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正和帝第二次來軍機處。

    初登基的時候，他全副儀仗來過這里，所看到的也就是到軍機處匾額那兒為止，因為再往里就要隨從們?nèi)贾共搅?，故而他也沒想過金來看看。

    倒是文淵閣那里去過幾次，不過后來因為跟文淵閣那些倚老賣老的老臣們政見不合，在登基的第三年開始他就不去了。

    可是他那次來，軍機處的人全體出迎不說，各個很精神很規(guī)矩，那種武將們特有的爽利氣息，很是讓正和帝欣賞的，所以正和帝才會對武將們的事情那么放心，放心到幾乎連插手的意思都沒有。

    光顧著處理文事了。

    可是今天卻是讓正和帝顛覆了他對軍機處的印象，或者說，顛覆了他對武將們的印象。

    371 軍機典故

    軍機樓還是老樣子，不過讓石磊驚訝的是，這回桌子上沒擺著吃喝，倒是正兒八經(jīng)的擺了代表這各軍的花名冊和縮小了的軍旗。

    這是在分配軍伍么？

    可是一般都是三年五年才整合一次，或者是一年一小分配，而且都是年尾的時候才會這樣，這次才九月份……難道是為了自己？

    小石頭感動了一把。

    正和帝在進(jìn)門后就被小石頭撒手了，這里安全了，他也不要跟正和帝這么近乎了，萬一被人看見不好。

    嗯，這個時候他倒是想起來了不好了要收斂了……。

    正和帝看石磊趴在桌子上看那些小軍旗，自己背著手四下里看了起來。

    這小樓三層高，他們倆目前在第一層，門板虛掩著，外面的打斗聲貌似小了些，這屋子里一圈兒的太師椅，不過不似文淵閣那邊擺的整整齊齊的還有淡淡的茶香和墨香混合的高雅味道，這里哪怕是沒人做的太師椅，都是東倒西歪的樣子，而且屋子里的味道么……。正和帝吸了一口氣之后，俊臉微紅，這是燒刀子的酒味兒，烈酒的酒味兒?。?/br>
    再看向四周的墻壁，正和帝就有些不淡定了。

    東面的墻壁上，掛滿了各種珍禽異獸的頭骨，還都是連毛的那種類似標(biāo)本干尸的樣子。

    “好東西吧？”小石頭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看正和帝看著滿腔的各種腦袋不解的樣子，石磊很是驕傲的道：“這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我跟你說，這些可都是最最獨一無二的戰(zhàn)利品?！?/br>
    “怎么說？”正和帝還是沒聽明白，戰(zhàn)利品的話，不是上繳給朝廷就是進(jìn)貢給他這個當(dāng)皇帝的，再不濟，就是武將們瓜分了事，怎么會掛在軍機處的墻上？

    “這個，據(jù)說是早些年一個雪山部落的圣物，一只雪山銀雕的頭顱，不過那個部落因為進(jìn)犯邊關(guān)，且搶了邊關(guān)百姓們過冬的糧草，宋爺爺一怒之下，帶著三萬大軍追擊到了人家老巢，直接就給滅族了，不止被搶的東西都帶了回來，連那個部落的人口和東西，也都成了他老人家的戰(zhàn)利品，然后別的都分了，就這個部落的象征的玩意兒，掛到了這里，按照宋爺爺?shù)恼f法，就是要提醒大軍，敢進(jìn)犯天威者，必滅之！敢傷我百姓者，必斬之！”小石頭一臉向往的訴說著頭一件銀雕的來歷。

    正和帝聽候沒有說什么，而是順便指著旁邊的東西問小石頭：“在那這只老虎頭呢？”

    “哦，這只老虎頭是在東白山那邊跟非高國掐架的時候，從他們的那個什么王子的營帳里弄出來的，據(jù)說是他們國家的什么什么守護(hù)神的子孫，有這么個玩意兒鎮(zhèn)著，可以打勝仗，然后就被江爺爺給弄來放到了咱們軍機樓里了?！毙∈^一聳肩：“我覺得其實自玩意兒就是騙人的，要真能保佑個嘛的，怎么那個非高國到現(xiàn)在還是咱們的附屬國呢？二十年前那場仗都打殘了他們好么！”

    二十年前非高國內(nèi)亂，那國王也是個白癡，擺不平內(nèi)亂就用對外征戰(zhàn)來轉(zhuǎn)移注意力，結(jié)果你說你選哪個鄰國不好，非要得瑟的選個最大最難對付的宗主國，他們占領(lǐng)了一個小城，但是沒膽子殺人放火，就是把百姓們都攆了出去而已，可你說大冬天的沒吃沒喝的人在野外能活幾天？幸虧那年江老元帥鎮(zhèn)守江東，接到消息飛速的趕了過去，百姓到是凍死幾個年老體弱的，其余的還活著，可那模樣太過凄慘，江老元帥認(rèn)準(zhǔn)了他們非高就是想要凍死這些老百姓。

    老頭兒那個時候正是中年，一怒之下帶著兵，打下了半個非高國土，別說非高國內(nèi)亂的大臣們死傷無數(shù)了，就是國主都死了三個爭奪國主之位的兒子。

    國主最后遷都他處，并且上貢了許多好東西給宗主國賠罪，這才讓江老元帥收兵回去，不過占領(lǐng)了的地方還是沒還回去，非高國也不敢再提要回來的事情。

    “非高國當(dāng)年出了個昏招，內(nèi)亂都擺不平還想轉(zhuǎn)移？沒本事的國主白白坐著那張椅子了?！边@件事情正和帝也是知道的，當(dāng)年他初次跟自己的父皇臨朝聽政就是非高國的政事。

    正和帝跟石磊說了一下當(dāng)初非高國的蠢事兒，把小石頭樂了個夠嗆：“那國主八成腦袋有毛??！”

    “不許非議附屬國的國主！”正和帝正兒八經(jīng)的拍了小石頭的肩膀一下，看似嚴(yán)肅的呵斥，可是眼里的笑意卻是出賣了他。

    “他有不知道！”石磊吐了吐小石頭做了個鬼臉兒。

    “那這個呢？也是這樣的來歷嗎？”正和帝轉(zhuǎn)臉不去看他，剛才小石頭吐舌頭他就想叼住那粉紅色的小東西了，不過忍住了，這里隨時都有人進(jìn)來的。

    “當(dāng)然啦！”石磊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誘惑了一下正和帝，看著正和帝問的一只熊腦袋，正兒八經(jīng)的給予解釋：“這是白熊，據(jù)說是北邊蠻族的一個部落的圣物，他們那兒有個巫師，就整天的供奉這只白熊腦袋，說是他們部落的祖先，然后周爺爺就去轉(zhuǎn)了一圈兒，那個部落就沒了，祖先就被提溜回來掛在這兒了?！?/br>
    “你是他們怎么想的啊？這明明是個畜生怎么就成了他們老祖宗了呢？”石磊對此很不解，都是人怎么就認(rèn)了個野獸做祖宗呢？

    “北蠻西夷，都是半開化的地方，西夷還好些，起碼知道些禮義廉恥，北蠻干脆就是茹毛飲血，他們最崇敬的就是力量，這只熊肯定是熊王一樣的存在，所以即便是死了也被他們所尊重，留著他的遺骸作為總結(jié)部落的祖宗，是為了能在這只熊的身上得到他們崇拜的力量，巫師圍著它跳大神，應(yīng)該也是這個原因?！闭偷蹖ψ约航降泥従觽冄芯康暮芡笍?，包括他們的一些習(xí)俗在內(nèi)。

    “那也不能認(rèn)個野獸到祖宗……真不愧是蠻族，夠蠻干的了、”小石頭明顯是嫌棄別人，就自己家最好的那種人。

    這東西的墻上掛著的東西，幾乎都是各位老元帥的戰(zhàn)利品，不是這個部落的圖騰就是那個部落的圣物，再不就是老祖宗的腦袋。

    北面墻體也就是正廳之上，什么都沒有，僅有一個大大的“武”字是用鎏金銅鑲嵌上去的，這個武字與軍機處那三個字，是一個人的筆體。

    西面墻上是的東西，也很精彩。

    墻上不同于東面，這上面掛著的俱都是好玩意兒。

    “這是？”正和帝看著墻上掛著的一頂翡翠王冠特別眼熟，就是一時半會兒的想不起來了。

    “這是嶺南緬王的王冠，丫的敢殺我們的人，就讓丫的直接亡國了?！笔谝豢淳驼f出了這東西的來歷。

    “緬王的王冠？怎么在這里？”正和帝有些吃驚。

    嶺南緬王是個南邊緬國的國主，一個小國而已，不過這緬國盛產(chǎn)翡翠寶石，倒也是諸多小國之中的佼佼者，可最后一代緬王成了國王后進(jìn)京朝拜，正和帝當(dāng)時還是太子呢，也曾有幸見過那位緬王，那人很有野心，看到中原富庶便眼紅了。

    回去準(zhǔn)備了三年，竟然偷偷的帶兵攻來，一開始沒有察覺，被他們殺了不到一千名官兵，可把當(dāng)時鎮(zhèn)守嶺南的錢滿貫錢老元帥給起了個半死，當(dāng)時就點兵起將，帶著十萬兵馬就殺了過去，整整半個月，都在連續(xù)作戰(zhàn)中，愣是將緬國給滅了個干干凈凈，連國主帶太子，緬國所有王室些血脈都被關(guān)在皇宮里一把大火送上了西天，按錢老元帥的話來說，就是那他們祭奠那一千多英靈。

    當(dāng)然，官方的說法是緬王自知罪無可恕，自己最后放火燒了自己的王宮，讓所有人都給他陪葬了。

    等著緬國都被滅國了，錢老元帥這才寫了奏折回去報了此事，典型的先斬后奏，不過人錢老元帥有后手，人家自己給緬國滅了，緬國王室已經(jīng)沒人了，這地方自然歸宗主國啦！

    緬國盛產(chǎn)好東西多少人都眼紅??！可是人家每代國主都死死扒著宗主國，進(jìn)貢好東西以求得庇佑，所以眼紅的人不少可沒人敢真的朝他動手，這回可倒好，他們自己的國主倒是先自毀長城了。

    不過宗主國接收了緬國，自然也就接收了它全部的東西，不論是地盤還是那翡翠寶石，全都是宗主國的了。

    錢老元帥也是用這個作為交換條件，免了一切罪責(zé)不說，還被記了個大功，這官職又升了一品。

    “這可是錢爺爺?shù)膽?zhàn)利品呢！”小石頭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只知道戰(zhàn)利品都是可以歸自己所有的，憑什么不能在這里呀！

    “可是王冠這種東西，都是要進(jìn)貢給皇帝的?！闭偷鄄坏貌桓∈^細(xì)說一下：“滅國之戰(zhàn)，王冠，王璽這類東西，都是不能私藏的，哪怕是進(jìn)貢給了皇帝，然后皇帝再賞賜回來，也是名正言順，可這個是沒記載的，這就是私藏的東西?！?/br>
    這可是重罪，要是有心人知道了，安給錢老元帥一個“圖謀”和“逾制”的罪名，可就洗都洗不清了。

    正和帝雖然說的遮遮掩掩，但是內(nèi)里的意思石磊似乎明白了，說實在的，正和帝說的也有道理，這滅國不似別的戰(zhàn)功，一個國家再小那也是個國，該有的東西也都有呢。

    “那怎么辦？”小石頭糾結(jié)了：“這是錢爺爺?shù)?！?/br>
    這一點，必須要說明一下！

    372 木有聽懂

    其實呢，這罪說大不大，可說小爺不小，全看當(dāng)權(quán)者如何看待了有石磊在，正和帝也不可能真的跟錢老元帥較真兒?。?，

    “咳咳！”正和帝很是一本正經(jīng)的咳嗽了一下，看了看正星星眼看著他的小石頭：“這個么，也不是不可以解決的事情?！?/br>
    “嗯？”用看救世主的眼神看正和帝，小石頭心里祈禱這，你可千萬給點兒力??！

    “明日讓史官在起居注上寫明一下，正和十年秋，有錢氏元帥進(jìn)已逝緬王王冠，xu尋于緬王宮舊址廢墟之內(nèi)，帝憾之，見傷心，著賜予錢元帥為戰(zhàn)利品?！闭偷畚目U縐的念了這么一段兒出來，而后有些微笑的看著小石頭，等著這個人感恩戴德。

    但是等了半天，也沒見這人說句話，正和帝就不高興了，是真的不高興了，要知道這種事情換了個皇帝都未必會如他一樣好說話好么！

    ”呵呵……！“石磊別的沒弄明白，但是看人臉色到還是有幾分眼力，看到正和帝的臉色不好看，就傻笑兩聲兒，依然用那種眼神看正和帝，但是正和帝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

    ”你不打算說點兒什么么？“看不下去了，正和帝幾乎是黑著臉問的石磊。

    他都為他做到這步天地了，為什么他就一點兒表示都沒有呢？不用以身相許那么明白，好歹也得感謝一下吧？

    ”那個，啥意思啊？“正和帝的表情可能太過猙獰了，小石頭縮了縮脖子到底是問出了心底剛才就形成的疑問：”你剛才說那幾句話什么意思？

    正和帝：“……！”

    原來剛才自己那番話，這人是有聽沒有懂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說：讓史官在明天的起居注上寫明，錢老摳門兒在緬王宮舊址的垃圾堆里找到了緬王的王冠，進(jìn)獻(xiàn)給了皇上，皇上見了便想起緬王以及緬國　的曾經(jīng)，桑心了感慨了，然后不想再看到這個倒霉玩意兒，就隨手一丟賞給錢老摳門兒當(dāng)紀(jì)念了，然后錢老摳門兒就把東西掛在了軍機樓的西墻上，沒事兒的時候，我們看兩眼，若是哪天軍費緊張了，還能拿出來換倆錢?！边@解釋唯有老頭兒們里唯一度過四書五經(jīng)的周老元帥才能說出來，別人其實都跟小石頭差不多，有聽沒有懂。

    周老元帥暗暗的嘆了口氣，白長了一雙招風(fēng)耳，出門還敢說自己是高門大戶，誰家高門大戶出來的人聽不懂剛才那幾句話？也就他們這樣的人了。

    可憐的看了看正和帝，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對軍機處沒希望了，連個話都聽不懂什么的，真心傷不起??！

    “意思就是你打算幫忙包庇一下錢爺爺唄？”石磊聽完周老元帥的解釋之后，十分直白的禿嚕了出來，讓眾人都跟著一臉黑線。

    “咳咳！”折讓他如何回答？點頭還是什么也不說？正和帝這個時候好難選擇！

    剛才兩個人的時候還好，起碼說話無忌諱，可是現(xiàn)在外面那些老老少少們打完了架都涌進(jìn)了軍機樓，就在他們眼前看著他呢。

    明目張膽的說包庇什么的，真的沒問題嗎？

    “你著涼了？”小石頭看正和帝不說話就知道咳嗽，還以為他得了秋咳之癥了呢。

    “閉嘴！”正和帝還沒等說話，周老元帥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扯過小石頭，迅速的敲了他的小腦袋一下：“你再說話皇上就真的要著涼了！”

    被你給氣著涼了！

    “嘿嘿！”錢老元帥湊了過來，搓著雙手獻(xiàn)媚的笑看著正和帝：“老臣多謝皇上體恤，體恤……嘿嘿！” 　　　　“老大人客氣了，大家都做吧，正好咱們還有事情要商量呢?！闭偷鄄挥诖耸律隙嘧鍪裁醇m纏，順著話就往這大廳的主位上坐了下去，按理來說這主位有十個，便是十位老元帥的坐席，其余的？沒其余的了。

    但是老元帥們不知道從哪里扯出了的四角椅子，是那種黃花梨的官帽椅，也就算是這里唯一的次位了

    主位有十個，正和帝坐了一個還有九個空著的，可是正和帝這么一座下來，誰也不敢跟他平起平坐坐主位??！

    石磊也不敢了，爺爺們都坐在次位上了，也就是搬來的四角椅子，而他們這一群人，只好灰溜溜的出去了。

    “這……、？”主角兒怎么還出去了？正和帝的臉色又變了，他發(fā)現(xiàn)他來軍機處是個錯誤的決定，這一天他變臉了好幾次，而且軍機處一再刷新他的下限。

    “一會兒就回來了?！彼卫显獛浐敛辉诤醯囊粩[手，正和帝沒再說話。

    果然！

    不到三息時間，走了的人又回來了，人手拎著一個小馬扎兒，往地上一放一坐就行了。

    不過鑒于別人都人高馬大，就小石頭海拔不高，這家伙也會找地兒，直接就把小馬扎按在了正和帝腳下的位置，他再說上去，所有人都能看到不說，累了。往后一靠，正好是正和帝的龍腿兒……。

    正和帝：“……！”

    有兵丁興奮的跑進(jìn)來，手上端著一摞大海碗，放在桌子上“哐”的一聲巨響。

    正和帝：“……！”

    更有兵丁提溜著四只壇子，每只壇子最少是五斤裝的量，一看就是燒刀子的包裝，也往桌子上一放，沉實的讓那摞碗都抖了一下。

    正和帝：“……！”

    隨后一個貌似是總參將的人進(jìn)來，手里端著一個正和帝很熟悉的東西，石磊也很熟悉的東西。

    一只明黃色二龍戲珠的彩釉彩瓷碗，這是正和帝專用的東西，用膳的餐具。

    只是跟那摞海碗一比較，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底下，都不是地下了，而是地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