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一哄而散，雖然面上都帶著笑，心理活動卻一個比一個復(fù)雜。開賭盤的那位演員不得不把賭金還回去，肖嘉樹一次都沒NG，輸?shù)氖撬麄兯腥?。什么沒用的、只知道搶占資源的、沒有演技的富二代，這話誰說的？臉腫不腫？

    肖嘉樹對自己的大獲全勝一無所知，他正沉浸在季冕神一般的演技里，見對方遙遙看過來，臉上還帶著溫柔的微笑，臉頰一紅，竟然轉(zhuǎn)身跑了。他忽然發(fā)現(xiàn)，屏幕上的季冕與現(xiàn)實生活中的季冕完全不一樣。一旦登上銀屏，他的魅力就像一個黑洞，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季冕被肖少爺羞澀的舉動弄得微微一愣，末了搖頭失笑。

    方坤拿來盒飯讓季冕去保姆車上吃。林樂洋下午沒戲，正躺在后排座假寐，聽見開門聲連忙爬起來，“季哥，飯菜是不是冷了？要不我去外面幫你買？”

    “不用，待會兒還得接著拍戲，沒時間?！奔久岫诘溃澳悴挥霉芪?，繼續(xù)睡?！?/br>
    “我睡不著。你的外套臟了，換一件干凈的吧？反正西裝外套都一個樣式，觀眾看不出來?！笨匆娂久岷蟊成系臐窈?，林樂洋眸光暗了暗。

    “不用換，第二鏡接著第一鏡的劇情拍，凌濤的衣服上若是沒有淚痕，不等于穿幫了嗎？如果開拍的時候淚痕干了，我還得把它弄濕，這些拍戲的小細節(jié)你以后也得注意，不管導(dǎo)演和劇務(wù)有沒有提醒，你自己都要記在心里?！奔久崮闷鹂曜訁s遲遲沒開動，沉默片刻后喟嘆道，“方坤，我記得鄧老曾經(jīng)說過這樣一句話：一流的演員可以從最難堪，最悲傷，甚至最恐懼的人生經(jīng)歷中去挖掘表演的藝術(shù)。肖嘉樹將來一定能成為一流的演員。”

    方坤不是外行，怎能看不出肖嘉樹的潛力，不由感慨道，“我總算認同了一句話，作為一門藝術(shù)，表演更看重天賦而不是勤奮。有的人生來就會演戲，有的人奮斗一輩子，水平只在中游，這就是命??！”

    聽見二人的對話，林樂洋眸光微閃，不禁忖道：那我屬于哪種類型？有天賦還是沒天賦？為什么有的人生來就擁有一切，有的人卻一無所有，只能靠自己打拼？不，這句話肯定是錯的，只要勤奮刻苦，所有夢想都會實現(xiàn)的。

    季冕偏頭看他，嗓音溫柔，“樂洋，你既有天賦，人又勤奮，將來一定能獲得成功?！?/br>
    林樂洋精神一振，連忙道謝。

    第二十五章 新出爐的迷弟

    季冕吃完飯后拿起一瓶礦泉水小口小口地喝，喝完便躺在前排座上，眉頭深鎖，雙眼緊閉，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樂洋有心找他說話，剛開口就被方坤打斷，“不要吵他，他在心里模擬排演接下來要拍的幾場戲，這是他的習(xí)慣。”

    話說回來，方坤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季冕這副模樣了。最初入行的時候，季冕總會認真對待每一場戲，開拍之前必定會反復(fù)思考并醞釀情緒，然后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tài)投入進去。正是靠著這份認真和執(zhí)著，他的演技才會提升到今天這種程度。

    但也正是因為他提升得太快，爬得太高，近幾年來，他對演戲早已失去興趣，一場戲能不功不過地拍下來就好，再也沒有以前那種全情投入的熱切。他在原地踏步，而且完全沒有繼續(xù)前行的動力，所以才會轉(zhuǎn)到幕后。

    方坤對他的現(xiàn)狀感到焦慮和痛心，卻沒料當(dāng)他再次認真起來，竟會是因為一個新人。肖嘉樹的天賦有那么可怕嗎？可怕到連季冕都受了刺激？

    林樂洋只給季冕當(dāng)了幾個月的助理，之后便進入大學(xué)讀書，并不知道他還有這個習(xí)慣，于是安靜下來。休息二十多分鐘后，車外傳來羅章維的喊聲，“開拍了，開拍了，大家各就各位！”

    季冕立刻睜開眼睛，放下袖子，穿上西裝，大步朝片場走去，期間不看任何人也不說一句話，表情十分嚴肅。林樂洋被這樣的季冕嚇住了，愣了好半晌才追上去，身后依稀傳來方坤的嘀咕，“果然受了肖嘉樹的刺激，搞這么大陣仗?！?/br>
    受了肖嘉樹的刺激？這話怎么說？林樂洋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微微發(fā)黑。

    肖嘉樹吃完飯重新化了一個妝，站在羅章維身邊等待開拍。接下來他的戲份很少，只要扮一扮尸體就好，大部分時間都沒事干。若在以往，他早就搬來一張懶人椅，躲到哪個安靜的角落打游戲去了，現(xiàn)在卻目光炯炯，躍躍欲試。

    看見季冕走過來讓化妝師弄濕他的西裝外套，肖嘉樹的視線立刻黏上去，季冕走到哪兒他的腦袋就轉(zhuǎn)到哪兒，像一只鎖定目標(biāo)的小狼狗。

    季冕飛快瞟他一眼，眸光有些復(fù)雜。當(dāng)導(dǎo)演喊了一聲開機后，他臉上的柔和迅速褪去，變?yōu)槔淇帷?/br>
    下面的戲份講的是凌濤的死對頭屠彪并不知道凌峰被注射了新型毒品Ebola和艾滋病病毒，他也是受人陷害，成了別人報復(fù)凌濤的一把刀，否則也不會大搖大擺地跑到凌氏集團來談判。但凌濤并不管這些，無論如何，弟弟是在屠彪手里出的事，他就要屠彪付出代價，于是在地下停車場殺死了對方。

    場記打了板，演員們開始表演。之前試圖用凌峰背叛集團這件事作為籌碼威脅凌濤代理新型毒品的一眾元老不敢再說話，陸續(xù)告辭。當(dāng)他們的車子開走后，屠彪才罵罵咧咧地從電梯里出來。

    “媽的，凌濤簡直就是個瘋子，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殺！走走走，趕緊走！”他知道自己要倒大霉，卻已經(jīng)晚了，剛走出電梯，一群黑衣人就拿著機槍對準(zhǔn)他們掃射，所有保鏢均被打死，唯獨留下他毫發(fā)未傷。

    季冕從陰影里走出來，慢慢解開領(lǐng)帶，表情看似平淡，眼底卻透著瘋狂。屠彪嚇尿了，噗通一聲跪下，又是磕頭又是求饒，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模樣比犯了毒癮的凌峰還狼狽。

    看到這里，肖嘉樹不禁目瞪口呆。我靠！這個劇組簡直是藏龍臥虎??！連一個不起眼的小配角都能有這種演技！他碰了碰身邊的黃子晉，悄悄比劃一下大拇指。

    黃子晉用手機打了一行字：這位是付明磊老師，專業(yè)反派，在業(yè)內(nèi)有金牌配角之稱。不光他，之前扮演元老的幾位也都是演技一流的老戲骨，你以后多跟他們學(xué)學(xué)。

    肖嘉樹拿出手機回道：我似乎明白什么叫做演技了。演什么像什么不叫演技，演什么是什么才叫演技。

    黃子晉笑瞇瞇地揉了揉小樹苗的腦袋。

    肖嘉樹還想說說自己的感受，卻在看見季冕的表演后完全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只見季冕繞到屠彪身后，用領(lǐng)帶死死勒住對方脖頸，牙齒用力咬合，以至于下頜角突出兩塊肌rou，顯得他面目猙獰，狀如惡鬼。屠彪劇烈掙扎起來，他也不斷施加力道，額頭、脖子、手背爆出許多青筋，像是某種瀕臨變異快要發(fā)狂的野獸。屠彪的掙扎越來越無力，不斷踢蹬的雙腿終于癱軟，在地上留下許多凌亂的劃痕。

    季冕這才松開領(lǐng)帶站起來。

    “CUT！”羅章維干脆利落地喊道，“這條過了，情緒很到位，保持住！道具師在哪兒，上血包，趁季冕還沒出戲趕緊拍下一條?！?/br>
    道具師答應(yīng)一聲，然后抬了一個人偶上來，外面套著屠彪的衣服，胸腹等處藏著許多血包。扮演屠彪的付明磊老師連忙爬起來，看了看自己暗中抵住領(lǐng)帶的幾根指頭，感嘆道，“季冕，你剛才是動真格的?。磕憧纯次疫@手，都快被你勒斷了?！?/br>
    “抱歉付哥，拍完請您喝酒。”季冕揉了揉太陽xue，表情有些復(fù)雜。剛才那場戲他太認真了，但感覺似乎不錯？

    “那還差不多。你快別說話了，免得情緒跑掉?！备睹骼诖蛉拙湟簿退懔耍睦飼娴呐c他計較。

    肖嘉樹目光炯炯地盯著季冕，心臟狂跳。我的媽，剛才嚇?biāo)纻€人了！比來比去還是季冕的演技最厲害，足以吊打這些老戲骨。他才三十出頭??！怎么能這么優(yōu)秀？

    季冕似有所感，飛快看他一眼，然后走遠了一些。

    人偶準(zhǔn)備好之后，羅章維再次喊“開機”，季冕就順著上一鏡的劇情，站起來猛踹已經(jīng)被勒死的屠彪的尸體。一群黑衣大漢站在他周圍，紛紛低下頭不敢亂看。他的臉龐很平靜，找不出半點憤怒或悲傷的情緒，一腳接一腳，仿佛只是在重復(fù)一個簡單的動作，但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瞳仁早已被黑暗占據(jù)，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性可言，甚至連獸性都沒了。他現(xiàn)在依然是一個人，而不是所謂的魔鬼或野獸，但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了，伴隨著弟弟早已冷掉的尸體死透了。

    藏在人偶衣服里的血袋被踢破，迸出許多鮮血，灑在地上，也灑在季冕的鼻梁和額頭，令他俊美無儔又冷酷至極的臉龐顯得邪戾無比。

    站在一旁觀望的工作人員噤若寒蟬，而付明磊則摸摸自己的脖頸，感覺皮膚有點發(fā)涼。這哪里是在演戲？這是實打?qū)嵉嘏笆。〖久岬难菁妓坪醺鼌柡α?，放眼娛樂圈，還有誰能與他相比？

    施廷衡定定看了好一會兒，然后無奈嘆息。季冕不愧是季冕，這場戲里表達出的瘋狂和絕望能把觀眾嚇哭。若是換他，或者國內(nèi)任何一個影帝級人物來演凌濤，都無法做到這種程度。他身上散發(fā)的恨意幾乎能透屏而出。

    肖嘉樹悄悄往黃子晉身邊靠了靠，并摟住他一條胳膊，卻在羅章維石破天驚的“CUT”聲下差點跳起來。羅導(dǎo)，說話之前能不能先打個招呼？快嚇尿了??！

    羅章維：“好，這條過了！季冕，你回來了你知道嗎？”

    這句話旁人聽不懂，季冕和方坤卻一清二楚。什么回來了？曾經(jīng)那個把表演當(dāng)做生命去看待的季冕回來了。他巔峰狀態(tài)下的演技莫過于此。

    “入戲了而已。”季冕淡淡擺手。

    “保持住??！千萬保持住！肖嘉樹，趕緊把你的臉弄臟，下一條準(zhǔn)備！”羅章維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喊道。

    工作人員立刻調(diào)整幾臺攝像機的位置?；瘖y師把假眼淚、假鼻涕和假血涂抹在肖嘉樹臉上，打趣道，“你看看你，哭就哭，干嘛要流鼻涕，弄得我們還得給你調(diào)制假鼻涕。你惡不惡心？”

    “自己流的鼻涕不惡心?！毙ぜ螛鋽[擺手，等妝容畫好之后便走到季冕身邊，不好意思地說道，“季哥，我有點重，你沒問題吧？”以前不覺得如何，但現(xiàn)在，他一靠近季冕就耳根發(fā)燙、臉頰發(fā)燒。季冕讓他好好演戲他不聽，還自詡演技一流，真是太不要臉了！與季冕的演技一比，他之前那些本色出演算什么？根本連一絲一毫的技術(shù)含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