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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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鉞冷笑,拾起佩劍撐著自己起身,斜眼瞟見了對方眼神里的難以置信。 “怎么?”他對著那具再也無法行殺人滅口之事的尸體輕蔑道:“以為天底下只有你一個人會用暗器?” “搜身。”他抬眸吩咐衛(wèi)達(dá),利落干脆,卻突然想起了身后的林詩懿,急忙補(bǔ)了一句,“弄出去搜,礙眼。” 衛(wèi)達(dá)領(lǐng)命,很快帶著尸體出了房間,方才的打斗聲劇烈,過去了這么長時間,已經(jīng)有許多相府的下人和護(hù)院趕了過來,衛(wèi)達(dá)正好關(guān)上房門,攔住了眾人。 外面喧嚷不斷,齊鉞愣愣地站在房中,直到現(xiàn)在額邊才滴落了第一滴冷汗。 他沒有回身。 在危險面前保護(hù)林詩懿幾乎已經(jīng)是刻入骨血的本能,但是在危險之后,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直到林詩懿發(fā)出一聲尖叫。 “爹!”林詩懿的呼喊中帶著哭聲,“您怎么了!” 齊鉞連忙回身,看見圈椅中的林懷濟(jì)已經(jīng)陷入昏迷。 “懿兒!”他走到林詩懿身邊,那只本能地伸出想攬住林詩懿安慰的手生生地僵住了,他看著林詩懿顫抖的雙肩,“冷靜,你是大夫,你可以的?!?/br> 林詩懿看著齊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對方的眼神中攫取理智和戾氣,她強(qiáng)忍拄尚未奪眶的淚水,顫抖著搭上林懷濟(jì)的脈象。 其實(shí)即便不用搭脈,她也基本上可以確診眼前的病情了。 在雪信那件事之后她就留意到,林懷濟(jì)時常頭疼頭暈,肢體麻木,至今更是異常嗜睡,昏沉難醒。 她搭過脈,五志過極,心火暴甚,肝陽暴亢,風(fēng)火上擾。 這分明就是腦卒中的前兆。 而現(xiàn)在林懷濟(jì)的脈象中的這些癥狀較之前更為明顯,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風(fēng)痰瘀血、痹阻脈絡(luò)”的癥狀…… “能幫我……”林詩懿睜眼,卻沒有再看齊鉞,“幫我把他抱到榻上去嗎?” 齊鉞照做,待林詩懿安頓好林懷濟(jì)后,他踟躕良久才終于開口,“嚴(yán)重嗎?” “腦卒中,不輕?!绷衷娷策€是沒有看齊鉞,聲音也很輕,“性命無礙,但不知醒來后還能不能站得起來?!?/br> 房中一時陷入沉默。 林詩懿開好方子遞了出去后又重新步回里間,坐在林懷濟(jì)的床前。 “你有事……就去忙吧……”她輕輕道。 “懿兒……”齊鉞喉間喃喃。 隔著屏風(fēng),齊鉞伸手攥緊了胸口。 兩顆心,都是一樣的痛。 “侯爺!”衛(wèi)達(dá)突然闖進(jìn)房來,手上握著一塊腰牌,“除了一些暗器毒藥,我還搜出了這個?!?/br> 齊鉞接過腰牌細(xì)細(xì)打量—— 五府中郎將,皇帝身邊最貼身的近衛(wèi)統(tǒng)領(lǐng)。 他深深地吸氣,攥著腰牌的手觳觫而栗。 “齊鉞?!逼溜L(fēng)后飄來林詩懿的聲音,“是我父親對不起你們齊氏滿門,所有罪責(zé),我林府甘愿領(lǐng)受?!?/br> “你去罷,齊鉞?!?/br> 她的聲音蒼涼卻堅毅。 “你所有的決定,我也都會理解。” 作者有話要說: 打斗場面不是阿魚的強(qiáng)項,這一章我磨了很久,雙更失敗.. 是he鴨,大家別緊張!正義和愛情會戰(zhàn)勝一切!善良的人們都該得到幸福! 不過正文真的快完結(jié)了,大家對番外的事情如果沒想法,那我就信馬由韁啦~ 文中提到的"腦卒中"就是中風(fēng),中醫(yī)叫法. 第102章 自古天家無父子 齊鉞吩咐完衛(wèi)達(dá)照料好相國府后轉(zhuǎn)身要離開, 衛(wèi)達(dá)怔怔地望著齊鉞的背影,沒有應(yīng)聲。 雖然他與齊鉞的感情不比荊望, 但是他要比荊望細(xì)心得多,他看得出, 齊鉞還有話沒有說完。 果不其然, 齊鉞拉著棗雪的韁繩卻很久都沒有上馬,他終于還是轉(zhuǎn)過身來, 不放心道:“派人去通知荊望和府上的人,收拾著, 還有夫人……如果真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測的話。 “帶他們?nèi)ケ本沉T, 隗都雖繁華,卻不一定容得下這么多人;北境雖苦寒,卻未嘗不能是一方自在天地?!?/br> “侯爺?!毙l(wèi)達(dá)也認(rèn)得那枚腰牌, 即便是不說, 他也知道事情并不簡單, “您要去做什么?” 齊鉞說完了想說的話,已經(jīng)翻身上嗎, 揚(yáng)起馬鞭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我要去為枉死者,討一個說法?!?/br> 晨霧彌漫, 東方欲曉。 齊鉞進(jìn)宮的時間還不到早朝, 隗文帝不比當(dāng)年,能天天在早朝前兩個時辰就起來批閱奏折,齊鉞到時,他還在太監(jiān)的侍候下洗漱更衣。 齊鉞侯在殿外, 臉沉得教平時溜須拍馬慣了的老太監(jiān)都不敢多話。 “齊卿今日這么早?!壁笪牡郾蝗朔鲋隽藢嫷顏淼街刑茫婟R鉞要跪先抬手免了對方的禮數(shù),“可是有要事?” “對齊鉞是要事?!饼R鉞抬眸看著隗文帝,“卻不知,對圣上來說是不是。” 隗文帝聞言坐直了身體,他微瞇起眼睛打量著齊鉞,沒有言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饼R鉞撩起袍擺單膝跪地,掏出那枚腰牌雙手奉過頭頂,“圣上若要取臣的性命,奇毒可以,黃曲毒米也可以;可偏偏來者沒有帶著圣諭,臣無知之下奮起自衛(wèi),不想?yún)s是忤逆了皇命?!?/br> 能在御前侍候了大半輩子是何等聰明的人,慣會的就是察言觀色,老太監(jiān)覺察出氣氛詭異,并沒有立刻上前接過齊鉞遞上的東西,而是試探著偷瞄著隗文帝。 隗文帝揮了揮手,老太監(jiān)便識趣地帶著殿前一眾下人退了下去。 接著,隗文帝歪倒在椅子里,他右手撐著前額,沒有再看齊鉞手上的東西。 齊鉞的話說得明白,他哪里還需要看那是什么。 “齊鉞可以死,齊锏、齊鎧、齊重北都可以死,因?yàn)槲覀兌际鞘ド系某甲??!饼R鉞還是舉著那枚腰牌,語氣出離的平靜,“可是北境的將士們不該死,裴城萬人坑的五萬白骨何辜?滿目瘡痍的北境何辜?” “朕險些以為你忘了?!壁笪牡劾浜咭宦?,“你居然還知道你是朕的臣子?” 他抬眸,目光陰鷙,“可是齊重北他不知道!” 說話間他拍案而起,“如果他還知道他是朕的臣子,他就不該讓北境十二城差點(diǎn)改了姓齊!” “那是朕的天下!” “可是沒了齊重北——”齊鉞放下手中的腰牌,抬眸冷冷地盯著隗文帝,像是看著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北境十二城便成了巧那的天下,成了人間煉獄!” “圣上心里只有您的天下,可想過生活在這天下的,您的子民?” “齊鉞是不是過分苛刻了?當(dāng)年您奪嫡登位,連骨rou至親也沒有放過,何會在意旁人卑賤的性命?!?/br> “齊鉞……”隗文帝突然頹然地坐回寬椅上,收起了之前的狠戾后,老態(tài)畢現(xiàn),“若是朕同你說,朕是在意過的,你可會信?” “朕曾經(jīng)有過太多次機(jī)會可以取你的性命,可是朕沒有?!?/br> “朕老了,總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會哭、會鬧又很皮,跟朕的皇子們都不一樣。他們看見朕都只會畢恭畢敬,害怕得要死……” “還有你和齊锏,朕年少的時候也總是想著,為什么自己沒有一個親密的兄長,或是乖巧的弟弟?” “齊鉞你看看,朕的兄弟們都做了什么?朕的兄弟要同朕爭這天下,他們不死,朕就要死!后來朕終于贏了……可是巧那又來了,朕在這個皇位上沒有睡過一天安穩(wěn)覺!” “那時朕就會想起當(dāng)年朕登基前和齊重北在一起的日子,朕同他,比同宮里的那些兄弟們還要親……” “巧那來來去去,齊重北就一升再升,當(dāng)初,明明是他親手把玄武符交還與朕,朕明明那么信任他!他卻差點(diǎn)讓北境十二城改了姓‘齊’。” “于是朕看著身邊的兒子們,就慢慢明白了——” “自古天家無父子,又何來的兄弟?” 齊鉞盯著隗文帝長篇感懷,情緒卻再難有半分波動,“若齊重北真的有謀逆之實(shí),圣上大可以拿他下大理寺獄,著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查個明白?!?/br> “他擁兵自重,幾次三番以戰(zhàn)事為借口對朕的旨意置若罔聞,好一個‘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隗文帝冷笑,“整個北境都對他感恩戴德,眼里可還有朕這個皇帝!” “所以您就要讓整個北境給齊重北陪葬?”齊鉞也笑了,笑得蒼涼戲謔,“要他們在黃土下記得您的恩情?要他們化作白骨去記得您才是隗明的帝王!” “不、不……不是這樣的……”隗文帝伸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剛才梳理好的發(fā)髻也被帶亂了,他突然放下手重重地砸向座椅的扶手,“兵敗一事是他自己沒有用!怪不得朕!朕怎可能將自己的河山拱手讓人!” “那您真的,就什么都沒做過嗎?”齊鉞眸色深沉。 方才他走時,終于還是沒有帶走林懷濟(jì)留下的小冊子。那小冊子一旦呈到御前,那無論事情的結(jié)果如何,林懷濟(jì)和整個相國府就再也不可能跟這件事撇清干系。 他心里不是沒有恨,但恨意最終還是遮不住他知道相國府還有無辜的人。 “您疑心甚重,忌憚功臣,卻又不愿背負(fù)枉殺忠臣良將的千古罵名,所以黃曲毒米的伎倆,您用在齊重北身上,也用在我身上?!?/br> “甚至,為了撇清干系,您兩次先后選了兩把好刀,前任宰相和秦韞謙到底是不是有您的授意我不知道,但都少不了您的暗中相助吧?” “您說您心軟過,可當(dāng)初假扮的蒼鷹彎刀客和奇毒沒能要了我的性命,到底是因?yàn)槟蟻硪姴坏脷I(yè),還是因?yàn)槟鷵?dān)心沒人幫您料理丹城的爛攤子?” “不管是我還是齊重北,前宰相或是秦韞謙,都不過是您手中的刀。前者替您驅(qū)除蠻夷,護(hù)你河山無恙;后者替您排除異己,助您皇權(quán)永固?!?/br> “帝王之術(shù),當(dāng)真是,高明得令人齒冷?!?/br> “哈哈哈——”終于聽見齊鉞說出了心里話,隗文帝不怒反笑,“可是那又怎么樣呢?齊鉞,朕真的有點(diǎn)后悔了,當(dāng)初為什么沒有了結(jié)你,看來婦人之仁真的是要不得。不過——” 他說話間突然眸間一凜,“只要朕還是皇帝,現(xiàn)在也還來得及!” 隗文帝抬手像是正要下什么命令,門外卻突然傳來太監(jiān)的一聲通傳—— “太子殿下到——” “你來做什么?”隗文帝大怒,抓起一旁的茶盞砸向太子的腳邊,“朕不是說過了,任何人不準(zhǔn)進(jìn)來!滾出去!” “父皇!”李瑊恭恭敬敬地行禮,奉上了今天的第二塊牌子,“您醒醒罷!” 隗文帝看見李瑊手上的令牌,似乎比看到剛才齊鉞呈上的腰牌還是驚懼,他腳下不穩(wěn),直接跌到在了寬椅上。 “父皇?!崩瞵{還是捧著牌子,“既然您忌憚北境十二城姓‘齊’,那若是當(dāng)年的事情傳到北境軍的耳朵里,亂的只怕就不是區(qū)區(qū)北境十二城了罷!” 李瑊抬頭,竟有種說不出的威勢。 “若是有人執(zhí)玄武符重返北境,這天下,還會姓‘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