夢里也惦記著郭彥啟吧。毋庸置疑,他倆是登對的一雙,一個文韜武略、少年有成,一個花容月貌、嬌憨可人。 在船上,她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和那輪弦月一樣多余。 寶燕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所思所想如此荒唐,但她知道,自己與裴絮之間,只有冰糖葫蘆。只是她想要的,早就不是一串糖葫蘆了,寶燕伸手想撫摸她的唇,腦中閃過兒時那個小小的人影,追在自己身后,然后越過自己一路向前,毫不猶豫丟下了她。懸在半空的手,轉(zhuǎn)到她肩頭,替她攏了攏滑落的被。 寶燕在床上翻過身。 抬頭恰好又是一輪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