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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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望從何得知?齊鉞又從何知曉? 齊鉞似是瞧出了林詩懿的疑慮,抬手遞上了案上散開的幾張信紙。 信紙之上筆走龍蛇,行文流暢,言簡意賅。 成親之初,將軍府上,林詩懿曾讓荊望記錄過齊鉞的飲食起居,病勢走向;這信紙上的字字句句都不是這短短數(shù)月內(nèi)荊望能練就的功夫。 “這不是荊望的手筆?!绷衷娷蔡ы?/br> 齊鉞微微頷首。 林詩懿蹙眉,“這樣要緊的事,怎可牽扯進旁人?” 齊鉞已經(jīng)垂首瞧著案邊,沉聲道:“你再看下一封。” 林詩懿換過一張信箋,一眼便認出了紙上荊望那不成體統(tǒng)的筆跡;字雖是丑了些,但他與康柏的那些見聞際遇倒交代得尚算清楚明白。 可這信,卻把林詩懿看得越發(fā)糊涂了。 “你便是收了這信才停下來劫了押運車?”她問道。 “劫押運車的事情我剛返回隗都城時便計劃好了,荊望就是我留下刺探糧草出城時間的。北境軍這些年來吃的都是粗米糙糧,可我被困在戰(zhàn)場之上,一直沒法子探個究竟。” 齊鉞起身走向帳邊,長身直立對著丹城的方向。 “草原之上掩埋多少隗明忠骨,他們都是我的同袍手足;可我,卻連臨行前的一頓飽飯都不能讓他們吃上。” 他回身望向默立的林詩懿,林詩懿感覺對方漆黑的瞳仁里刮起了北境的風(fēng)沙,拍打在她的臉龐上,帶著些許的刺痛。 “是我把他們一個個帶出隗都城,帶離父母妻兒的身旁,卻沒有本事送他們回家?;蛟S有人說,為兵為將者,馬革裹尸便是最好的歸宿,可我該怎么和他們的親眷解釋,我從北境戰(zhàn)場的尸體堆里刨出了他們,卻沒有護他們躲過背后自己人射來的暗箭?!?/br> 林詩懿不曾親眼見過鮮血是如何染透了草原的黃沙,又是如何被一場大雨沖刷得什么也不剩下。 她所見過的戰(zhàn)爭的殘酷全部來自于那一個瘦弱的身影,那孩子被碗口劃破的手指,和凜冽寒風(fēng)里破爛草鞋的孔洞之下清晰可見的滿腳凍瘡。 她還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齊鉞的話,尤其是在她眼中,黃曲毒米事件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意外。 齊鉞滿身的悔愧與痛苦并不足以化解前世的遺恨,她同情北境的軍民和統(tǒng)帥,卻無法說服自己在這時候給齊鉞更多的安慰。 就事論事,是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謀殺整個北境軍,黃曲毒米事件只是一個意外?!?/br> “懿兒,若我告訴你,這病征并非第一次出現(xiàn)在北境大營,你又該如何想?”齊鉞上前兩步,盯著林詩懿的目光如炬,“這毒,換作安樂堂里旁的大夫,難不難把出?” “隨軍的醫(yī)博士都不是正經(jīng)的太醫(yī)院出身,他們在軍營里呆得久了,經(jīng)手的大部分都是傷筋動骨或是兵器利刃留下的皮外傷,若說不通毒理,倒也成立?!?/br> 說到自己的專業(yè)所長,林詩懿立刻收斂了那些紛亂的情緒,臉色沉靜,言語犀利。 “可張品殊官拜正六品御醫(yī),平日里就算輪不上他侍候皇上娘娘,但給他瞧病的也必是些皇親貴胄;憑他的本事,就算把不出黃曲劇毒,也斷不可能會把這癥狀與大瘕泄混淆,若他細細查過那些毒米還是瞧不出個究竟,我斷然不信?!?/br> 林詩懿話音剛落,齊鉞卻苦笑出聲,“每一批運進北境大營的糧草,都要抽檢驗毒,懿兒,你知道這事兒,是誰來做嗎?” 林詩懿抬眸,幾近驚恐地望向齊鉞。 她早知道到凡外患者,必有內(nèi)憂;也曾料到朝廷貪腐之風(fēng)或遠遠超出她的想象,但齊鉞話里話外,似乎直言有人要將整個北境軍摧毀。 那不止是隗明數(shù)萬熱血男兒的性命,更是北境萬千黎民最后的倚仗,實在不得不令人恐極。 “他們不是要北境大營所有人的性命,但卻也差不多?!?/br> 齊鉞似是讀懂了林詩懿的驚恐與思慮,垂眸溫柔地為她綰起一縷鬢邊垂落的青絲。 北境大軍戰(zhàn)時與非戰(zhàn)時每日的糧草用度林詩懿自是不清楚,齊鉞卻爛熟于胸。 這批霉變毒米的數(shù)量控制得剛剛好,若是正常分食予全營將士,并不足以摧毀整個北境軍的戰(zhàn)力,卻能使其大為削弱,讓此后的戰(zhàn)事更加膠著。 而隨著糧草入營,兵部催戰(zhàn)的文書也是紛至沓來,實在無法不讓人往一處聯(lián)想。 齊鉞解釋完,林詩懿的臉色卻是更加沉重,“你的意思是……仗還是要北境軍去打,可戰(zhàn)后……” 戰(zhàn)后,最好是現(xiàn)今的北境軍甚至是齊鉞,與敵寇一同沒入黃土! 林詩懿并沒有直言后半句,齊鉞卻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齊家或是你齊鉞,可曾與朝中何人結(jié)怨?”林詩懿細細思忖著前世關(guān)于齊家和齊鉞的朝野關(guān)系,卻始終沒有任何頭緒,“或者是……” “功高震主”四個字她始終還是沒有出口。 齊鉞亦是闔眸不言,終于還是有些話也是不愿出口。 他齊家世代鎮(zhèn)守北境,父兄三人皆為此殞命,還賠上了一個殉了夫君的娘親。 這些年來,為了補齊北境軍糧草上的缺口,他幾乎將整個將軍府都搬空了,唯余一座先皇御賜的宅邸他動不得。 如此,若他此生墓志銘只得“功高震主”四個大字,賠上齊家滿門和他齊鉞的一生,他還可以嘆一句,“伺君之道,猶伴虎狼”。 是他與父兄甘愿以身殉道,求一個山河安寧。 但僅為這四字猜忌,便要賠上數(shù)萬人的性命。 他不甘。 況且現(xiàn)下,他還有身邊的林詩懿。 而北境大營今夜不眠的,卻不僅僅是將軍營帳一處。 營地西北角,一處小帳子從外看來已然吹燈拔蠟,酣然入眠,可帳內(nèi)卻是另一派緊張局面。 “張大人,上頭那位大人可有指示的書信傳來?現(xiàn)下這病已然被郡主瞧出來了,她眼前有定北候撐腰,身后是權(quán)勢滔天的相府,我們該如何是好??!” 滿帳的黑暗中,一男聲焦急萬分,聲音卻低得近似耳語。 “你糊涂了!”張品殊的聲音也壓得極低,態(tài)度卻是十二萬分的惡劣,“大人說過,郡主是萬萬動不得的!” “是是是?!蹦且荒新暶Σ坏馗胶?,“可是這病……那么多醫(yī)博士都瞧不出,她一個黃毛丫頭是如何瞧出的?難道侯爺所言,句句屬實?” “這怕是,只能等隗都的大人解惑了。”張品殊在黑暗里捻了捻上唇兩撇八字胡,“不過大人上回書信里提到的擅闖糧倉的小書生還未除掉,是否是他走漏了風(fēng)聲也尚未可知?!?/br> “大人那般神通廣大,怎會抓不住一屆書生?”小帳內(nèi)的男聲還是極盡諂媚。 “據(jù)說那書生躲進了將軍府,便從隗都城銷聲匿跡了?!睆埰肥馄沧?,“只怕大人是不想打草驚蛇,尋不到合適的理由為難將軍府吧。” 男聲接著問道:“那現(xiàn)下我們當如何是好?” “大人謹小慎微,之前用少量的毒米試探良久都無人察覺異樣,這才敢教這一批毒米入了北境大營,本該是大人致勝的法寶,卻不曾想……” 張品殊又往跟前的男子耳邊湊了湊,將聲音壓得更低。 “既然事情敗露,這批毒米便極有可能成為日后齊鉞為難大人的罪證,萬萬留不得?!?/br> 將軍帳內(nèi)的兩人都沉默良久,似是要把這涼夜站透,終于還是齊鉞長嘆一聲,先開了口。 “你早些歇著吧?!彼浦衷娷惭巯碌臑跚?,“這幾日和衣而臥,不日便要有大事發(fā)生?!?/br> 他話音未落,帳外忽然響起戰(zhàn)鼓雷鳴。 狼煙乍起,霎時間連整個將軍營帳都被晃得亮如白晝。 “將軍!”親衛(wèi)沖入帳內(nèi),“北夷人襲營!”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回來辣!我也回來辣~求一波收藏,明天還是這個點兒噢~~~~ 回樂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出自《夜上受降城聞笛》【作者】李益·唐 第19章 身臨戰(zhàn)雙重遇險 被連天戰(zhàn)火照亮的不僅僅是將軍大帳,整個北境大營皆被喚醒。 西北角的小賬內(nèi),先前那諂媚附和的醫(yī)博士抱著腦袋,拼了老命地往桌角里拱,只有扶案坐在靠椅上的張品殊的半張側(cè)臉被忽閃的火光照得時明時滅。 “北夷人!一定是北夷人來了……” 桌子底下傳來的聲音哆哆嗦嗦地淹沒進戰(zhàn)鼓與炮火的轟鳴中,而伴隨著這一切,卻是張品殊近乎癲瘋的笑聲幾近撕裂了耳邊的轟鳴。 “好啊,天助我也!”他幾乎是咆哮著躬身把桌子底下的人揪了出來,“有救了,我們有救了!哈哈哈!” “張大人您瘋了!那是北夷人!”生死當前,那醫(yī)博士也顧不得獻媚了,“我可不想榮華富貴還沒享到就埋在這草原上!我家里可是新納了一房嬌妾的……年前兒走的時候我搭過脈,懷的是兒子啊……我不該來北境的,我不該……” 那醫(yī)博士被張品殊揪著前襟,不惑已過的人竟橫著袖口拭起了眼淚,哭得嗚嗚咽咽。 “呸!” 張品殊手上一松勁兒,那人便兩腿一軟癱坐在地,張品殊坐回靠椅上耷拉著眼皮瞧著地上啜泣的中年男人。 “就憑你做醫(yī)博士那點俸祿,養(yǎng)妻活兒都是費勁!要是沒有大人,你便守著你那膀大腰圓、不能生養(yǎng)的糟老婆子過一輩子吧!嘁,還想什么美嬌娘,做夢!” “張大人,這老話兒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地上的人好無禮儀地緊著袖管擤了把鼻涕,“我聽人說,這北夷人可是會咬斷人喉管飲血啖rou的魔鬼……” “誰說他們是魔鬼?”張品殊冷笑著打斷了對方的話,“他們明明是來救我們的?!?/br> 地上的人聽到這兒總算是止住了哭聲,半跪半趴著上前,揪著張品殊的袍角,“張大人,我們還有救?可是隗都城的大人有什么密信?” “沒有。”張品殊扯了扯衣擺,將自己的袍角從那人手中拽了出來,炮火明滅中的側(cè)臉露出些嫌惡來,“我問你,毒米的事兒已經(jīng)敗露,就算是今兒個沒有北境人,他齊鉞可能放過我們?” “可……可您明明說過……”地上的人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只要我們按吩咐辦事,天大的禍事隗都的大人也定能保下我們!” “呵。遠水,救不了近火?!睆埰肥夤砩焓峙牧伺牡厣先说哪槪氨币娜送耸氐こ且丫?,被阻斷了糧草補給;任他齊鉞極盡挑釁之能事也不肯出城一戰(zhàn),今日卻在黎明前夕冒險襲營,你說,是為什么?” “糧……糧食?”地上的人試探著開口,“可這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齊鉞治軍向來嚴謹,整個北境大營鐵桶一塊,若是沒這亂事,我們?nèi)绾翁樱俊睆埰肥庑毖垌厣系娜?,“等著他處理了病患的棘手局面回頭找我們興師問罪?” “可是外面現(xiàn)在是什么局面我們尚不可知??!”地上的人直起身子往前湊了湊,“萬一漫山遍野都是北夷人,豈非才出虎xue,又入狼窩?” “哼,愚蠢。” 張品殊冷笑一聲,勾腰向前,平視著身前驚恐的雙眼。 “他齊鉞對陣北夷,罕有敗仗;這一次他既是鐵了心要困死北夷于丹城,自是做足了準備,我都能瞧出北夷人為了糧食而來,他齊鉞莫非瞧不出?”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蹦轻t(yī)博士連忙附和。 “北境大營的糧倉都藏的極為隱秘,又有重兵把守,你是見識過的?!睆埰肥庥至?xí)慣性的捻起了自己那兩撇八字胡,“若是我們能將他們帶去糧倉,你猜,他們愿不愿意幫個小忙,將我們帶出營地?” “這,這……”醫(yī)博士嚇得“噗通”一聲又跌坐回地上,蹬著腿連連后退,“這可是里通外國?。≌D九族的大罪!” “誰會知道。”張品殊的語氣明顯不耐,“我們引了那些北夷人去毒米的糧倉,既可以在那群愚蠢的野蠻人面前邀功,求他們帶我們出去,又能幫上頭的大人毀滅了罪證,便也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只要我們逃回隗都,還愁這輩子不能享盡富貴榮華?” 另一頭的將軍營帳中,齊鉞接報便換回了上一世林詩懿最熟悉的那個沉穩(wěn)堅毅的將軍。 他戴上頭盔、拎上佩劍,并不多言半句便趕往前線。臨走時只眼神示意左右親衛(wèi),兩名親衛(wèi)便即刻上前一左一右地緊緊貼著林詩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