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施法者伯里斯閣下及家屬_分節(jié)閱讀_61
一路上好婆婆和伯里斯興致勃勃地聊天,從魔法爆炸可怕一直聊到亡靈惡魔龍。伯里斯這才明白,海島灰山精有個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傳說,講的是他們的祖先和獸人打仗的故事,故事中有個重要的角色是“亡靈惡魔龍”。祖先在石板上留下了雕刻畫,畫上的形象就是骸骨大君原本的模樣。 灰山精的故事非常簡單樸拙。比如,祖先在亡靈惡魔龍的幫助下打敗海怪,祖先航海時看到亡靈惡魔龍在指揮劍魚軍隊,祖先目睹亡靈惡魔龍在風暴中對抗旋渦…… 到達聚落后,伯里斯和洛特被安排在了一間最大的窩棚里。這是女族長自己的窩棚,今晚她將它讓給客人,自己去和兒女們睡在一起?;疑骄魅艘回炇沁@樣招待重要客人的。 窩棚由木頭架起,底部高于地面,內部鋪著一層層艾絨和金指花瓣,室內僅有一兩個小陶罐作為擺設。灰山精和獸人之類的種族不同,他們的住所雖原始卻并不骯臟,而且他們還懂得利用離地結構和有特殊氣味的植物躲避蟲蛇。 即使如此,這也是伯里斯住過的最簡陋的地方。等灰山精們離開后,他的滿面春風立刻變成了愁眉苦臉。 洛特捏起一枚金指花瓣嗅了嗅,皺著鼻子把它扔在了一邊。這東西的驅蟲效果肯定很好,人的鼻子湊太近都受不了。 “大人,那都是真的嗎?”伯里斯看著他。 “什么是真的?” “就是……指揮劍魚,在風暴中撲騰什么的。”對伯里斯來說,這些故事是今晚唯一的樂趣。 洛特搖搖頭:“我以前確實來過海島,也見過灰山精……那時候大家都叫他們食人魔。不過我沒打過海怪,也沒指揮過劍魚啊?他們的祖先可能見過我以原本的面貌行動,然后就幻想我做出各種符合他們審美的事情……” 伯里斯疲憊地笑了笑:“灰山精就是這樣。他們特別喜歡編故事,而且相信祖輩的所有故事都是真的?!?/br> “對了,你一直叫他們灰山精,”窩棚不大,洛特這次可以名正言順擠在伯里斯身邊了,“我印象中他們被稱為‘食人魔’,你說‘食人魔’是蔑稱?” “是的,”伯里斯說,“不止昆緹利亞,世界各處都有灰山精的蹤跡,‘食人魔’這個稱呼完全是誤解,其實他們不吃人。很久以前,他們和西荒人都被獸人聚落驅逐屠殺過,在逃荒時,有些灰山精似乎吃過西荒人難民的尸體……從那時起,人類社會就普遍開始稱他們?yōu)椤橙四А恕4蠹s一百年前,一些維護稀少種族利益的組織提出這個稱呼不妥,經(jīng)過種種努力,現(xiàn)在我們都改用‘灰山精’這個稱呼了。這是精靈們想出來的名字。” “精靈想的?那灰山精他們自己怎么稱呼自己?” “他們并沒有給自己的種族定下過稱呼,他們不取名字。”伯里斯從木縫里看向外面,不遠處是女族長和她女兒的窩棚,“大人,您應該也留意到了,我沒有問過她的名字,她也毫不關心我叫什么?!?/br> 洛特這才意識到新奇之處:“完全不取名字?他們彼此怎么稱呼?” “他們有‘媽’、‘孩子’、‘姐妹’、‘兄弟’之類的稱呼,除了這些之外的,就用發(fā)音、眼神、手勢交流。他們也不喜歡給物品和地點取名字,剛才女族長提到的地名,全都是外界的人像這么叫了,他們才跟著一起叫的?!?/br> 這時一名年輕的灰山精來到窩棚下,恭敬地遞上來一個芭蕉葉包的小包裹,里面是兩枚打好了孔、插著中空莖稈的椰子,和一坨不知叫什么的泥土色物體。 椰子不錯,至于那坨似乎是食物的泥土色物體……洛特和伯里斯誰都不敢吃。他們并肩坐在昏暗潮濕的窩棚里,聊著灰山精的各種趣事,又聊到了昆緹利亞的其他種族。 “明天我們是要去那個海淵之塔嗎?”洛特吸著椰子問,“我們?yōu)槭裁床恢苯忧笾K希島的海防軍呢?我不太建議去海淵之塔……聽說那里住著一個精靈法師?” 伯里斯打了個哈欠:“嗯,那里住著一個精靈法師。我們都叫他莫維亞大師。就算要找海防軍,我們也必須先經(jīng)過他的同意……無論怎么做,找精靈幫忙必須經(jīng)過他?!?/br> 洛特猶豫了一會兒:“也許我們可以直接找海防軍?或者去找普通水手租船?讓別的精靈向那位大師申請一下許可就可以了,也許我們不需要去拜訪他……這樣也比較節(jié)省時間?!?/br> “看情況吧……”伯里斯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沒事的,并不是所有精靈法師都像黑松一樣……” 說完,他蜷縮到窩棚一角,靠著填充了軟草木的墊子閉上了眼。因為疲勞和困倦,他根本沒有察覺到洛特對海淵之塔的怪異態(tài)度。 飄在空中的小光球暗了下來,僅剩一絲微光。洛特將光球攏到手邊,漫不經(jīng)心地扒拉把玩著。 海淵之塔上的“莫維亞大師”? 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過去一百六十多年了,那個傻乎乎的年輕精靈也被稱為“大師”了。 洛特也閉上眼,眼前浮現(xiàn)出一場遙遠的海上暴風雨。 第50章 六十多年前,清晨寒冷的森林里,伯里斯握住了黑袍人伸向他的手。 兩人沉默而緩慢地走了好久,伯里斯突然想起,他還沒問黑袍人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稱呼您?” 黑袍人沉思著,好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似的。過了一會兒,他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上一次,有人叫我死神?!?/br> 但“死神”是不存在的。伯里斯熟讀各種宗教與神術學書籍,他知道“死神”只是一個文學形象,而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在真正的神明中,既與死亡有關,又在人間留下過足跡的只有一位,那就是迎接亡者的奧塔羅特。顯然這個人不可能是奧塔羅特。 與死亡有關的神還有一位——黑湖守衛(wèi),祂是監(jiān)視靈魂河流的次級神,曾駐守在亡靈殿堂前的黑湖里。這人肯定也不是黑湖守衛(wèi)。據(jù)說在古時候的位面割離發(fā)生前,黑湖守衛(wèi)就已經(jīng)因戰(zhàn)爭而死去了。 伯里斯沒有提出質疑,就當“死神”是個代稱好了,黑袍人大概不想透露真實身份。 “我見過您……在囚車里,我好像看見了……” “是的,那時我也看到了你,”死神說,“但我并沒有一直跟著你們,因為……唉,那片森林可真是精彩,連我都遇到了不少‘驚喜’?!?/br> 怪不得。怪不得伯里斯覺得沿路遇到的危險比預料中要少……黑袍人一直漫游在他們附近,幫他們清除掉了不少尚未被觸發(fā)的危機。 “您為什么要幫我們?”伯里斯問。 “沒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找點事做?!?/br> 剛回答完,死神突然回過身,敏捷地接住了伯里斯突然癱軟的身體。 這段路上,死神只輕輕拉著他的手腕,從未用力抓握他的手指。當他腳下一軟時,死神也沒有拉他的手,而是直接抱住了他。 被接住之后,伯里斯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跌到。剛醒來時他的狀態(tài)還可以,誰知還沒走多遠,他就再次體力不支了。 黑袍人拿出一些行軍干糧,是他從死去的騎士身上拿的。他坐下來,讓法師靠在自己懷里,從水袋里倒出一點水蘸濕干糧,再掰成小塊喂給伯里斯。 伯里斯確實很久沒吃東西了,但他根本感覺不到饑餓。他抖得厲害,腦子也越來越不清楚,勉強吃下一點東西后,他不得不閉起眼捂住嘴,抑制住把它們再吐出來的沖動。 靠在死神懷中,伯里斯迷迷糊糊地想著:你才不是死神,你甚至不是亡靈……因為你明明有體溫。 死神摟著他,在他耳邊嘆息了一聲。 “小法師,你可以休息,但是不可以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