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紀(jì)人確實是高危職業(yè)，近距離接觸藝人，雖然也見到粉絲見不到的缺點，但畢竟皮相氣質(zhì)在那里。況且你自己都不喜歡他，如何做到讓粉絲喜歡呢？所以圈里從來不少經(jīng)紀(jì)人迷戀藝人的故事，連張黎年輕時也吃過這苦頭。

    裴隱以為他懂這道理，誰知道蘇容抬起頭來，神色倔強地反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做不成肖林？”

    他和裴隱說的是同一個肖林，但裴隱說的是求不得，他說的是轟轟烈烈，畢竟最后齊楚一直未婚，明眼人都知道為什么。就算博不到一個白頭偕老，博一個刻骨銘心也是賺的。

    年輕人就這樣蠢，隨時準(zhǔn)備為了一段偉大愛情奮不顧身，不管結(jié)局如何。

    裴隱出了名的嘴毒，連自己的女助理都被罵哭過，然而那瞬間看著蘇容的眼神竟然無話可說。疲倦地擺了擺手，道：“滾吧。”

    如果有個人，一個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了一輩子的好人，終于結(jié)了婚，生了個女兒，天真可愛，冰雪聰明，愛若珍寶地養(yǎng)到十六歲，忽然有一天，未婚先孕，領(lǐng)回來一個頭發(fā)染得五顏六色的小混混，宣布那就是她的戀愛對象，被鎖在家里也密謀私奔，被抓到之后，引用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故事試圖感化父母……

    那么那個父親心中的情緒，就和裴隱這一刻一模一樣。

    裴隱在那一瞬間成了個徹頭徹尾的丁克主義者。并且衍生出對青春期少年的厭惡，公司的練習(xí)生從此深受其害。

    其實蘇容當(dāng)時倒真沒想那么多，純粹是為了和裴隱抬這一杠而已，他的叛逆期來得比較晚，可能是因為以前被裴隱他們叫meimei，反抗無果，所以被壓制住了。到了二十出頭才開始叛逆。偏偏撞上一個黎商，所以顯得格外來勢兇猛。

    但他心里其實明白他做不了肖林。

    都說肖林慘，其實肖林是幸運的。他和齊楚相識于微末時，他至少有機會付出，去對著齊楚說“我為你付出那么多，你他媽卻喜歡一個傻逼！”很多人連付出的機會都沒有。黎商什么也不缺。他不像齊楚，齊楚身上有種苦行僧似的禁欲感，這世上苦行僧很多，但只有他這么好看，從頭發(fā)絲都腳趾都好看，這樣好看的人活得像個苦行僧，所以就顯得格外可惜，自帶一股憂郁氣質(zhì)，引得那些文藝片導(dǎo)演趨之若鶩。

    而黎商不同，黎商身上沒有憂傷，他高大健壯，英俊而輝煌，欲望旺盛，兼有富二代的浪費奢靡，和星二代的傲慢漂亮，他不缺rou.體的愉悅，更不想要要什么高尚的愛情，他不過是這世上俗之又俗的一個俗人。越發(fā)襯得蘇容像個神經(jīng)病。

    裴隱罵他找死，學(xué)肖林，其實他想當(dāng)肖林都當(dāng)不成。跟著黎商的第一年，他努力扮演一個過分合格的化妝師，連Rita都看出來，感慨說：“我還擔(dān)心meimei吃不了苦呢，看來是白cao心了。”

    然而黎商毫無察覺，那天在SV臺后臺，蘇容以為他知道了，結(jié)果第二天喝完酒，人不見了，問Rita，Rita笑起來：“不知道，可能出去玩了吧？”

    這一玩就是一夜，那時候蘇容已經(jīng)知道了，左右不過是圈子里這點風(fēng)氣，黎商還算審美尚可，只睡同行，不往下兼容。雖然對身材頗挑剔，至少不睡網(wǎng)紅，給Rita省了多少事。

    拍《明珠記》睡了程曼，拍《逆鱗》跟女主嚴(yán)思筠搞到一起，到了《沉香劫》，因為女主帶資進組，容貌堪憂，于是這名額順移到女二身上。圈內(nèi)有的是劇組夫妻，一部戲拍下來幾個月，都是漂亮的男男女女，發(fā)生點什么都情有可原，甚至結(jié)了婚都有各玩各的。

    但黎商這精力也太充沛了點。要說Rita這人也別扭，她常自嘲說自己俗，尹總雅，審美有沖突，但是她看看黎商這作派，自己也覺得有點說不過去了。別人都還可，面對著蘇容，忍不住就解釋道：“其實青年人都有這階段，你要是早來兩年就好了”

    她這話一說，蘇容心里就明白，她也看出來了。

    其實蘇容知道不是早不早的問題。還要怎么早呢？難道叫他趕到十年前的紐約街頭，找到離家出走睡在路邊紙箱里的黎商，只為了從他眼睛里找到一點真心？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這么多道理。Rita不過找個借口，讓他面子好看罷了。

    但他還是戒了煙。

    黎商永遠(yuǎn)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戒了煙。蘇容這樣想著，心里有點隱約的得意，他還是有點孩子氣的，總覺得自己不說出來，就等于沒事發(fā)生，就算丟臉也是偷偷丟的。

    第7章 勢利

    然而這狀況沒有持續(xù)多久。

    黎商演配角的第一部 電影殺青，開慶功宴，那時候黎商已經(jīng)很紅了，趕了個奢侈品旗艦店的開幕，來遲了點。正坐在蘇容身邊，黎商側(cè)身和Rita聊天，蘇容忍不住轉(zhuǎn)身看著他，眼睛里帶著光。

    坐在他們對面的Vi頓時就變了臉色。

    他在這圈子里四十年有余，如何看不出自己這小徒弟泥足深陷。當(dāng)時裴隱也在，看到這一幕，心里暗叫不好。

    Vi果然找來他問，他心里還生著蘇容的氣，連遮掩也懶得遮掩，還要添油加醋：“算了吧，meimei主意大，說不聽的，徒然傷感情。”

    他這話一說，再看Vi臉上表情，就知道蘇容就離挨打不遠(yuǎn)了。

    Vi打徒弟出了名，他自己當(dāng)年當(dāng)學(xué)徒時，還是師父大過天的年代，挨了不少打，所以繼續(xù)用這一套來教徒弟?；瘖y間有條木尺，足足有一米長，比手掌略薄，不知道是什么木頭，意外地結(jié)實，摩挲得棱角光滑，有了溫潤光澤，然而打起來還是一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