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因瓶人格_分節(jié)閱讀_33
丁穆炎拿起撲克牌在指尖旋轉,正面的紅心皇后在燈光下泛出油墨的光。 無法控制地,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幕幕畫面,與蕭進相識至今。初遇時他站在韓韶軍身后目光探究,捉弄孟秋他惡劣又驕傲像個十足的變態(tài),追究打人鬧事者時他表面上漫不經(jīng)心暗地里把一切都安排妥當,還有賭場一晚,他一擲千金,風流本色中處處挑逗。至今仍然無法看透他的內(nèi)心,他就在那里,似一陣風,無形無色,想抓卻抓不住,想走卻又被狂風困住手腳。 坐久了,又睡不著,丁穆炎干脆穿戴整齊出門,他來到一家酒吧,要了一杯酒,一個人坐在角落。 游輪上有好幾家酒吧,丁穆炎挑的這家比較安靜,燈光打成柔和昏暗的暖色調,一位穿著燕尾服的鋼琴演奏家在臺上彈奏,一曲接著一曲,旋律如流水一般盤旋,優(yōu)美動聽。酒是低度酒,果味多過酒味,他不太喜歡喝酒,總認為酒精會麻痹他的神經(jīng),讓他握不穩(wěn)手術刀。 不遠處坐著一對情侶,他們親昵地靠在一起,不時摟抱親吻,甜蜜而熱烈。丁穆炎就望著他們,望著濃烈的愛情氣息,望著渾然忘我的兩個人。 他本來是想喝杯酒培養(yǎng)點睡意的,沒想到越喝越興奮。臺上的演奏者已完成了工作向大家鞠躬離場,丁穆炎不知怎么搞的,腦子一熱,朝鋼琴走去。他整了整衣領,端端正正地坐在鋼琴前,雙手自然地垂落在琴鍵上。酒吧里的人不多,但都注視他,注視著這個不請自來的人。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彈琴了,對鋼琴有點生疏,他在上臺前安全沒有想過要彈奏什么,當他坐下的那一刻,他耳邊回響起《月光》的旋律,至于為什么他不太清楚,只是伴隨著音樂,他想起了蕭進狡黠的笑容。他回憶了一遍琴譜,輕撫琴鍵,當?shù)谝粋€音符敲響,對于鋼琴的感覺瞬間回來,所有的動作,手指的彈動,每一小節(jié)的銜接,就像泉水般噴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好似寂靜的夜里,海風輕撫,海浪輕搖,一葉小舟隨波逐流,飄向月光灑落的天際線。 一曲終了,臺下有稀稀拉拉的掌聲,丁穆炎沒有在意,但這時,在極近的距離,響起了連續(xù)穩(wěn)定的掌聲。丁穆炎朝掌聲響起的方向看去,竟然看到蕭進站在鋼琴臺邊,正鼓著掌對他微笑。 “丁醫(yī)生,好興致?!彼男θ菀估镳嵉膱A月,就像黑暗中的一盞夜燈。 剎那間,整個世界因為他而明亮,丁穆炎情不自禁地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蕭進聳了聳肩:“只要我想知道,沒有什么我知道不了。” 丁穆炎笑罵了一句,正要起身。 “等一下?!笔掃M環(huán)顧四周,從舞臺后方拿出一把小提琴,站在鋼琴邊,“還會什么?” 這分明是要合奏的架勢,如同一朵花在心頭悄然綻放,一點嬌艷,一點暖融,一點春意。 “我也不知道,你隨便來?!?/br> “隨便來,唔,丁醫(yī)生口氣很大呀,我喜歡。”蕭進試了幾個音,“那我就隨便來了。” 略一思索,蕭進拉出了第一個音。 甜美輕快的旋律,洋溢著勃勃的生機,是大地復蘇的季節(jié),是春天的氣息,蕭進演奏的是《春天奏鳴曲》,活潑的音樂從他的琴弦上一個個蹦出來,春天的精靈在歡快地舞蹈。 精靈落在丁穆炎微微上揚的唇角,他在一個音后恰到好處地插入。 一瞬間,春天來了,春風吹過樹梢,綠意鋪滿山坡,爛漫的春光驅散了每一處陰暗的角落,漫山遍野開遍了鮮花,小溪在奔騰,鳥兒在鳴唱。不像京胡音色那般高亢脆亮卓爾不群,小提琴音柔和圓潤,與剛健的鋼琴音完美地交融,彼此襯托,互相鼓舞,蓬勃的朝氣撲面而來,兩顆心在昂揚的旋律中一起跳動。 “沒想到你真會彈鋼琴,還以為只是說說的?!毕铝伺_,蕭進要了杯酒坐在丁穆炎身邊。 丁穆炎看上去心情不錯:“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你拉的不是胡琴嗎,怎么變成小提琴了?” “學起來容易,我就學了。”蕭進一句話盡顯學霸氣概。 “嗯,拉得不錯,像模像樣的。” 兩人相視一笑,很多話不需要說出口,很多默契是自然而然的,就好像他們一個說“來一首”,另一個說“行,隨便來”,一個隨手拉出旋律,另一個緊跟而上,不需要太多商量,一切水到渠成。 還有什么能比一個人懂自己更令人愉悅的呢? “睡不著嗎?”蕭進的聲音如他琴聲般溫柔。 丁穆炎垂下眼簾:“大概是睡多了。” “抓緊時間,回去后你又要奮戰(zhàn)了?!?/br> “習慣了?!?/br> 兩人漫無邊際扯了一些閑話,殘酒換了新杯,有了微醺的醉意。 “你這個人,為什么一點好奇心都沒有?”蕭進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丁穆炎瞇起眼睛,知道他有話要說了:“什么意思?” “雖然我玩牌輸給了你,但是為什么你不問我,究竟那時候想提什么要求?一般人不都事后會好奇嗎?” “這句話你已經(jīng)忍了好幾天了吧?”丁穆炎粲然一笑。 蕭進瞥了他一眼:“我明白了,你就等著我忍不住主動說是吧?” “反正如果你真的很想說,總會說的。” 蕭進點頭:“嗯,你變壞了?!?/br> “沒辦法,近墨者黑。說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蕭進黑白分明的眼眸閃了一下:“真要我說?” 丁穆炎不問,他難受,好不容易把話說開了,他又賣起了關子。 “隨便你?!?/br> “不能太隨便啊,丁醫(yī)生?!笔掃M的身體往丁穆炎的方向稍稍傾斜,溫和而堅定地說,“做我的男朋友?!?/br> 笑容凝固在臉上,好像什么東西在胸口狠狠撞了一下,撞得丁穆炎頭暈目眩,他以為蕭進會提出什么奇葩甚至令人難堪的要求,怎么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句話。 太突然了,突然到令人措手不及,或者這又是什么新的玩笑。 “你說什么?”丁穆炎難以置信。 “我說,我想提的要求是:做我的男朋友?!笔掃M重復。 丁穆炎有點尷尬地扭頭:“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br> “為什么你會認為這是一個笑話,我很嚴肅的,也從來不把表白當成隨隨便便的笑話?!笔掃M認真到鄭重的地步。 “表白”兩個字又刺了一下丁穆炎的心臟,大概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人能像蕭進一樣,一次又一次給他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