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點(diǎn)點(diǎn)頭，也打開了手銬。

    這個時候，徐宵突然聽見，霍仲景輕輕地笑了一聲。

    接著，他感覺自己腰側(cè)一涼。

    ☆、浮沉（26）

    程序上, 沒有走完公檢法流程, 在法院判決前, 親屬朋友不得探望暫時羈押在看守所的嫌疑人。能夠進(jìn)行會面的, 只有嫌疑人的律師。

    但凡事無絕對, 在這個世界上，能撼動規(guī)則的東西太多了。

    孔福沉默著, 跟在民警身后, 穿過長長的走廊。

    垚江的這個夏天, 暴雨似乎格外的多。

    狂風(fēng)拍打著帶有圍欄的窗戶, 雨點(diǎn)死命地砸在玻璃上, 發(fā)出噼啪的響動。雷聲由遠(yuǎn)及近, 沉沉地響在耳邊, 一個接一個, 沒有停歇的趨勢。

    一道閃電劈下來，分開厚重的云層, 把民警的臉也映得半明半暗。

    “時間別太長, 待會兒我叫你。”

    孔福點(diǎn)點(diǎn)頭，閃身進(jìn)了會見室。

    老師還沒來, 他只能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但那把椅子似乎長了刺, 無論他怎么變換姿勢，都坐得一點(diǎn)也不舒服。孔院長一會兒抖抖腿, 一會兒動動手，感覺全身上下哪兒都不對勁。

    這讓他想起二十幾年前，剛進(jìn)大學(xué)的時候。

    那時, 他也是這么不安分地坐在教室里，然后被老師毫不留情地拍了后腦勺。

    這么多年過去，在對方面前，已經(jīng)是一院之長的孔福，依舊是個稚嫩的孩子。

    正胡思亂想之際，透明玻璃的另一側(cè)，門開了。

    孔福站起身。

    老師的精神比他想象得好，看起來并沒有在看守所里受什么太大的罪。已經(jīng)半白的短發(fā)梳在耳后，整整齊齊的，顯得人特別地干脆利落。見到他，甚至還有心情沖他笑笑，仿佛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場合。

    有那么一瞬間，孔福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醫(yī)科大的課堂上。

    “你們快點(diǎn)?！?/br>
    然而，民警冷冰冰的聲音，一點(diǎn)兒不留情面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雨點(diǎn)、雷聲和閃電一齊砸在孔福的身上，讓他向前踉蹌了幾步。

    “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莽撞?！?/br>
    隔著玻璃，老師慈愛而溫柔地看著他：“阿福，你要穩(wěn)重啊。”

    女人的聲音很平靜，不急不緩，既沒有先前沖沈長河發(fā)脾氣時的暴躁，也不像在人前思念沈然時那樣哀哀戚戚。

    這不是老師一貫的語調(diào)，孔福的背后竄起一陣寒意。

    “沈醫(yī)生托我?guī)€話?！彼怪^，跌坐回椅子上。

    “他說......要你好好保重身體?！笨赘２桓姨ь^去看沈母的表情，只能一直把頭低在胸前，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語氣，“律師那邊，他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

    孔院長其實一句話都不想和沈長河說，但在法律關(guān)系上，對方是老師最親近的人，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沈長河的要求。

    可是......他抿了抿嘴，如果沒有那個男人，老師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他抬頭，看向依然微笑著的沈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然而，老師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帶了什么話，只是偏著頭看他，“什么都沒有？”

    孔福張張嘴。

    他想問的太多了。

    從很久以前起，他就想問老師，為什么要為了一個平庸的男人，放棄自己的事業(yè)。把前途都搭進(jìn)去，卻還是過得一點(diǎn)也不快樂。

    現(xiàn)在......孔福盯著依然靜靜微笑著的老師，聽到自己嗓子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是小霍逼你這么做的?！彼鼻械爻雎暎胍玫綄Ψ酱_切的回答，“對不對？”

    老師那么優(yōu)秀，那么出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聞言，沈母并沒有立即開口。

    她的目光在孔福身上來回打量了一圈，直到孔院長的涌出來，才不咸不淡地收回了視線。

    “你知道......”她把一只手貼在玻璃上，“你和小霍差別在哪里嗎？”

    孔福明明聽到了這句話，卻反應(yīng)不出這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地?fù)u頭。

    “你和他一樣，都是我見過的，少有的聰明孩子。”沈母把手收回來，搭在腿上，沖他一笑，“他應(yīng)該也和你當(dāng)年一樣，學(xué)什么都很快，夠努力，有上進(jìn)心，是個當(dāng)醫(yī)生的好料子?！?/br>
    孔院長被突如其來的夸贊砸得頭暈?zāi)X脹，更加無法理解老師的用意。

    他瞪大眼睛，看著老師，想聽聽對方接下來會說什么。

    “只不過......”女人的臉上帶出了幾分疲憊，目光隨著頭一起垂下。

    “你和然然很像，都不省心，不會聽我的話。”

    按理說，全封閉的會客室，聽不見外面的雨聲。但孔?？傆X得耳邊響起了沙沙的聲音，讓他聽不清老師后面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