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嗯？”曲珦楠示意他說下去。

    “我也想了挺久的，或許我也真的應(yīng)該去把我爸這個事搞清楚了才好?！?/br>
    譚霜還沒說完，他肩膀就被一把扣住了，他聽見那人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你……真的嗎？你真的不介意以前的事了？”

    “如果你是說我一直害怕的那些，是的?！弊T霜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害怕了，其實原本早就沒什么大問題，你說的不錯，都是我自己的心結(jié)沒解開才一直逃避?？墒俏野值氖乱怀?，我也覺得，嗐，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是啊。

    “可能我從來也沒真正地恨過誰吧?！彼Φ谜?。

    曲珦楠看著那樣的笑，久久無法回神。

    冥冥之中，好像走過的每一步路，都是有人提前悄無聲息地鋪平的。他們在荊棘密布的環(huán)境中生長起來，四周就是破壁殘垣，滿目瘡痍的世界，大人們說的也并不是毫無道理，他們接觸到的陰暗面，的確只是這個世界中很微小的一部分。

    而愛他們的人，也許已經(jīng)把更多的陰暗憑著一己之力遮掩起來了。

    周末這個時間，咨詢室那里人也并不多，年輕男人坐在自己屋子里，開著暖風(fēng)，閉目養(yǎng)神，等著他的客人來。

    過了一會兒，走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聲。

    這女人平常不愛穿高跟鞋，自然發(fā)不出什么辨識度高的動靜，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腳踩得咣咣的來者是個老爺們兒。

    羅梓彤開門進(jìn)去，面色不善，姜醫(yī)生笑言：“好久不見啊。”

    男人狹長的眼尾總是帶著一股脫不掉的戲謔，好似刻意勾引。羅梓彤平生最討厭裝腔作勢的神經(jīng)病，心道果然干這行的自己這腦子也多半有點問題。

    “先說正事?！蹦腥诵Φ煤每?，可惜她并不買賬，“把之前的診斷證明復(fù)印件給我一份，其他的人如果來問你就如實說，別透露其他的?！?/br>
    “嗯？可是那邊不是早就……”

    “老姜我告訴你。”

    那人擲地有聲地道：“之前因為信任我才把他帶到你這，你也答應(yīng)過我的，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個事在警察那邊瞞住，瞞到死——”

    “……譚志堯死了。”

    此話一出，辦公桌那頭很久沒有傳來男人的回應(yīng)。

    “意外？”

    “癌癥，在醫(yī)院拔管子自殺了?！?/br>
    姜醫(yī)生手?jǐn)n起來，支在自己下巴下面：“那他有想起來什么沒有？我之前做的催眠，問了幾次，他都說不知道。但是如果那人死了，很難保證他不會受到刺激?！?/br>
    “所以，他等會兒應(yīng)該就來了，來了你就繼續(xù)?！绷_梓彤急匆匆地來，現(xiàn)在又著急走，跨過屋子正中央的長方桌擺擺手：“東西回頭再給我，我約你?！?/br>
    姜醫(yī)生沒說話，還維持著那個動作，呆在桌子后面動都不動。

    他想起初見時那個少年倔強(qiáng)而防備的眼神，想起之后相處下來從他周邊了解到的點點滴滴，那道底線，從始至終也被他們保護(hù)得好好的，盡管少年每一次來對他懇切地交代自己困惑的行為讓人很心疼，但是他也毫無辦法。

    催眠或許可以加強(qiáng)他的心理暗示，讓他遵循本能放棄窺探，但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基于他內(nèi)心承受能力強(qiáng)弱的基礎(chǔ)。

    譚霜也許根本不會明白，這樣的“治療”究竟是在幫忙喚醒他的記憶，還是在將那記憶永遠(yuǎn)地封藏。

    醫(yī)院外面，譚霜冷不丁一抬眼，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跑了出去。

    離得有點遠(yuǎn)，他倆都沒能看清楚。

    曲珦楠把他送進(jìn)去之前，還接了個電話：“皓哥他mama?！?/br>
    “誰？不認(rèn)識?！?/br>
    “你當(dāng)然不認(rèn)識，她問我晚上去不去家里吃飯，等你弄好，咱們一起？”

    譚霜深吸一口氣：“……警察也在嗎？”

    曲珦楠說：“大的警察在，小的警察不在，你怕的哪一個？”

    “……小的?！?/br>
    “那沒事了，等晚上你跟我一起去。”

    譚霜猶豫著想走，又折回來：“大的嚇人嗎？”

    “不嚇人，好脾氣，五十多歲的人了又不會兇你?！鼻撻訔壍卣f。

    譚霜今天心情不錯，和心里咨詢師共處一室也破天荒地沒怵他，治著治著還能開幾句玩笑。姜醫(yī)生摸了一把臉：“考試考好了？”

    “還行，我也沒考不好過啊哈哈哈哈?！?/br>
    窗外的曲珦楠把腦袋縮了回去，簡直沒眼看。

    姜醫(yī)生又道：“聽說你mama回來了？還帶了個大攝影師。”

    譚霜一邊自覺地往自己專屬的椅子上躺，一邊表示驚訝：“你連這個都知道？”

    “我不得了解你么？咱倆也這么多年老交情了，你頭一回上我這來還這么樂呵?！?/br>
    譚霜：“我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br>
    沒營養(yǎng)的對話進(jìn)行到一半就沒再接下去了，曲珦楠蹲在門外的墻角自己打發(fā)時間，很快里面就只能聽見姜醫(yī)生一個人的聲音，他趕緊給崔皓的母親回了個電話，沒聽見里面的人說的內(nèi)容。

    小老太太還挺開心：“是不是女朋友?。俊?/br>
    曲珦楠木了。

    “你哥上次回來，可是說……”

    “不是，您想多了?！鼻撻磻?yīng)過來才知道自己又被人賣了的事，“男孩子，對對對，嗯……同學(xué)，關(guān)系很好那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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