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 找到子言了! 聽到尉遲虎遞來的消息,元珣倏然站起身來,一向沉穩(wěn)淡然的臉上也染上明顯的情緒。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定定看向常喜。 “回陛下,人這會兒就在軍醫(yī)的帳內!”常喜公公的語氣中也帶著幾分難以壓抑的高興,這么久了,司空大人總算尋回來了! “……” 元珣捏了捏手指,強壓住心頭的激動,快步趕往軍醫(yī)營帳。 當看到消瘦又憔悴的司空曙時,元珣只覺得心頭一沉。 那個風度翩翩、溫雅從容的子言,竟變成如今這副狼狽模樣,這幾個月他經(jīng)歷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好半晌,元珣才用壓抑著的低啞聲音問道,“他這是怎么了?” 軍醫(yī)連忙答道,“陛下,臣給司空大人仔細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他身上主要有兩處傷口。一處是左胸口的箭傷,根據(jù)傷口來看,箭刺的很深,拔出后傷口又沒有好好地處理,造成嚴重的感染,才會一直昏昏沉沉、反反復復的發(fā)燒?!?/br> 說著,他還稍稍掀開司空曙的衣襟,讓元珣可以看到那可怖潰爛的傷口。 三個多月的時間,放在平日里箭傷老早就養(yǎng)好了,可子言的傷口還是爛著的,足見他這段時間活得有多么艱難。 元珣眸光沉沉,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 尉遲虎則是忍不住嗷了一嗓子,拳頭砸在桌子上,“怪我,都怪我!” 尉遲偉瞪了他一眼,拉住他道,“陛下面前怎可失態(tài)!” 軍醫(yī)頓了頓,又繼續(xù)道,“司空大人年輕力壯,胸口上的傷口好好處理,并不是什么大問題。比較麻煩的是第二處傷口——” 他指著司空曙腦袋右上處,“臣在司空大人這處摸到一塊疤痕,看起來是跟重物劇烈碰撞所致……如今司空大人還沒醒來,臣不好判斷,但臣恐司空大人腦中有血塊……若真是那樣,處理起來尤為棘手?!?/br> 腦中有血塊?! 營帳內靜了一靜。 元珣面上鐵青,眉眼間滿是森森冷意與戾氣。 尉遲虎憋著眼淚,差點沒背過氣去。 其余人皆是一副悲傷擔憂之色。 好半晌,元珣才語氣低沉道,“盡全力治療,首先保住一條命?!?/br> 至于腦中血塊,待戰(zhàn)事結束后,他會尋遍天下名醫(yī),也要給他治好! 第86章 跟子孫后輩吹個幾天幾夜的?!?/br> 因著剛攻下定州城, 軍隊在原地休整五日,所以陳暮云難得睡了個好覺。 等一覺醒來,她便被尉遲虎找上了。 一見到她,尉遲虎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 無比感激道, “好小子,原以為你打戰(zhàn)是把好手, 沒想到你還是個大福星。若不是你, 我那好兄弟怕是……嗨不說那些晦氣的,你且說說你立了這么大的功勞,想要什么賞賜?” 陳暮云揉了揉被拍得有些疼的胳膊, 靦腆又質樸的說出了她的愿望, “當大官!” 尉遲虎一怔, 尋常人聽到想要什么賞賜, 大都要謙遜推辭一番, 這小子倒爽快! 他喜歡! “哈哈哈你倒是個實誠的,放心,你殺敵英勇,又立了這樣一個大功,當官少不了你的!等咱班師回朝了,我親自向陛下請賞, 起碼一個五品的郎將!”尉遲虎一臉欣賞的看著她。 陳暮云自然也樂開了花,五品的朗將啊,她父親過了不惑之年也就四品官!堂兄考了個榜眼, 也才封了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自己直接五品了!太有面子啦! 她滿臉堆笑,連忙謝過尉遲虎,末了還是沒壓住好奇,問道,“少將軍,敢問一句,我救得那一位是什么來頭?。俊?/br> 她可是聽說陛下都親自去探望了,難不成自己救了個什么皇親國戚? 尉遲虎愣怔片刻,想著眼前的年輕人到底是子言的救命恩人,也就沒瞞著她,壓低聲音將子言的身份說了。 陳暮云,“?。。 ?/br> 天爺吶,那文文弱弱的小白臉竟然是國朝赫赫有名的尚書令,一等誠嘉毅勇公司空曙??!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有種天下掉餡餅的砸中腦袋的不真實感。 這番經(jīng)歷,日后跟子孫后輩吹牛.逼都能吹個幾天幾夜。 …… 三日后,在軍醫(yī)的細心照顧之下,司空曙總算睜開了眼。 最先入眼的是一把濃密的大胡子,再往上便是一雙含淚的虎目,“子言,你總算醒了嗷嗚嗚嗚嗚……” 司空曙濃眉微微皺了下,腦海中又出現(xiàn)不少記憶碎片來。 好一會兒,他才沙啞著聲音道,“晉貞……別哭了……”吵得耳朵都嗡嗡響。 尉遲虎一呆,等反應過來,抬起衣袖抹了把眼淚,虎目圓瞪滿是喜色,“太好了,子言,你還記得我??!果然是好兄弟!” 司空曙還是很虛弱,靜靜地平躺在榻上,看著尉遲虎高興的左右吩咐著—— “你,快去把軍醫(yī)叫來,就說子言醒了,讓他趕緊來瞧瞧。” “還有你,快點去請陛下,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br> “對了,還有廚房里燉的rou糜粥,端過來,餓了這么久肯定肯定餓了。” 待吩咐完后,尉遲虎又看向司空曙,“子言,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有你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擔心死了,我還以為你小子……咳,還好你沒事,不然我這輩子良心不安?!?/br>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這么一大串,司空曙也沒那個心力去回答,只虛弱的抓住重點道,“陛下也在?” 尉遲虎道,“是啊,陛下御駕親征,咱們前幾日剛攻下定州城,這會兒還在定州城整頓?!?/br> 說到這里,尉遲虎也明白過來為何派出去尋找司空曙的人手總是沒有消息,他們失散的時候是在秦州,所以人手都去秦州尋了,壓根沒人想到他會出現(xiàn)在定州附近。 不過聽那陳牧云說了,司空曙是被一老漢從河里救出來的,想來應該是從秦州那條隴河沖到了定州境內。 嗐,這么說子言真是老天爺保佑,福大命大! 沒多久,元珣和軍醫(yī)也都趕來了。 司空曙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元珣,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來,“陛下?!?/br> 元珣見他認出自己,也是喜不自勝,“子言,見你還活著,朕……很歡喜?!?/br> 軍醫(yī)昨日說了,腦袋受到外界的劇烈碰撞,很有可能造成失憶的情況。 如今看子言還認得他們,可見子言很是幸運,并沒有失憶! 他有許多話想說,但司空曙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并不適合多言,元珣也只能強壓住情緒,趕緊讓軍醫(yī)替他檢查下情況。 待一番檢查后,軍醫(yī)拱手道,“目前看來司空大人的情況比較穩(wěn)定,接下來只要好生休養(yǎng)著,應該并無大礙。至于腦袋的情況,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才好下定論?!?/br> 聞言,元珣等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司空曙輕聲道,“臣讓陛下?lián)鷳n了。” 元珣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向他,沉聲道,“你給朕好好養(yǎng)著,務必要好起來,否則朕饒不了你?!?/br> 司空曙淡淡笑了笑,“臣遵命。” 一時間,營帳內的氛圍變得輕快不少。 傍晚時分。 元珣將尉遲虎叫到主營帳內。 “大軍還要繼續(xù)前行,子言的身體狀況受不了顛簸,朕打算將他留在定州城休養(yǎng),等他的箭傷好了,再派人送他回京。” 元珣端坐在雕竹節(jié)椅上,燃燒的燭火照在他的臉上,顯得面部輪廓越發(fā)深邃。 他抬眼看向下首的尉遲虎,“朕打算讓你駐守定州城,也好看護著他,你可愿意?” 聽到這話,尉遲虎單膝跪下,忙不迭應道,“陛下還肯將子言托付于臣,臣怎敢辜負陛下信任!此次臣一定會守好定州,護好子言,若有半點紕漏,臣自己把腦袋摘咯!” 元珣“嗯”了一聲,又想到什么似的,“你之前提到過的那個陳牧云,這回讓她同你一起留在定州?!?/br> 再往后的戰(zhàn)役肯定更加兇險,這陳暮云雖殺敵勇猛,但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的,阿措那小嬌氣包肯定又要哭紅眼睛了。 還是駐守在定州城比較安全。 元珣自認為這番安排很是穩(wěn)妥,然而—— “什么?讓我留在定州?!” 陳暮云兩道眉毛都豎起來了,表情稍顯擰巴。 尉遲虎道,“是啊,留在定州多好,陛下還說了,封你一個正五品下的懷化郎將!” 雖說得了個懷化郎將的官職,但聽到不能繼續(xù)打戰(zhàn)了,陳暮云還是有些郁悶。 糾結好一會兒,她抱拳朝尉遲虎鄭重拜了下,“少將軍,屬下……屬下不想駐守定州城,屬下想隨著大軍繼續(xù)向前,還望少將軍成全!” 尉遲虎呆了呆,隨后緊緊凝視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沉聲道,“駐守定州城不好么?” 陳暮云埋著腦袋,聲音卻無比堅定,“駐守定州自然比沙場殺敵要清閑,然屬下既已投軍,就不是為了享清閑的。相比于駐守,屬下更向往馳騁沙場,與敵人拼殺……” 拋頭顱,灑熱血,她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她就是喜歡攻城略地帶來的那種滿滿成就感,她一身的好武藝都還沒全力施展,她才不樂意止步不前。 尉遲虎聽著陳暮云這話,看向她的目光也愈發(fā)欣賞,“好小子,瞧著瘦瘦小小的,志向倒是高,我大梁有你這樣的好男兒,何愁江山不穩(wěn)?既然你有鴻鵠之志,那我自當成全!” 他拍了拍胸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去跟陛下說?!?/br> 陳暮云恭敬一拜,“牧云多謝少將軍?!?/br> …… 三日后,司空曙和尉遲虎留在了定州城,陳暮云隨著平叛大軍拔營離開,朝秦州進發(fā)。 七日后,大軍到達秦州城外,開始發(fā)起進攻。 又逾十日,秦州城破。 九月中旬,大軍至肅州城,與叛軍首領石德彪的軍隊僵持鏖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