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施法者伯里斯閣下及家屬_分節(jié)閱讀_4
伯里斯愣了愣:“您是說……” “你來吻我一下,我可以通過這個吻幫你重獲健康。”說著,大君踱到棺材邊,手指動了動,棺材的蓋子自己浮起來,落在了一邊,“在吻的過程中,我得握著他的……哦不,你的手。”他蹲跪下來,捏了一下尸體臉上的皮褶,皺了皺眉,然后握住了尸體的手。 “伯里斯,過來吻我?!?/br> 伯里斯猶豫了一下。艾絲緹在旁邊攛掇著:“導(dǎo)師,您不是在必要時甚至可以祭上靈魂嗎?您怎么會吝嗇于區(qū)區(qū)一個吻?” 骸骨大君向伯里斯伸出另一只手,示意他快點過去。法師放下法杖,皺著眉靠近,左手搭在了大君布滿堅硬鱗片的掌心上。大君猛一用力,將他整個人扯過來抱進(jìn)了懷里。 看著這張蒼白、平凡、沒有耳朵、沒有頭發(fā)的面孔,大君嘖嘖搖頭:“說實話,我想親的并不是這樣的你,所以你別想太多,這純粹是為了施法?!?/br> “我……懂?!辈锼剐睦镆魂嚪v。剛才艾絲緹說她從沒吻過男人,可是……他也一樣沒吻過啊!不過,和骸骨大君接吻也許并不算吻“人”?這一點讓他感到了些許欣慰。 骸骨大君骷髏狀的面部上布滿了黑色的細(xì)密鱗片,野獸形態(tài)的獠牙完全暴露在嘴唇之外,這張臉看上去只適合啖人血rou,并不適合接吻。令大君暗暗敬佩的是,伯里斯近距離面對這幅猙獰面孔時竟毫無驚慌之色,最多只是有點扭捏。 也許因為死靈師見過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這種恐怖程度對于他們不算什么吧……骸骨大君有那么一點小失望。 他一手拉著伯里斯尸體的手,一手抱著伯里斯現(xiàn)有身體的腰,把嘴巴貼近活的伯里斯。堅硬的牙齒碰觸到柔軟的嘴唇,把帶著力量的咒語推進(jìn)了伯里斯的嘴里。法師的身體輕顫了幾下,接著,一陣黑霧從他們腳下升起,將正在親吻的兩人和棺材中的尸體都包裹在內(nèi)。 艾絲緹飛快地念了一段咒語,給自己施展了個能看穿魔法黑霧的法術(shù),她發(fā)現(xiàn)那具十九歲的禿頭身體正在大君懷中慢慢凋零,而棺材中導(dǎo)師的遺體卻坐了起來。 他不僅坐了起來,還渾身抽搐、雙手亂抓、劇烈地咳嗽……他干癟的血rou重新豐盈,皮膚從灰白變回了健康的顏色,臉上的老年斑迅速褪去,頭上甚至開始長出了茂密的頭發(fā)……終于,骸骨大君放開了已變成枯骨的十九歲禿頭尸體,他轉(zhuǎn)過身,專心看著從棺材里坐起來的人。 現(xiàn)在靠在大君懷中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他有一頭過肩長度的亞麻色頭發(fā),一雙灰中帶綠、又大又水靈的眼睛,因為剛才的抽搐和咳嗽,他臉上白皙的皮膚隱隱透著緋紅…… 艾絲緹嚇得一動不動,難以置信,這竟然是她那個年過八旬的老導(dǎo)師! 她在病中認(rèn)識伯里斯時,伯里斯就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塔中并沒有任何畫像,所以她從沒見過伯里斯年輕時的樣子。歲月簡直是一把屠龍槍,誰能想到天天戴著假牙的老法師曾經(jīng)是這樣一個清秀少年? 黑霧逐漸散去,骸骨大君對艾絲緹伸出手:“公主,有鏡子嗎?” “有?!卑z緹立刻遞上自己的小梳妝鏡,她挺想看導(dǎo)師照鏡子時的表情的。 年輕的伯里斯還沒清醒過來,他雙眼失焦,氣喘吁吁地靠在大君胸前,一臉精神恍惚的樣子。當(dāng)大君把鏡子遞到他眼前時,他慢慢睜大雙眼,嘴唇抖了半天才艱難地喊出:“這是我!” “對,是你,”骸骨大君幫他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當(dāng)年我見到的你,就是現(xiàn)在這樣子?!?/br> 伯里斯一把抓住鏡子:“奧法在上?。∥液喼辫蜩蛉缟。。 ?/br> 骸骨大君得意地說:“你本來就是活的。這不是幻術(shù),也不是喚起亡骸,我讓你的rou體重新回到了年輕的全盛時期,然后把你現(xiàn)在的靈魂重新灌進(jìn)去,與之同調(diào)?!?/br> “奇怪,我好像很沒力氣……”伯里斯在大君懷里掙扎了幾下,他身體軟綿綿的,不靠著點什么都坐不住。 大君說:“因為你的靈魂和身體還沒達(dá)到完全同步。慢慢就會好了,這之前你得忍耐一下?!?/br> 說完,他向艾絲緹伸出手:“好了,公主殿下,現(xiàn)在你來親我一下,我們就可以回去啦?!?/br> 艾絲緹走過去,飛快地吻了一下骸骨大君。很快,大殿開始動搖,累累白骨被摔成粉末,黑曜石階梯也分解成了細(xì)小的碎片。霧塔緩緩移動的四壁化作了旋風(fēng),裹挾著白骨與黑曜石的碎片包圍住了大殿。 骸骨大君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挺胸昂頭,王座后的龍骸也跟著張開大嘴,二者一起仰望向天穹,發(fā)出震耳的怒吼。 在咆哮聲中,所有白骨粉末都向龍骸聚攏過來,填充它的骨縫、化為它的皮rou……很快,一頭血rou完整的、灰色的巨龍出現(xiàn)在了三人眼前。巨龍甩甩尾巴,跳到了颶風(fēng)外面,颶風(fēng)向它伸出幾條細(xì)細(xì)的觸手,變成了一套連接著大殿的黑色轡頭。 巨龍鼓起雙翼,帶著后面的大殿沖向天空,在地板完全傾斜的瞬間,骸骨大君一手緊緊摟住伯里斯,一手抓牢艾絲緹,他的視線越過龍背,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上露出了洞口,洞的另一邊,是人類世界正西沉的夕陽。 ============== 醒過來的時候,伯里斯躺在塔里休息室的長沙發(fā)上。外面已天光大亮,看來他昏睡了一整夜。 他的法袍被換成了一身長睡衣,頭上被套了個絲綢內(nèi)襯的羊絨睡帽,他身上蓋著一層布單子,一層薄被,一層絨毯,一層棉被,一層羽絨被,一層長羊絨皮毯……躺在這堆被子下面,他連翻身都做不到,伯里斯懷疑這就是被活埋的滋味。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掙扎出來,坐在沙發(fā)邊喘了半天。地毯上擺放著毛絨拖鞋,桌子上備好了奶茶和軟曲奇,靠墻站立的雜務(wù)魔像向他鞠了一躬:“主人,您休息得怎么樣?公主殿下和您的客人在會客室等候您?!?/br> 伯里斯點點頭,扶著桌子站起來,走向掛在墻上的鏡子。其實他已經(jīng)摸到了自己的臉,不用照也知道是什么樣,但當(dāng)他注視著鏡中自己的形象時,還是心臟一陣狂跳。 天啊,年輕的面孔和身體!頭發(fā)茂密,皮膚平整,牙齒齊全,關(guān)節(jié)不疼,眼睛不花,脊椎弧度正常,左右轉(zhuǎn)頭時脖子上沒有刺痛牽拉感……奧法在上啊,現(xiàn)在的自己有二十歲的身體,八十四歲的記憶與靈魂,而且這并不是幻術(shù),也不是欺騙死亡的法術(shù),他是真的徹底變年輕了! 伯里斯嘖嘖贊嘆著,真不愧是半神骸骨大君,人類是不可能自由cao縱rou體生老病死的……人類也許可以借助法術(shù)附身尸體、轉(zhuǎn)化巫妖等等,但本質(zhì)都只是在尸體上做文章,而不是真正逃過生死之限。 不過,變年輕也會帶來一些附加的小煩惱……塔內(nèi)的機關(guān)與魔像不成問題,它們?nèi)匀荒苷J(rèn)出伯里斯,因為它們認(rèn)定的是他的靈魂與獨特的秘法符??;但如果伯里斯出了這座塔,就可能會遇到各種不便。 伯里斯坐下來,邊喝著奶茶邊尋思著。將來還有不少面談和會議等著他,那時他該怎么解釋現(xiàn)在的情況呢?也許可以簡單粗暴地說是幻術(shù)?但法師同僚們肯定會察覺出異樣…… 他正想著,休息室的門咣當(dāng)一聲被推開了。伯里斯皺了皺眉,印象中艾絲緹不會這么沒禮貌。走進(jìn)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有著冰藍(lán)色的眼睛和深邃的五官,面相帶著南方諸國血統(tǒng)的特征,他微卷的黑長發(fā)在腦后束成了一個稍稍炸起的小球,身穿著簡單的棉布襯衫和長褲,赤腳踩在長絨地毯上,一副慵懶的樣子。 看到伯里斯后,這人突然張開雙臂,兩眼發(fā)亮,吼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著撲了上來。 第4章 伯里斯嚇得差點嗆住。他下意識地啟動了防護(hù)魔法,法術(shù)卻沒能阻擋住對方,這個陌生人準(zhǔn)確無誤地一把抱住他,跟他來了幾個極為熱情的貼面禮,害得他撲通一下又跌回了長沙發(fā)上。 因為已經(jīng)認(rèn)出了這個人,伯里斯放棄了掙扎。他暗暗感謝現(xiàn)在的身體,如果是八十四歲的狀態(tài),剛才那一下他不骨折也得腦震蕩。 “尊敬的骸骨大君,您的偽裝非常自然……”等對方差不多鬧夠了,伯里斯才慢慢坐起來。 骸骨大君十分驚訝:“什么?你一下就認(rèn)出我了?我還以為你得驚訝地大叫‘你是誰’呢!” “看到您的瞬間我確實沒反應(yīng)過來,但很快我就能察覺到了?!?/br> “這不是偽裝,”骸骨大君說,“我有不只一張面孔。包括你之前看到的灰色巨龍,那也是我,是我力量的一部分,其實它和龍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是我喜歡把它塑造成那樣而已?,F(xiàn)在這張臉是我的人類外貌形態(tài),當(dāng)年你見到我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你竟然不記得了?” 伯里斯想了想:“歲數(shù)大了果然記性不好。我記得您的大致模樣,卻不記得具體的長相了?!?/br> 看著一張二十歲的臉說出老氣橫秋的話,骸骨大君忍不住搖頭嘆氣。他在沙發(fā)上坐好,把伯里斯也拉了起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其實我不叫‘骸骨大君’,那是古代學(xué)者們給我的敬稱,我真正的名字叫洛特?!?/br> 伯里斯沒想到會聽到一個如此平凡的名字:“洛特?這是什么的簡寫嗎?請問您的全名是?” “洛特巴爾德,”骸骨大君——洛特先生說,“這是我在人間發(fā)現(xiàn)的名字,念著挺順口,于是我就叫這個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它聽起來有點邪惡,所以你叫我洛特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