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頭傳來另外一聲低沉的男音，“繼續(xù)奏樂?！?/br>
    現(xiàn)場的人這才松了口氣，絲竹管弦也重新演奏起來。

    一切都如開始一般，氣氛其樂融融的，仿佛剛才那個小插曲從沒有發(fā)生過。

    但眾人心里都清楚，這要放在之前，肯定是要流血死人的。

    有膽大的偷偷往上看了一眼，只見宸妃娘娘語笑嫣然的跟陛下說著什么，一臉輕松的模樣。

    而陛下俊朗的眉目舒展著，沒有半分陰郁不悅之色。

    這宸妃娘娘真是奇了，看樣子是真的勸著陛下轉(zhuǎn)性子了？

    等一支舞跳完，這一隊舞女井然有序的退到幕后。

    那剛才出了岔子的舞女一下去，就被教導(dǎo)嬤嬤指著腦袋訓(xùn)斥了，“你這個死妮子怎么搞的，都練過多少回了，怎么還摔了？剛才要不是宸妃娘娘開口，你這會子小命都沒了！”

    舞女一臉后怕的解釋道，“嬤嬤，我腰上的系帶有些松了，這飄帶就落了地，這才不小心踩到摔了一跤。”

    教導(dǎo)嬤嬤沒好氣瞪著她，“這回算你運氣好！”

    她本來還想多訓(xùn)斥幾句，但見小姑娘臉色嚇得雪白，也不忍再說，只道，“宸妃娘娘心善救了你一回，這份恩情你得放在心里！”

    又對一眾舞女告誡了兩句，便放她們回去休息了。

    這舞女腿都是軟的，還是一起的姐妹攙扶著，才回了教坊司。

    眾人嘰嘰喳喳聊著宸妃娘娘，皆是各種夸，一會兒夸她漂亮，一會兒夸她心善仁德。

    那逃過一劫的舞女一臉感激道，“滴水之恩，定當(dāng)涌泉相報。宸妃娘娘救了我，我定要報答她的！”

    姐妹們則是哄鬧著，“你有這份心就好啦，宸妃娘娘那樣的貴人什么都不缺，哪里需要你報答什么呀。”

    那舞女不語，只是將這份感恩的承諾放在心頭銘記著。

    第97章 慶功宴（下）

    酒過三巡, 便有內(nèi)侍進(jìn)來稟報，說是打樹花表演準(zhǔn)備妥當(dāng)，可以出去觀賞了。

    打樹花？元珣微微側(cè)頭看向阿措，“這是你安排的？”

    正在偷吃糕點的阿措, “啊？什么？”

    元珣見她這樣子, 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伸手輕輕替她擦去嘴角的糕點屑。

    他的身子稍稍朝她傾了一點, 聲音縱然壓低了還是透著幾分戲謔, “昨兒個還嚷嚷著要減肥的人呢？”

    阿措窘迫，嘴巴還硬著，“有句話叫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嘛。”

    元珣哼笑一聲, 也不繼續(xù)逗她, 只是看向阿措身后的小荷, “這打樹花表演是你們安排的？”

    小荷道, “回稟陛下, 是長公主殿下安排的。”

    長公主那邊隱約聽到有人提起自己，下意識看去，正好對上元珣的目光，她也明白過來，端方一笑，“這打樹花表演是我安排的, 想著有這樣精彩的表演助興，今晚的宮宴也能更圓滿些，所以特地找了城北精通打樹花表演的匠人來?！?/br>
    元珣若有所思的勾了下薄唇, “阿姐有心了。”

    他捏住阿措的手，將她拉了起來，“既然阿姐準(zhǔn)備了這樣精彩的節(jié)目，那咱們就出去好好欣賞，莫要辜負(fù)了阿姐這番安排?！?/br>
    阿措一聽有表演自然是高興的，跟著元珣出去了。

    帝妃和長公主都離殿了，其余眾人也都亦步亦趨的跟上前去。

    打樹花表演在隔著一段安全距離的位置，待觀賞的人都到齊了，打樹花表演也開始了。

    最先是一陣激動人心的鼓點聲和樂聲，隨后便見那打樹花的匠人將手中的勺子伸向那一鍋燒得沸騰的鐵水，那勺子一碰到鐵水，立刻就竄起一陣黃彤彤的火苗兒。

    打樹花的匠人手腕掄得又圓又有力，勺子一揚起，那勺鐵水便朝著墻壁灑去，幾乎是在剎那間，那燒紅的鐵水散作千萬顆紅色的火珠，伴隨著“嘩啦”一聲響，在黑色的天幕間炸開一朵朵絢爛無比的金黃色火花，在天地間飛揚著、四散著。

    宛若天上的星辰一顆顆落了下來，耀眼奪目，美的令人震撼。

    饒是在場的都是達(dá)官顯貴，瞧見這絢爛的一幕，也都不約而同的發(fā)出一聲驚呼來。

    “好漂亮?。。　?/br>
    阿措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表演，新鮮的不得了，兩只小手高興地拉著元珣的衣袖，“陛下，你看！”

    元珣看著她激動的快要蹦起來的小模樣，輕聲道，“是，朕在看?！?/br>
    阿措道，“這個表演真是太精彩了，他們是怎么做到的呀！”

    元珣一只手?jǐn)堊∷募绨?，耐心的給她解釋著這打樹花的原理。

    阿措認(rèn)真的聽著，纖長濃密的睫毛像是蝶翼般微微顫動，往下的清澈黑眸里倒映出一朵又一朵璀璨明麗的倒影。

    元珣忽的有些羨慕她，她好像對什么事物都保持著一顆單純的好奇心。

    就像小孩子一般，很容易滿足，就算有不高興的事情，生氣一會兒，再過些時間就忘到腦后去了。

    “哇，這個，這個打的好好！陛下你看！”

    “嗯……”他應(yīng)著，心里卻是想著：花樹銀花再美，也抵不過她的笑容燦爛。

    宸妃一心看著打樹花，陛下卻雙眸凝視宸妃的模樣，也被站在后排的女眷們盡入眼中。

    有人低低感嘆道，“陛下待宸妃可真好呀，瞧他滿心滿眼都是宸妃娘娘呢?！?/br>
    “是啊，陛下英武高大，宸妃嬌美可人，兩人這樣站在一塊兒，美得跟副畫似的?！?/br>
    “沒想到陛下外表冷硬暴戾，卻也有這樣溫柔的一面。唉，什么時候我家那古板無趣的夫君能這樣含情脈脈的凝視我一回，我夜里做夢都能笑醒了?！?/br>
    女眷們這邊大都是羨慕感嘆，文武官員那里更多是……呃，認(rèn)真的看表演，然后夸贊幾聲。

    文官贊嘆，也是文縐縐的——

    “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1”

    “妙哉妙哉?！?/br>
    “舒朗兄好詩好詩！”

    武官那邊的贊美則簡單粗暴的多——

    “哇！哇！好看，賊好看！”

    “娘的，這真是太漂亮了，絲毫不輸給元宵節(jié)的焰火表演啊?！?/br>
    “哎喲你們快看那一朵，真是奇了啊，能甩的那么高，散的那么開！”

    尉遲虎喝的醉醺醺的，這花樹銀花晃的他有些眼暈，“欸，子言，你扶我到邊上歇歇，我有點想吐……”

    無人應(yīng)答。

    他又喚了一聲，還是沒人應(yīng)答。

    尉遲虎瞇起虎目，前后左右的找了一遍，頓時有點摸不著頭腦，“咋回事，人呢？”

    他抓住旁邊的人，打著酒嗝問，“你瞧見子言了沒？”

    被揪住的官員懵了懵，道，“剛剛還在，興許是去方便了吧。”

    尉遲虎想想也是，只好自個兒找了處臺階，隨意撣了撣灰塵便坐下了。

    與此同時，“去方便”的司空曙在一個小太監(jiān)的帶領(lǐng)下，到了一處較為偏僻的亭子里。

    他剛才本來好好地看著打樹花，忽然這個太監(jiān)就冒了出來，說是長公主相邀。

    雖不知道長公主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單獨邀見自己，但司空曙的內(nèi)心卻產(chǎn)生一種“無法拒絕”的情緒來，于是便跟著這小太監(jiān)來了。

    相約的亭子在湖邊，銀白色月光灑在湖水上照出粼粼波光。

    夜風(fēng)送來淡淡的梅花香，亭中有一抹纖細(xì)的絳紫色身影盈盈站立著。

    司空曙腳步稍稍一頓。

    小太監(jiān)見他不走了，疑惑看向他，“司空大人？”

    司空曙微微蹙眉，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妥。

    這大晚上的單獨跟長公主見面，實在是…不好。

    長公主殿下到底是女子，夜里與外臣會面，要是傳出去，于她的閨譽有損。

    但現(xiàn)在扭頭就走，好像也不妥。

    萬一長公主殿下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呢？

    司空曙斟酌片刻，只朝前走了兩步，離那亭子隔了十幾米的距離，微微彎腰拱手道，“臣司空曙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金安萬福?！?/br>
    再次聽到這清潤的聲音，長公主是歡喜的。

    可等她轉(zhuǎn)過身，看到司空曙隔著一大段距離，客氣又疏離的看著她時，她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凝固。

    他怎么與她隔的這么遠(yuǎn)？

    從前雖也拘謹(jǐn)客氣，卻也沒到這個份上。

    長公主咬咬唇，心底安慰著自己，大概是許久沒見，所以有些近鄉(xiāng)情怯？

    這般想著，她的眉眼緩緩舒展開來，輕聲道，“子言，你……你走近些說話吧。”

    司空曙，“……”

    本想說“與禮不合”，但對上長公主那雙漂亮的眼眸，他莫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喉頭微動，最后只低低說了句“臣遵命”。

    他抿著薄唇走到亭中，走近后才發(fā)現(xiàn)亭中桌案上還擺著精致的小菜糕點和酒水。

    長公主殿下這是……？

    難道他之前與長公主的關(guān)系很好么？

    司空曙蹙眉，努力在腦海中回憶著關(guān)于長公主的記憶，可他怎么想，都想不起一星半點關(guān)于長公主的事來。

    這……就很奇怪了。

    長公主見他臉色不太好，還以為他的身體沒恢復(fù)過來，忙道，“子言，坐下說話吧?！?/br>
    頓了頓，她又將懷中揣著的小暖爐遞給他，“你穿的單薄，拿著暖暖手。”

    對于長公主的親近，司空曙有些愣怔，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拒絕道，“臣不冷，多謝殿下關(guān)懷?！?/br>
    長公主見狀，抿了抿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