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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瞌睡的功夫,車窗外面黃澄澄一片,被落葉給嚴嚴實實擋住了視線。 助理在外面輕輕敲車窗,隔著玻璃不太真切地喊“顧總”。 分公司上市,通宵一整晚,顧霖睜開發(fā)腫的眼睛,望著那片黃色的光恍惚了幾秒,拿手背擋住光,伸手開了車門。 助理拎著早餐上車,“碰”地一聲關(guān)上門,帶進來韭菜蒸餃的味道。 車窗上的落葉被震落半邊,早晨七點的溫柔陽光爭先恐后的涌到他臉上。顧霖瞇起眼睛,視線無意識間掃過不遠處的人行道。 還沒到上課的時間,人行道兩旁冷冷清清幾個學生行人。紅燈亮起來,學生們?nèi)齼赏O履_步,稀拉拉站在路邊。 那個人站在最后面,一件簡單的T恤,短發(fā),銀框眼鏡,微微低著頭看手中的口袋書,后頸被晨光鍍了一層金色的弧度。 顧霖的瞳孔經(jīng)過他的方向,呼吸瞬間被暫停了。 然后連時間也暫停了。 除掉心跳聲,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都在消失。有一片落葉慢吞吞地晃下來,落在他的頭頂,落在顧霖劇烈跳動的心尖頭,再順著黑發(fā)的發(fā)梢,帶著他的心一起飄到地上。 像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周圍悉悉索索的聲音才重新傳到鼓膜里,身邊的助理在說話,擔心地道:“顧總,你臉色好差,要不吃點東西休息會兒,讓我來開車吧?” 字一個個的傳進來,大腦卻分析不出里面的意思。等顧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急匆匆地從車上下來,快步走到人行道的這一頭,恰碰上紅燈變綠,對面那人合起書,抬起頭,準備過馬路。 兩頭各站著稀疏的人群,他們的目光卻精準地找到彼此。 他冷淡的表情有了一點變化,整個世界因為這點變化由二維變成三維,周圍的一切都活過來了。 這是在做夢嗎?顧霖想,他是誰? 綠燈,那頭的他走上人行道,走得很慢,落在人群的最后方。他們就像即將擦肩而過的普通路人,在普通的工作日清晨,走在一條普通的人行道上,假裝平靜地望著彼此瞳孔里的倒影越離越近。 早秋的風吹過清晨的十字路口,梧桐樹葉嘩啦啦爭先恐后,遠遠地飄到馬路中,飄到他們之間。 他的黑發(fā)上沾了一片落葉。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顧霖走出了同手同腳,像著了魔似的,抬起手摘掉他頭上那片落葉。 他有些吃驚,微微張開嘴唇,擦肩而過時不受控制地回頭往后看,去看這位還穿著西裝、頭發(fā)凌亂的年輕男人。 顧霖捏著落葉,鼻間聞到一絲甜到他骨頭發(fā)軟的味道,然后猛地在馬路中間停住腳步。 不對,他想,我應該去要個微信! 綠燈結(jié)束,幾米外等待的車開始啟動,顧霖突然轉(zhuǎn)過身,拔腿往那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人剛走到人行道盡頭,聽到后面的腳步聲,在梧桐樹下停了下來。 顧霖呼吸急促地趕上他,看著晨光透過梧桐樹葉跳動在他身上,一下子又喪失了語言功能,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打算做什么,大腦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股甜味更濃了。 眼前的人輕動嘴角,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小弧度,打開剛才在看的口袋書,撕下空白的第一頁,在上面寫了串什么,遞給顧霖。 顧霖呆呆地接過來,喉嚨里艱難地發(fā)出兩個字:“你好……” “要遲到了,”他開口,指了指手表,“抱歉?!?/br> 顧霖的心瞬間從云端落到崖谷,點點頭,望著他轉(zhuǎn)身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再一低頭,看到紙上寫了一串電話號碼模樣的數(shù)字。 *** 19833445623。 顧霖睜開眼,腦中飄著這一串熟悉的數(shù)字,伸手按按太陽xue,下意識地翻身想去抱床邊的人,啞聲道:“寶貝,我夢到我們以前……” 抱了個空。 他愣了幾秒,身邊空蕩蕩,連體溫都涼了。 今天沒課啊,老婆人呢???? 顧霖翻身起來,臉也沒洗,潛意識里殘留的陰影讓他心里慌得不行,陽臺客廳洗手間找了一圈,沒看到林若葉。 最后在餐桌上看到愛人留下來的小紙條,幾個字寫得蒼勁有力,像是在批學生的作業(yè): “中午你兒子要回來,帶奕星星一起,記得買菜。” 一看就知道是寶貝孫子準備回家,牽著大白去寵物醫(yī)院洗澡去了。顧霖長長松一口氣,盯著紙條忍不住笑,告訴自己那段日子已經(jīng)過去,他的愛人已經(jīng)恢復健康。 顧霖吹了聲口哨,悠閑地吃完早餐,去周圍的菜市場挑了兒子兒婿和寶貝孫子愛吃的菜,跟家里的阿姨一起準備了一上午的菜。 顧念秋是被奕銘親自從活動現(xiàn)場拎回來的,妝也沒卸,一身白色西裝,到家時還在不停接電話,一開車門,他旁邊的那個小家伙喊著“大白!大白!”飛快地躥了出去。顧念秋捂住話筒,忙道:“奕銘,你兒子!” 奕銘伸手勾住小崽子的衣領(lǐng),作勢要訓他:“又把爸爸的話當耳邊風?好好走路,不要亂跑!” 顧奕安嘴一癟,鼻頭一皺,眼角一紅,酷似顧念秋的小臉委屈巴巴,眼看就要掉金豆子。奕銘立刻松開他的衣領(lǐng),牽住他的手,溫聲哄道:“不哭不哭,爸爸帶你去找大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