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才會這樣沉默了一下。

    “是，因為我是古典自由主義，還帶著一點犬儒?！彼@樣告訴蘇容，似乎在重復(fù)蘇容的話，但用的是黎商式的語言：“我永遠只說自己想說的話，就算別人讓我說的是我本來就想說的，我也不接受。”

    他說得這樣平靜，蘇容卻有眼睛發(fā)熱的沖動。

    他等了快四年，才等到這個叫黎商的人認真跟他說話，不嘲笑，不曲解，只是說他的真話。像有一條路終于被打通了，盡管用的詞語他幾乎都沒聽懂，也是值得紀念的時刻。

    “晚安，黎商。”

    “晚安。”

    第152章 劇組

    蘇容到片場的時候，劇組正在拍外景, 蕭肅雖然不像陸赫那樣, 把拍電影當(dāng)做生意一樣做得有聲有色八方來賀——他也厭惡交際, 但跟樂子佼那種社交恐懼癥還是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樂子佼最為人廣為傳頌的故事, 是當(dāng)初拍《清遙之戀》的時候, 制作人直接拉了當(dāng)?shù)卣话咽侄咽譁惲藗€局，認真跟他聊合作。偏偏飯店有個魚缸，他就一句話不說，站在魚缸邊看魚看了兩個小時。后來這片子直接橫掃國內(nèi)電影獎，還在歐洲的電影節(jié)拿了幾個大獎，別說國內(nèi)，國外游客都絡(luò)繹不絕，至今還是國內(nèi)文藝青年必去打卡的點, 不知道給清遙當(dāng)?shù)貛佣嗌俳?jīng)濟。他愣是一點好處沒拿，硬拍下來的, 電影的成本都沒讓當(dāng)?shù)卣袚?dān)一分, 去拍古建筑時還差點被看門人趕出來。

    相比之下，蕭肅就厲害多了，直接跟當(dāng)?shù)卣労献?，建了一個唐城, 恢弘大氣, 拍電影用，用完了當(dāng)做當(dāng)?shù)鼐包c，這也是經(jīng)典的合作模式了。資金投入就不用說了, 連拍攝也是一路綠燈，當(dāng)?shù)匾痪€也全力配合，外景送水送電不說，還把當(dāng)?shù)氐囊粭澨瞥艔R給他來當(dāng)布景。唐朝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歷經(jīng)千年，輕易碰一碰都讓人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直接在里面鋪軌道拍戲，還在外面挖坑種樹，挖掘機挖一下，里面的灰塵就簌簌地落下來。有種要散架的感覺，易霑見不得這種事，都忍不住開罵了。

    “沒辦法，”制作人叫田成，和氣得很，笑著替蕭肅解釋：“為了電影效果沒辦法，只能折騰一下。等電影拍完，就有保護撥款了，不然他們連維護的錢都沒有，這還是我們來了之后修整過的，不然你看外面的椽子有些都是爛的?！?/br>
    但這廟的效果還是好的，說是唐代，其實官方都說是后唐的，里面也有彩塑佛像，采光本來就暗，正午也才一線天光，照在高大的佛像上，有種震撼感。蕭肅為了拍這一個鏡頭，都不知道廢了多少膠卷。

    黎商他們這天在拍外景，蕭肅愛用光影，拍暮色沉沉?xí)r林海在風(fēng)中翻涌，外景地是個野地，一面緩坡起伏不定，滿地是草，站著幾棵疏朗的大樹，他只要暮色四合那大概半小時不到的光影。黎商的男主角是混血的豪俠劍客薛蠻，母親是胡姬，以武犯禁，騎著馬佩著劍，穿一領(lǐng)深緋色的翻領(lǐng)袍，站在山坡上，朱袍白馬，籠著一層厚厚的暮色，有種油畫般的質(zhì)感。

    這一段的情節(jié)是薛蠻在這里等著刺殺從這經(jīng)過的振武節(jié)度使李國昌，但最終又被追著四兇的女主打擾，沒刺殺成功。這電影選女主也是一波三折，蘇容當(dāng)時在旅行，沒趕上，后面再回看，也覺得真是血雨腥風(fēng)。開始傳的宮梅，要真是宮梅，就沒后面的事了。在電影選角上，宮梅這人有點像武林第一高手，拿到什么角色都理所當(dāng)然，別人搶都懶得搶，因為知道拿不到。

    但宮梅的氣質(zhì)類型都不符合女主角，所以才空出這個位置來，這就引發(fā)了一場廝殺。不怪現(xiàn)在年輕人把蕭肅當(dāng)精神偶像，他確實拿的就是主角的劇本，出身寒微不用說，一路驚才絕艷打上來，還一直不受主流觀點待見。電影獎都更偏愛樂子佼，而不是他，其中最詬病他的一點，就是他主角基本只用成熟的商業(yè)演員，誰紅用誰，當(dāng)年自己演的時候女主女配全是當(dāng)紅女星，拍一部傳幾個緋聞，最近這些年自己不演了，但還是拍一部爆一部，男女主都夠吃幾年。

    所以打得頭破血流，四小花旦全部遛遍了，連李云詩這種上一輪的花旦都出來打了，一度傳秦蒹葭，但最后還是佟曉佳姑父給力，硬生生給她拿了下來，引起一片罵聲。

    蘇容想化佟曉佳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本來就偏愛這種秾艷的長相，和裴隱恰恰相反，裴隱嫌這種發(fā)揮空間小，不像嚴思筠那種小白花的臉，由著他搞。但就算再想，他去之前還是給林颯打了個電話，林颯那邊倒像是有時差似的，接起來還問：“幾點了？”

    “上午九點。”

    “哦，”他聲音有鼻音，是那種沉睡中被叫醒的樣子：“什么事呀？”

    “我要去蕭肅的片場做化妝師了?！?/br>
    “哦哦。”林颯很淡定的樣子，快掛了，忽然想起來：“那片子美術(shù)指導(dǎo)是楊少珊吧，他控制欲也挺強的，你別硬頂他?！?/br>
    好的美指控制欲都強，楊少珊已經(jīng)算脾氣很好了，Vi那才叫恐怖，業(yè)內(nèi)多少年輕化妝師在他手下都留下心理陰影了。這么多徒弟里，只有裴隱學(xué)到他一半的脾氣，也在業(yè)內(nèi)兇名赫赫了。

    蘇容隨口答應(yīng)著，在飛機上把蘭戈那本原著看完了。蕭肅拍攝的主片場就在那唐廟，他先去給易霑面前耀武揚威了一番，易老三脾氣好得很，還給他看自己的設(shè)計本，他每件衣服都基本有原型，雖然不全是晚唐的，楊少珊只負責(zé)男主服裝，女主做了一小半就交給了他。他對蘇容是真的好，只有化妝師遷就服裝設(shè)計的，他卻放開衣服隨便蘇容怎么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