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玲面無表情地收起了展開的空間，繼續(xù)和水球作起了激烈的斗爭。

    餡餅咬著小爪子，忽然發(fā)現(xiàn)，今年夏天，西玲沒少跟西瓜杠上呢，怎么辦，它覺得西玲超可愛的。

    張裕老先生閑閑地?fù)u著折扇，清咳了一聲，這小丫頭別是以為她躲去繼續(xù)苦練了，他老人家就不計較她剛剛那一聲‘對呀’了吧。

    哼。

    大逆不道，誰準(zhǔn)她說大實話了。

    不過。

    他老人家寬容大度，又到底是長輩，也不好真把這小丫頭餓壞了，該指點一二的，也是要指點的，好歹，別教她連晚飯也給一起省了。

    嗯。

    盛夏暑氣重，晚上就吃苦瓜宴吧。

    夕陽漸晚。

    終于做到手持水球而不裂的西玲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張裕老先生教導(dǎo)的練輕、練慢、練虛力、練柔、練圓，她似乎懂了。

    不知何時站在廊下的張裕老先生微微一笑，這小丫頭，果然是天資非凡的練武奇才，實在是教他老人家見獵心喜，不忍棄了這塊還待打磨的美玉呢。

    張裕老先生到底是江湖中人，當(dāng)下就動了授學(xué)的心思。

    這邊，難得掙著了晚飯的西玲拎著行禮先回了客房。

    客房里的布置簡單淡雅，簾帳低垂的大床旁邊有張梳妝臺，臨窗處放了一組桌椅幾榻，墻上掛著梅、蘭、菊、竹四幅水墨畫。

    往里，是與客房連通的小耳房，里面是改造成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衛(wèi)浴室。

    在客房里轉(zhuǎn)了一圈，西玲站在窗邊，看了眼明顯修繕過的窗戶，又往外看了看只有一棵棗樹的院子，張家的住宅四處都有修繕過的痕跡，西玲也沒有探究的意思，隨之收回了視線，便去了堂屋。

    ◇◆◇

    看著飯桌上擺著的苦瓜煎蛋、苦瓜醬燒排骨、素炒苦瓜、涼拌苦瓜……西玲的臉也變成了苦瓜色。

    “愣著作什么，快來吃飯?！睆堅＠舷壬Σ[瞇地朝西玲招了招手。

    “……”西玲端著淡然的架子，落了坐，捏著筷子就鎮(zhèn)定自若地吃起了苦瓜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老爺子肯定是故意的，至于老爺子是打哪兒知道她討厭吃苦瓜的——西玲眼前浮現(xiàn)出了她親太爺爺?shù)纳碛?，吃飯的速度又快了幾分?/br>
    張裕老先生抬手捋了捋胡須，輕笑出聲，看來先前閑聊間西磊為了力證這小丫頭有點兒蠢所說的小趣事，并不全對。

    且，這份忍耐的苦功夫，也不該是她這個年紀(jì)就要游刃有余的。

    “……就當(dāng)是在自己的家，你安心小住就是了。”張裕老先生懶閑閑地叮囑著，頓了頓，又說道：“我家的小輩是昨晚回來的，約是住不了幾天，你也無需在意。”

    “嗯，知道了，張?zhí)！甭耦^吃飯的西玲也沒多問為什么飯桌上就只有她和張裕老先生兩個人，平靜地吃完了晚飯，西玲就回了客房。

    站在廊下的張皓靜靜地看著穿過院子、朝客房走來的西玲。

    “西玲同志。”

    “有事嗎？”

    “嗯，有些小事需要麻煩你?！?/br>
    “你說?！?/br>
    “我希望你能答應(yīng)，你小住的這些天，不要出現(xiàn)在后院?！?/br>
    “好?！?/br>
    “謝謝?！睆堭┛蜌庥卸Y地跟西玲道了晚安，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西玲看了眼張皓的背影，她對張皓沒甚興趣，只是他的那聲晚安，讓她確定了西裝革履的張皓應(yīng)該是在國外呆過，抑或，才從國外回來。

    “張皓是不是有點兒奇怪呀？”餡餅眨著豆豆眼，問得疑惑。

    早先張皓領(lǐng)著西玲進(jìn)了院子，就徑直離開的時候，它就覺得有哪兒不對了，他好像，并不歡迎西玲來張家小?。?/br>
    “不知道呢。”西玲推門進(jìn)了客房，懶懶地應(yīng)了一句。

    是夜。

    “你在想什么呀？”餡餅打了個哈欠，撐著眼皮看了看坐在窗邊似在賞月的西玲。

    “在想張裕老先生的年紀(jì)?！?/br>
    “什么意思？”餡餅飄浮到西玲頸邊，趴在了她的鎖骨上。

    “以張皓的年紀(jì)，被他喊作太爺爺?shù)膹堅＠舷壬?，年紀(jì)應(yīng)該近百或過百了吧?！?/br>
    “這么一算，好像還真是。”餡餅驚訝地說道：“但是，張裕老先生看起來也就比太爺爺他們的年紀(jì)大上一點呢?！?/br>
    西玲伸手揉了揉餡餅，又懶懶地看向了窗外的夜空，散發(fā)著清輝的上弦月和織起銀河的繁星相依相偎，美得既深邃又靜謐。

    翌日。

    西玲漠然地望著書桌上準(zhǔn)備好的筆墨，習(xí)武和書法，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同樣都是只用眼睛去看，是學(xué)不會的技能，西玲表示她真的對書法毫無興趣。

    “太極武學(xué)，是為兩部分，無極和太極。太極者，無極而生。無極，練的是靜功，太極，練的是行功?！?/br>
    張裕老先生坐在書房里的臥榻上，一邊悠閑地翻著書，一邊慢吞吞地授學(xué)：“無極，先天自然之態(tài)，由極靜而生動，太極武學(xué)的理法是互蘊(yùn)互變，追求隨心所欲的自然奧妙，和空、透、無我、無為的境界。”

    “以你的武學(xué)底子，須先練靜功?！睆堅＠舷壬焓侄似鸱旁诎珟咨系牟璞K，輕輕吹了吹茶湯，頗為享受地喝了一口：“好茶?！?/br>
    “嗯，練靜功要養(yǎng)神、意、氣，講究神志寧靜，既要精神內(nèi)斂又要滿體松弛，你就，先練靜心吧?！?/br>
    “……”西玲面無表情地伸手拿起了毛筆，行吧，研習(xí)書法，靜心養(yǎng)性，沒毛病。

    但。

    為什么她用來練習(xí)書法的參照作品是抄武德守則和習(xí)武十戒？！

    瞥見西玲突然頓住了動作，張裕老先生拿著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戒尺，在矮幾上敲了敲：“小丫頭，該好好做功課了。你既然過目不忘，想來我老人家剛剛教的，練習(xí)書法的技巧和要領(lǐng)都是會了的?！?/br>
    于是。

    西玲在張家的生活，便正式開啟了水深火熱的模式。

    “修習(xí)太極武學(xué)者，不可不敬，不敬外則輕慢師友，內(nèi)則輕慢自身；不可狂，狂則生事，手不可狂，言亦不可狂，狂于外，必失于中；不可滿，滿則招損（）……修習(xí)太極武學(xué)者，應(yīng)謹(jǐn)守武德，應(yīng)勤學(xué)好問……”

    張裕老先生一戒尺抽在了西玲的手上，神色淡淡，不急不躁。

    西玲微抿了抿唇，瞥了眼書桌旁邊的垃圾桶里被她捏斷的那些毛筆，繼續(xù)默寫起了張裕老先生的訓(xùn)誡。

    她覺得，她學(xué)太極武學(xué)，可能只學(xué)得會形，而學(xué)不會神了，但張裕老先生似乎又還沒打算要把她攆出去。

    這些天，張裕老先生就給她布置三項任務(wù)：練書法、站靜樁、打慢行拳。

    靜功難練。

    西玲從來不知道書法、靜樁、緩而輕的慢行拳在練起來的時候會那么難受，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教人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小丫頭，靜心不是讓你剝離自己的情緒。”張裕老先生皺著眉，用戒尺虛點了點西玲的腦袋，說道：“你這里再如何冷靜?！睆堅＠舷壬钟媒涑咛擖c了點西玲的心口，續(xù)道：“也不是靜心。”

    “你的做法，是在飲鳩止渴?！睆堅＠舷壬鸁o聲地嘆了口氣，這小丫頭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讓她靜心，她就下意識地去剝離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像張繃緊了弦的弓箭，冷、硬、不留余地。

    以至于別說是精神內(nèi)斂了，這小丫頭就連松弛心身都做不到——這副可憐的模樣，倒教他老人家不好詰問她的過往了。

    “心思太過深沉了，于武道進(jìn)益不利，且容易傷勞臟腑。好在，太極武學(xué)本就蘊(yùn)藏乾坤道法，只要你勤學(xué)反復(fù)地修習(xí)，太極陰陽之道便能慢慢顯現(xiàn)出來，道法自然，總能教你這小丫頭練成靜功的?！睆堅＠舷壬樟私涑?，一展扇，輕搖著離開了書房。

    西玲手中的動作微頓，半晌，對著只有她一人的書房應(yīng)道：“是?！?/br>
    又一天日升月落。

    終于等到了交付第二次交易軍武的借口，西玲迫不及待地跟張裕老先生請了假，轉(zhuǎn)身就離開了萬游山。

    餡餅陪著西玲隱在空間里，安安靜靜地在公園的湖邊靜坐了半天，它很擔(dān)心西玲，她最近愈發(fā)的沉默了。

    西玲戳了戳攤在她腿上的餡餅，懶懶地說道：“我們該去半山了?！?/br>
    “不再休息一會兒了嗎？”餡餅飄浮了起來，說道：“難得張?zhí)斓卮饝?yīng)了給你放假呢。”

    “嗯。”西玲站起身，邊走邊道：“我懷疑，他老人家之所以會答應(yīng)得那么爽快，是因為過后沒什么好事等著我?！?/br>
    “不至于吧？”

    “……餡餅。”

    “在，怎么啦？”

    “我總覺得，以張裕老先生、張?zhí)先思疫^往的經(jīng)驗和閱歷，他應(yīng)該對我起疑了?！?/br>
    “那怎么辦？！”餡餅驚得炸了毛。

    “……暫時，應(yīng)該沒事?！蔽髁嵛⑽Ⅴ玖缩久?，張裕老先生愿意傳授她太極武學(xué)是善心好意，她愿意學(xué)卻是因為她的好勝心、她想贏，總之，事情是她自找的，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去解決了。

    半山。

    等來了西玲的特情專案組終于松了口氣。

    楊文濱他們簡單地跟西玲匯報了一下特情專案組近期的工作進(jìn)展，就先送西玲去了小院吃了頓便飯——與先前的家宴不同，這回就真是首長們隨意地湊在一起吃了頓午飯。

    席間首長們端著長輩的架子，送了一堆的禮物，西玲也態(tài)度自然大方地伸手接了。

    倒教首長們愈發(fā)欣慰，80年代的種花國沒有西玲同志想要的東西，不代表他們就能因此對西玲同志的付出視而不見，哪怕這份付出在西玲同志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他們也該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國家在暗中照顧西家人是一方面，該給西玲的是另一方面，他們思來想去，只能送一些能夠在未來種花國拍賣至天價的禮物了。

    飯后小憩，西玲聽著首長們閑談，說起了將要結(jié)束的第23屆奧運會之于種花國的突破和意義，在正是需要重建民族自信心的時候，他們代國出征的運動員們都是英雄……

    漸漸地，話題又轉(zhuǎn)到了80年代的種花國和未來的種花國的第三次交易上。等到離開小院，‘一無所知’的西玲已經(jīng)拿到了第三次交易的清單。

    “西玲，首長們之所以會這么大方，是不是因為覺得你沒有野心——不存在威脅，于是就放心地直接給你送財富了？”餡餅意外地問道，它是真的沒想到首長們會主動送東西給西玲，它一直以為，西玲這只愛做賠本買賣的金手指是進(jìn)不了賬的呢。

    “你別把首長們想得太陰暗了?！弊谇巴继K里軍事基地的軍用專機(jī)上的西玲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

    “……”陷餅簡直想上小爪子撓她，想法最陰暗的就是她了，她還好意思反過來說它！

    布蘇里軍事基地。

    滿臉不耐煩的西玲在交付了第二次交易的軍武后，擺出了一副對布蘇里軍事基地沒興趣的神色，不高興地聽著楊文濱和張國慶的千叮嚀，萬囑咐。

    “你們好啰嗦啊，我對這里又不感興趣，你們跟我說那么多干嘛？”

    “首長，這不是因為我們說的，都是些關(guān)系到保密條令和安全問題的事嘛?！睏钗臑I笑容憨厚，也不在意西玲的態(tài)度，仍舊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張國慶也不時在一旁幫腔補(bǔ)充。

    直到軍部的首長找楊文濱他們商量后續(xù)涉及到特情專案組工作的相關(guān)安排，被念叨得頗有些頭疼的西玲才得了清靜。

    在休息室里坐了一會兒，西玲又百無聊賴地走了出來，大抵是被張裕老先生給訓(xùn)習(xí)慣了，她現(xiàn)在還挺想站靜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