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不要臉_分節(jié)閱讀_8
——“不知道你看到他正臉沒有,臉上好長一道傷疤,特別嚇人,像被人砍了一刀一樣,這鬼模樣怎么可能是模特?” 他點上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縷縷白煙在空氣中悄然消散,有如人生命中的輝煌,看得見它的色彩,卻在想要觸摸的一刻,煙消云散。 他將音頻倒回,又聽了一遍,然后繼續(xù)倒放,重播,似乎要從這強烈的痛覺中找到刺激的快.感,然后將自己陷入進去,習慣和麻木。 屋子陷入一片死寂,寒風吹打著窗戶,發(fā)出格格的聲音,像極了譏諷的冷笑。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卻一點一點地凝聚起了黑,而后化成一灘墨色,染黑了世界的白。 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黑,每一墨都透著絕望的孤獨與寂寞。 第5章 第五章 刀疤將宮絳的人生劈成了兩半,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 在16歲前,他不知道他爹是誰,也不知道長得什么人模狗樣,對父親唯一的概念就是個畜.生——一個欺騙無辜花季少女的移動精.子庫。 哦,這無辜花季少女指的是很多人,他媽只是其中一個。 他媽也不是個東西,年紀輕輕學什么不好,非要學當時那什么流行玩意……哦,對“非主流”,剪染一個殺馬特發(fā)型,穿得這破洞那缺口,蹬著一雙粗高跟,成天跟一幫來歷不明的小社會瞎混,被他外公外婆打了很多次,還控制不住逆反心理,就被外公外婆拉清關系,江湖不見。 造型奇特必然引人注意,結果就這么被畜.生盯上了,聽說那畜.生貌比潘安、家財萬貫,總之要什么有什么,就是沒良心,他媽書讀得少,初中剛上,腦子就糊涂了,稀里糊涂把自己賣了,等人家玩膩,轉(zhuǎn)移精.子庫存地時,才幡然醒悟,哦艸,那畜.生是個種馬。 于是就有了他。 他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有大師曾經(jīng)給他算過命格,說他有三次生死之劫,都是在成年前。那時候他始終貫徹唯物主義信念,沒有相信,后來后知后覺回想起來,還真他媽算對了。 第一次是他還窩在他媽肚子里吸收營養(yǎng)時,聽說他媽挺著肚子,捏了一嗓子的鬼哭狼嚎跑去找他爹,要負責,畜.生爹直接送了他媽一腳,他媽就跟皮球似的滾下了樓梯,以為他就這么沒了,誰知道他爭氣,死撐著一口氣,活了。第二次他媽在廁所里生下了他,他媽的混賬本質(zhì)激活了,擰開了便池開關,準備讓他在人體排出的精華中登上極樂,結果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響亮的哭聲,他又活了。第三次,就是17歲那場事關生死的事件了。 他媽知道他命大,死不掉,就變著法地想讓他死,餓他,他哭得驚天地泣鬼神,把鄰居都引來了,吃上了鄰居家的熱牛奶,沒死成,打他,他又嚎啕大哭,引來熱心的鄰居同胞,又沒死成。后來他還真感謝自己威震八方的哭聲,響亮、大氣、豪邁,真對得起男子漢大丈夫的頭銜。 幸好,他外公外婆得知了他的存在,看他長得機靈,還是個帶把的,長大了可以干農(nóng)活,就把他撿了回去。他外公外婆也不是東西,成天把他當奴隸使喚,指使他搬比他塊頭還大的米袋,拖比他還高的桌椅等等,在他童年的記憶里,印象最深刻的要么是外公的皮帶,要么就是外婆的掃帚,那都是教訓他的工具,抽到他身上,立竿見影地青了一大塊,然后他媽就惡狠狠地用長指甲戳他腦門,用cao蛋的語氣罵他活該、欠揍、該死。 到他六歲的時候,他媽殘害了一枚有志男青年,哦,就是嫁人了。繼父是老實的鄉(xiāng)下人,沒文化,就是農(nóng)活干得勤快,討得岳父母開心。 自從繼父來了以后,他地獄般的苦日子暫時告了段落,他的重活都被繼父攬了過去,他媽也總算有點媽的樣子,給他買東西吃,牽著他的手出去晃蕩,驕傲地展示他的滿分成績單,向鄰居夸他有多聰明。 活了六年,他總算知道家是什么味道了。 他八歲那年,家里添了新成員——他弟弟。 弟弟跟他繼父賊像,臉皺成一團,干巴巴的缺乏水分,偏偏身體又跟膨脹的海綿似的,胖得圓滾滾的。干癟的臉蛋配球狀體,說“難看”都是美化了。 但這也礙不住弟弟在家里人的寶貝地位。 有弟弟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用農(nóng)村的話說,他是個連老爹是人是狗都不知的野孩子,而他弟弟是血緣純正無污染無雜質(zhì)的一脈單傳——哦對,繼父的幾個兄弟都翹辮子了,就剩下繼父一個男丁。 一脈單傳,多么珍貴的詞匯,在農(nóng)村的文化環(huán)境里,他弟弟可是像大地主一樣地位高,惹不得、罵不得,生怕嘣出一個臟字就把弟弟玷.污了。 弟弟被寵了上天,他則回到豬狗不如的地獄生活。 繼父不攬重活了,說什么要花時間照顧他弟弟,于是犁耙、米袋、鍋碗瓢盆什么生活工作用具都往他瘦弱的身上壓,干不完就連水都不給喝。他有時餓慘了,只能刨農(nóng)地里的土挖蚯蚓,挖蟲,見到什么活的生物就用火一燒,就著自來水硬塞進肚里。 九十年代的農(nóng)村經(jīng)濟社會條件很差,臟污的水過濾一遍那是良心了,缺良心的直接把河溝里不知有多少細菌的水引入,就當是原生態(tài)無添加防腐劑的自來水了。 他一肚子細菌水下去,小小年紀,未經(jīng)多年地溝油錘煉的胃哪里受得了,疼得腸子都要斷了。可是,疼也得喝,他要活下去。 他不知道哪里學來的人生哲理,腦海里只固執(zhí)地回響著一句話:生得體面,死得光榮。 他生得不體面,卻不能死得不光榮,至少他得活到生得體面的階層才行。 后來他的胃居然適應了那些細菌,和諧而詭異的共處了,還生出了抗體,吃什么垃圾都沒事。他再一次身體力行地驗證了生命的強大。 到了他十歲,他實在受不了精神和rou體折磨,逃出了這個家,順走了家里所有值錢的玩意,用他的話說,這不是偷,是理所應當?shù)啬?,他是家里的一份子,對家里的財產(chǎn)有處分權利。 然后他徹底遺忘那些人.渣的名字,開始了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的日子。他上學日子不長,常偷偷借鄰居的課本自學,流浪時也常鉆進圖書館,捧著一本書津津有味地讀上一天,圖書館管理員的jiejie心疼他,經(jīng)常給他送吃喝的,還給他開小門,讓他進來,他至今都記得他吃過最美味的早餐,來自于小jiejie為他煮的皮蛋瘦rou粥。他人生中僅有不多的學識,就是從圖書館里“借”來的。 之后圖書管理員jiejie調(diào)走了,換來一個蠻橫的大漢,嫌棄他一身臟污,兩指嫌棄地一捏,就把他丟了出去。 他反抗過,掙扎過,哀求過,也敵不過大漢的蠻力。這時候,他意識到力量是個可以橫行霸道的好東西。 他有謀劃地進了黑.道社會,憑借多年被打出來的鋼筋鐵骨,練就了一手無人能敵的身手,硬生生闖出了一條血路,以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與穩(wěn)重坐上了老大的位置。這時候,他16歲了。 他學會了抽煙和喝酒,學會了用暴.力手段讓不服他的人跪在他腳下磕頭,也學會了在黑暗的泥淖里,靠逃避危險的本能和靈敏的身體反應,躲開一次次砍來的刀。 他命大,福氣也大,往他身上招呼的刀沒一次砍中,人家以傷疤多為榮,他以無疤為耀,他洗腦般給手下弟兄灌輸一種觀念:刀口舔別人的血才是英雄,舔自己的血那他媽是廢物。 手下弟兄真信了他的話,多學了一項保命技能,在火拼的時候,先保命再砍人,結果這么歪打正著,保留了實力,組織愈發(fā)壯大,到他離開的時候,組織達到了巔峰時期。 可惜他離開后,就失了主心骨,潰不成軍,沒多久就散了。當然,那時候,這骯臟混亂的世界已經(jīng)跟他沒有關系了。 他被親人接走了。不是他的混賬媽,也不是他的畜.生爹,是他人生中的第二縷陽光——他爺爺。第一縷陽光給了圖書館管理員,多虧她,他才能在人生中最絕望的時候,學會了善良,也是在最需要書籍豐富情感時,學到了喜怒哀樂。 他爺爺跟他的畜.生爹不同,是個和善的老頭子,據(jù)他爺爺說,他爹是個混球,已經(jīng)被家族除名,但可憐爺爺上了年紀,患了病,沒有繼承遺產(chǎn)的子嗣,于是五湖四海地尋找畜.生爹留下的私生子,然后就這么著找到了他。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一窩蜂的兄弟姐妹,可惜那些種發(fā)育不良,沒長大成人,甚至還沒從娘胎里發(fā)出一聲哭啼,就嗝屁了,最后只剩下他一個。 他爺爺是一線模特經(jīng)紀公司的大老板,聽著可洋氣牛逼,那時候他因為過著上躥下跳躲避刀口的日子,身子骨跟他弟弟相反,勁往高里長,他爺爺一看,不錯,好苗子,那就做個模特吧,一面接手公司,一面做模特,體面。 他第一次深刻體驗到“體面”這個詞的含義,從那以后,“體面”就成了他人生的最高目標。 他很有做模特的天賦,雖然不想承認,但繼承了他爸的臉俊俏得很,身材又被歲月與經(jīng)歷磨得有模有樣,再加上先天超高的學習能力和后天培養(yǎng)的表現(xiàn)力,往鏡頭那么一站,氣場強勢得能橫掃千軍。 他半輩子都沒這么體面過,穿著體面、舉止體面,然后獲得別人的善待和崇敬。混混時期,他的體面來自于他人對他的畏懼,模特時期,他的體面就來自于別人對他的崇敬,兩種不同的含義,帶來的精神滿足感當然就不一樣。前者是虛偽,后者是真心。 一旦獲得體面的生活,他就跟吸毒似的,再也丟不掉了。 他由衷地深愛這份體面的工作,它給了他無限膨脹的榮譽感和掌聲,獲得了從未有過的認可和青睞,他開始麻木,開始沉醉,開始依賴…… 然后到了17歲那年,他臉上多了這道丑陋的刀疤,體面的大門在他面前緊緊地關上了。 有了刀疤的人,沒有資格進入模特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