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不要臉_分節(jié)閱讀_28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宮絳頂著滿頭烏云在街上浪蕩,鬼知道要去哪里,最好去個(gè)沒有人的地方,誰也見不著他這張老臉。 他漫無目的,沿著一道道車來車往的路,走過斑馬線,行過紅綠燈,不知這條路會走多遠(yuǎn)。 “嘟嘟、嘟嘟!”一輛電瓶車為了從堵成長龍的車隊(duì)中,抄捷徑快行一步,騎上了人行道,煩躁地對著人行道中央的宮絳狂按喇叭。 宮絳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什么,沒有反應(yīng)。 車主狂躁地開近宮絳,喇叭按得更頻繁。 往來的機(jī)動車發(fā)出嘈雜共鳴,大概蓋過了喇叭聲,宮絳一動不動。 “靠,壓死你算了!”車主扭動油門,就要硬闖過去。 突然一只手按住車主的車前鏡,力道大得出奇,竟然硬生生地拉住了前進(jìn)的電瓶車。 “你敢再往前開試試!”沖來的俸迎朝車主大吼,眥裂的目光充斥著恐嚇,就像一頭狼王,兇狠地驅(qū)趕入侵者。 車主嚇了一跳:“你干什么!” 俸迎露出從未有過的狠厲神色,他一字一句,像在宣判車主的死刑:“這里是行人道,不是非機(jī)動車道,行人憑什么要給你讓路!根據(jù)本市道路安全交通法第十二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非機(jī)動車駛上人行道,一律處以一百元罰款,別以為這里沒有交警就可以胡作非為,我已經(jīng)拍照記錄,一會就交給交通部門!”說完,俸迎理都不理愣成冰塑的車主,把還在前面慢悠悠走的宮絳拉走了。 宮絳后來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皺著眉頭問:“那車主沒按喇叭?” 俸迎恢復(fù)了懶散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兇狠的表情從來沒出現(xiàn)過,他停頓了一秒,搖頭道:“沒有啊,他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像猴子一樣抓耳撓腮?!?/br> “是嗎?”宮絳顯然不信,他不想信,卻不得不逼自己信。他知道俸迎一定幫了他,卻不知道俸迎暴露出了不為人知的一面。他感激地點(diǎn)點(diǎn)頭“不說了,你追上來干什么?” “哈?我是你的吉祥物啊,你在哪我就在哪?!辟河职炎约簰斓綄m絳背上,“我能帶給你好運(yùn)氣,你要記得帶上我,不準(zhǔn)丟下我?!?/br> 宮絳嗤之以鼻:“幼不幼稚,還吉祥物,你怎么不說自己是我的心臟,少了你我就活不了?!?/br> “噢,我就是你的心臟,沒有你就沒有我?!?/br> 宮絳一愣,想瀟灑地笑一笑,說這些話真rou麻和雷人,可是笑容凝在了唇角。雖然很rou麻,但如果把它當(dāng)作生命里第一次聽到的情話的話,卻莫名地浪漫和動人。 “我很老,那你要跟我一起老?” “我不老,你怎么會老啊。”俸迎忽然握住宮絳的手,將其貼在宮絳的心口,“你感覺我老嗎?” 這曖昧的舉止,這款款的柔情,就好像俸迎真的是宮絳的心一樣。 宮絳嘴角盈上一抹笑:“哦?我要是感覺老了怎么辦?” “那我就是被你害老的啊?!辟河站o宮絳的手,一字一句地念,“你不好好照顧自己,把自己弄得跟四十歲的老頭子一樣,丑丑的,還有啊,明明知道自己不像話,還想自欺欺人地騙自己是個(gè)十幾歲的小鮮rou?!?/br> “等等,”宮絳打斷他,“我什么時(shí)候自欺欺人了?” “家里沒有看得到臉的鏡子,”俸迎夸張地比劃,“你不就是怕看到自己又老又丑,所以才不看自己的臉嗎?” 宮絳僵住了。不是自欺欺人,不是怕看到又老又丑的自己,而是更深層次更痛苦地,恐懼會看到那條割裂他人生的刀疤。 別人留疤是自豪和驕傲,他留疤卻是膽小和恐懼。 他不敢面對這條刀疤,不單單是刀疤毀了夢想,還有,他承不起刀疤的重量。 在兄弟面前,他會自豪地吹噓自己是個(gè)大英雄,可其實(shí)他自己知道,他不是英雄,他的見義勇為行為都是建立在同情小男孩的基礎(chǔ)之上,他只是個(gè)偽善者而已。所以他沒有勇氣戴上勇者的徽章,昂首挺胸地拍著胸脯,自豪地向世人宣布“我這條刀疤是救一位小男孩而留下的,雖然這條疤毀了我的夢想,但我不后悔,如果重來一次我也會挺身而出!” 追尋的夢想毀于一旦,這么多年他后悔過嗎?沒有,他哪怕是違背良心,也說不出“后悔”兩個(gè)字。是的,他不后悔當(dāng)年的沖動,不后悔從劊子手刀下救下一條鮮活的生命,他只是內(nèi)心矛盾著,他希望能在真心救小男孩和不留疤之間找到一個(gè)兩全其美的平衡點(diǎn),讓他充當(dāng)一次真正風(fēng)光的英雄,將他從不留疤的運(yùn)氣發(fā)揮到極致。 宮絳自嘲地一哂:“我不是怕看到自己又老又丑才不照鏡子。” “那是為什么?噢,”俸迎一拳敲擊掌心,“我知道了,是不是因?yàn)檫@條疤?” 剎那間,宮絳像被人剝開單薄的外殼,赤.裸.裸地呈現(xiàn)出鮮血淋漓的內(nèi)在,任風(fēng)吹雨打,任萬箭穿心…… 他選擇了沉默。 俸迎還在不依不饒地說:“噢猜對了吧。反正不管因?yàn)槭裁?,都是你自欺欺人啊,你以為你不看,別人就看不到嗎?還是你以為你逃避,它就不存在了?” “小屁孩一個(gè),你懂什么……” 俸迎打斷宮絳:“所以說,你們大人才難懂啊,要是我們小屁孩的話,摔倒了,哭過后照樣會沒心沒肺地爬起來,繼續(xù)去玩,誰會在乎會不會留疤,說不定還會覺得留了一道疤,特別帥。更何況,就算是疤,那也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不愛它但也不要討厭它啊,它的存在就代表了一段故事,哪怕這個(gè)故事是悲劇,它也是構(gòu)成你多彩人生的重要份子,以后人家跟你聊天,可能不會問你獲過什么獎(jiǎng),得過什么成就,但很有可能會問這條疤怎么來的,有什么故事,別人未必喜歡聽炫耀的成就,卻一定喜歡聽故事。” 宮絳完全愣住了,他不知道該組織怎樣的語言去回應(yīng)俸迎的長篇大論,更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說法去反駁。他甚至被說動了,內(nèi)心那亙古不化的冰墻悄無聲息地裂了縫,只待一次輕輕敲擊,就能讓其粉身碎骨。 “你……有疤嗎?”宮絳也不知自己為什么會問這個(gè)問題,似乎就是想找個(gè)同類人而已。 “有啊,”俸迎摸摸自己屁股,“在這里,我不想再聽爸媽的命令,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結(jié)果爸媽不理解,我爸就用皮帶抽我,想逼我聽話,我偏不聽,所以我爸越打越狠,后來就留疤了。” 宮絳問:“你覺得這塊疤丟臉么?” “哈?為什么會丟臉啊,這是我不愿做傀儡機(jī)器人的首次反抗啊,這說明我長大了,有成熟的想法了,不是應(yīng)該值得高興和慶賀嗎?” 被父母打到留疤,這是象征調(diào)皮和不聽話的恥.辱,俸迎卻將其視為有歷史性意義的驕傲。問題轉(zhuǎn)念一想,便有了更積極的意義。 他為什么一定要死拽著夢想和英雄的意義不放呢,轉(zhuǎn)一個(gè)彎,不就是一片海闊天空? 這條刀疤是他第一次救人而留下的,他不是見義勇為的英雄,不是出于同情的偽善者,他只是一個(gè)給人延續(xù)生命的普通人。 缺了腦袋的鏡子就在眼前,回家后,宮絳對著它發(fā)了很久的呆。內(nèi)心的兩個(gè)小人打起了架,一個(gè)慷慨激昂地對他進(jìn)行滔滔不絕的說教,一個(gè)悲傷低沉地發(fā)出阻止的信號。 只要他稍微彎一下腰,低下.身,便能看到時(shí)隔七年未見的臉,明明是很簡單的動作,他卻有如上刀山下火海一樣,艱難而抗拒著。 “哎呀!” 宮絳后背一重,被忽然襲來的力道壓得膝蓋一彎,下意識地雙手撐在墻上,避免自己摔倒。 他一抬頭,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近距離地放大呈現(xiàn)。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條刀疤,而是整張臉流露出的憔悴和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