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很坦然：“怎么，當初秦雨萱沒給你交房租？”

    黎商氣炸了，把他拎進休息室揉捏了一頓，要不是林颯過來敲門叫定妝，蘇容還脫不了身。

    其實黎商沒冤枉他，他確實是故意的。不過也是因為現(xiàn)在化妝師是林颯，對比太鮮明了，要是裴隱都沒這么明顯。蘇容現(xiàn)在雖然裴隱給他東西也拿著，但不主動要，以前有次借衣服，不該打電話打到別人那去了，裴隱直接電話過來罵他：“你啞巴了，不知道問我要？”

    蘇容說：“你人脈也不是白來的啊?！?/br>
    “不是白來的怎么了，我樂意借你，你管得著嗎？”

    但蘇容不是這意思，裴隱借他是因為樂意借他，到底是付出。林颯不同，林颯是真不介意，裴隱是一擲千金，林颯是視金塊如瓦礫，兩個是不同概念。所以他習慣性依靠林颯。像蕭肅那種人情，他只能欠給林颯，他知道林颯不覺得是欠，他自己也可以不覺得是欠，就好像林颯復(fù)出第一站選在他這工作一樣。

    他對師兄們也是這樣，九樓現(xiàn)在是個空巢，具體狀況裴隱都沒他清楚，他除了第一個月錢直接給了Vi，但他也知道Vi一定替他存起來了，所以干脆學(xué)聰明了。直接不經(jīng)過Vi，走公司的賬貼進去，誰也不知道，連Vi都想不到。這事也只有他做得出來。

    但這邏輯沒法跟黎商解釋，有次黃蕾打印沒弄好，把九樓的賬不小心混到了劇本里，黎商順手拿起來看了看，冷笑道：“虧成這樣，要是個公司早破產(chǎn)了?！?/br>
    他從來是這樣，也沒耐心聽解釋，所以很看不爽蘇容和林颯這種信任關(guān)系，簡柯那酒會林颯給蘇容配了塊表，是他自己的，蘇容整天戴著，黎商就看不慣，問他：“你這次怎么不給林颯置裝費？”

    “我?guī)熜纸o我的，要什么置裝費?！?/br>
    黎商聽到“我?guī)熜帧边@三個字就不爽，冷笑道：“你不如讓你師兄把表賣了買套房子，別一身的酒店味?！?/br>
    蘇容被他氣得臉通紅，其實所有人也都覺得林颯虧了，黃蕾她們之前也說過這個，裴隱更是整天拿這個取笑，叫他別學(xué)林颯，竹籃打水一場空，好好攢錢。戀愛腦沒有好下場。

    其實林颯睡酒店在他和蘇容看來都沒什么，他又不介意這個，有次蘇容看見林颯做紐扣，一字排開十來顆，全是廢品，區(qū)別只在玳瑁細微的花紋區(qū)別而已。但凡有人看見他做紐扣的樣子，都不會覺得他是什么被拋棄被摧毀的失敗者。

    蘇容不如林颯，林颯是真不介意，半個娛樂圈都傳頌他傳奇故事時他是這樣?，F(xiàn)在熱度淡去，變成了憐憫和感慨，他也是這樣。很多人對他失望，其實是覺得這故事缺少個浩浩蕩蕩東山再起讓“渣男”后悔的結(jié)尾，林颯比她們還看得開，蕭肅后悔與否他壓根不介意了，《光影競技場》臺本寄過來時，驚喜嘉賓里赫然有蕭肅兩個字，開會時黃蕾負責介紹，那時候蘇容剛發(fā)過脾氣，黃蕾被嚇破膽，讀到“蕭肅”兩個字，結(jié)巴起來，連念了三個“蕭”字，林颯坐在她對面，笑得溫柔，開玩笑接上她的話：“蕭肅，那個字念肅?！?/br>
    這些事全部沒法跟黎商說，那些悵然的、遺憾的、細微的情緒，對于簡柯拿徐江祭旗的于心不忍，對九樓的擔憂，為什么能夠無條件信任林颯的原因，這些都沒法跟黎商說。黎商的世界沒有這些，蘇容是貓一樣古怪的動物，貓科動物意外地能忍痛，斷了腳也躲到墻角自己舔傷口。但又意外地敏感，一根樹枝落到身上也瞬間彈開。

    蘇容不是沒有過幻想，想和他分享一點隱秘的情緒，像那天在華天九樓，安靜而坦誠。

    但黎商說過的，他不看文藝片。

    黎商在馬里布這套房子，錢是從蘇容手上經(jīng)手過的，剛好是兩部綜藝的稅后片酬，黃蕾還感慨：“BOSS花錢還是方便，安云林上次在溫哥華買房，連外匯管制都不知道，還被點名批評了，被黑慘了。他其實根本不喜歡加拿大，就想討好佟曉佳，結(jié)果佟曉佳還笑他是土鱉?！?/br>
    佟曉佳講話風格，蘇容是見識過的。她其實算是娛樂圈里最年輕的一批，用秦月的話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種光明正大的勢利，像攀比的青春期小孩，太討厭了。

    但蘇容也被裴隱笑過是小土鱉，Vi其實在泰國有套房子，蘇容小時候還在那住過，后來Vi和那個男友分手就更不愛動了，連帶著蘇容也跟他一起待在國內(nèi)不動。黃蕾給蘇容填簽證表時還很驚訝：“容哥這護照怎么跟白板似的，萬一被拒簽就好玩了?！?/br>
    娛樂圈是最勢利的圈子，蘇容算運氣好，跟著Vi，沒怎么受過委屈。Adam和裴隱他們都是自己打拼出來的尊重，裴隱這種故事尤其多，整天在那些故事里拳打柜姐腳踢服務(wù)生，越傳越離譜，成為剛?cè)胄械幕瘖y師的精神偶像。

    所以裴隱叫他小土鱉，他也不生氣。但黎商笑他一次，他記到今天，飛機上空姐發(fā)申報表，黎商替他接，他非搶過來，按在小桌子上，認認真真地自己填。飛機外云海翻騰，陽光照在他后頸上，皮膚是干凈的白，一直延伸到襯衫的后領(lǐng)里。

    “你要上洗手間嗎？”黎商問他。

    蘇容填得正認真，頭也不抬：“不要?！?/br>
    “真不要？”

    蘇容疑惑地抬起頭來看他，黎商只是懶洋洋對他笑，他會過意來，耳朵頓時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