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她平靜下來,看向常喜,“松開我的手?!?/br> 常喜一頓,抬眼請示著元珣,元珣略一頷首。 待雙手束縛解開,楚纖纖直接拿過那杯放了鶴頂紅的白瓷杯,含淚笑道,“父親,你也舉杯,就當送女兒一程吧?!?/br> “誒?!背屏中念^一痛,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淚,雙手微顫的拿起那個青瓷杯。 他想要說些什么,可喉嚨被一團沉重又復(fù)雜的情感壓著,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纖纖扯了下嘴角,將酒杯放到唇邊時,側(cè)眸看了一眼上座那個冷清冷心的男人。 他真的好狠,看似給了她一條生路,卻是將她送上更絕望的一條死路。 若是父親選了那杯毒酒,就這樣死在她面前,她一輩子都要籠罩在這層陰影之下,永遠受到良心的譴責。 若是父親沒選毒酒,那她便要在被至親拋棄背叛的痛苦中,迎向死亡。 殺人誅心。 殺人誅心呵…… 楚纖纖閉上眼,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毒藥很快就發(fā)作,她的五臟六腑就像是被攪碎一般,鮮血不受控制的從口中涌出。 她倒在地上時,看到父親內(nèi)疚又崩潰的哭聲。 這一刻,她沒想那些榮華富貴,沒想那些尊榮地位,也沒想自己死后會不會成為眾人口中的笑話,跌了面子。 她卻很想知道,如果此刻死的是她那兩位兄長,父親的哭聲會不會更加真情實意一些? …… 楚善林離開紫宸宮時,風雪更大了。 他失了魂魄一般,跌跌撞撞的走在冷風里,連傘都忘了撐,任由冷冽的風雪刮過他的臉頰。 當馬車載著他回到楚府后,他腳一滑,直接從馬車栽倒了地上。 栽了個鼻青臉腫。 仆人急急忙忙將他抬進屋內(nèi),又是請大夫又是熬藥,忙的團團直轉(zhuǎn)。 但當房門關(guān)上,只剩他一人獨處時,屋內(nèi)迸發(fā)一陣嚎啕的哭聲—— 還沒走遠的楚夫人及他幾房嬌妾,還有兒子兒媳們面面相覷:不過摔了一跤,怎就難受成這樣? 白茫茫的雪,還在簌簌落下,仿佛要將這人世間所有的陰暗與不堪遮蓋的嚴嚴實實。 第63章 怎么突然就打情罵俏起來了?…… 看著窗外紛紛落下的白雪, 阿措托著腮倍感無聊。 從迎春殿回來后,她就一直窩在榴花宮休養(yǎng),這都躺在床上快三天了,她真的好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不過想到后天便是元宵節(jié), 屆時陛下會帶她出去玩, 這才稍許有些安慰。 就在她盯著雪景發(fā)呆時,小荷快步的走了進來, 沖阿措稟告道, “主子,蔣妃娘娘來了?!?/br> 阿措一怔,坐直了身子, 道, “外面下這么大雪呢, 她怎么來了?快請進來吧?!?/br> 小荷應(yīng)了聲, 轉(zhuǎn)身就出去了。 不一會兒, 帶著些許風雪寒氣的蔣妃緩步走了進來,她身后的兩位大宮女手中都托著厚厚的禮。 阿措稍稍立起身子,蔣妃連忙按住她,柔聲道,“宸妃meimei你好生坐著,我原該早早來探望你的, 但……最近宮務(wù)繁忙,又聽聞你身子還沒大好,這才拖到今日才來, 你可莫要怪我?!?/br> 說著,她又示意大宮女將手中禮品放下,道,“我娘舅家行商的,前陣子給我送了些金絲血燕,還有兩根上好的人參,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特地拿些來給你補補身子。” 阿措掃了一眼那些禮品,感激的看向蔣妃,“多謝你。” 待蔣妃入座,兩人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小桃適時奉上溫牛乳和糕點蜜餞。 蔣妃這次來的目的便是探望,妃嬪身上不爽利,她作為攝六宮事的掌權(quán)妃子,總要表示表示一下關(guān)懷的。更何況,結(jié)合這幾日明月宮的動靜,她也大致猜出那日迎春殿發(fā)生了何事,瞧著陛下對宸妃這股子熱乎勁兒,自己自然更不能怠慢……甚至該多跟宸妃走動走動,打好關(guān)系才是。 蔣妃溫和的問候了一番后,喝了一盞茶,嘗了兩塊糕點,就差不多要離開了。 只是臨走前,阿措?yún)s叫住了她,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蔣妃jiejie,你知道楚容華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么?” 昨天晚上楚纖纖在她殿門口哭,陛下出去一趟后,她就沒動靜了,阿措這心里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聽到她的詢問,蔣妃臉上的笑容一僵,難道宸妃不知道明月宮的事? 對上阿措那雙澄澈的眼眸,蔣妃眸中略過一絲詫異,看她這個樣子,看來是真不知道。也是,她一直都在榴花宮休養(yǎng)著,陛下怎會讓那些慘烈惡心的事來打擾她清靜。 唉,陛下未免將這小姑娘保護的太好了些。 思及此處,蔣妃選擇跟著陛下的意思走,訕訕笑道,“這,這我也不是很清楚……” 阿措一眼便瞧出她笑容中的不自然,心中更是疑竇叢生。 像是生怕她再多問,蔣妃忙尋了個話頭先行離開了。 阿措端起牛乳慢慢的喝了半杯,忽而抬眼看向小荷小桃,問道,“陛下是不是把楚容華給殺了?”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壞的結(jié)果了。 小荷小桃被她這一問嚇了一跳,兩人沉默的站著,好半晌,才道,“奴婢們也不知道?!?/br> 不知道,又是不知道。 阿措只覺得胸口堵得悶悶的,她們明明都是知道的,卻一個個瞞著她,真把她當做傻子哄么。 她將杯子一放,小聲嘟囔道,“這有什么好瞞著我的,如果陛下真的殺了她,那也是她先給陛下下藥,她自己犯了錯,就得承擔后果,我也不會同情她?!?/br> 就算這事放到她們妖精身上,也沒見哪個妖精膽子肥到去給玉皇大帝下藥啊。 小荷小桃聽到她這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只靜默的立在一側(cè)。 翌日上午,雪小了一些。 阿措也可以下床活動活動,元珣本來不允許她出門的,但阿措軟綿綿的撒了個嬌,他就有點受不住,只好允許她在御花園附近逛逛。 榴花宮離御花園本就不遠,更何況坐著轎輦,就更感覺不到遠了。 時值隆冬,花兒大多凋謝,只有梅花開的正好。在皚皚白雪的襯托下,點點紅梅越發(fā)嫣紅亮眼。冷清的空氣中也飄著幽幽的梅花香味,沁人心脾。 阿措裹得跟個粽子似的,懷中揣著手爐,一邊走,一邊賞花。 不知不覺的,她便走到梅花深處,前頭是一扇通向別處的月洞門。 都看完梅花了,阿措也不想再逛了,正準備轉(zhuǎn)身回去,就聽到那月洞門后傳來一陣交談聲—— “唉,我昨兒個往明月宮門口過了一遍,真是嚇死了,那一具又一具尸體往外抬啊,一個推車上起碼堆了七八個,小山一般高,一車接著一車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死人!” “???怎么會死了那么多人?” “這你不知道了吧?陛下把那日迎春殿伺候的宮人都處死了,明月宮的宮人也是,一個都沒留……” “竟然殺了這么多……閔jiejie你還敢去看,你就不怕么?” “怕啊,但擋不住好奇嘛。再說了,我就遠遠的瞧了一眼,沒敢靠近,那味道可臭了……也不知道那楚容華現(xiàn)在是死是活,不過她身邊的云燕好像瘋了,我瞧見了,被太監(jiān)帶出來的時候,云燕整個人都傻了似的,話都不會說了。唉,也是,這要換作我,我怕是也嚇瘋了。” “好了,好了,閔jiejie你別說了,再說的話,我今夜都不敢睡了?!?/br> “嘖,瞧你這膽小樣。老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怕什么?!?/br> 阿措站在月洞門前,腦袋里還消化著聽到的內(nèi)容。 那交談的兩人已然從月洞門后面走了出來,手挽著手,正是閔才人和吳常在這對小姐妹。 兩人萬萬沒想到一出來就碰見了阿措一行,臉色登得就變了—— 就如同見了鬼一般。 阿措瞧著她們驟然蒼白的臉色,有些錯愕,她有這么可怕么? 但很快阿措就發(fā)現(xiàn),她們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她蹙著眉,順著閔才人她們的視線看過去,微微轉(zhuǎn)身,便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身后的元珣。 他一襲玄色團龍紋錦袍,披著件銀灰色大氅,長身玉立,眉目冷冽。 阿措心頭一驚,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得元珣淡淡道,“這兩個,拖下去,掌嘴五十?!?/br> 這話是什么意思,在場人一聽就懂。 閔才人和吳常在當即雙腿一軟,直直的跪了下去。 掌嘴五十,她們的嘴肯定就此廢了,就算養(yǎng)好了,臉也會留下傷疤,對后宮女子來說,容顏損毀相當于要了她們的命。 “陛下,陛下……”兩人跪在地上,想求饒,卻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她們不過閑聊了兩句而已??! 阿措雖跟她們倆沒多少交情,但對她們的印象還是可以的,心里也替她們感到冤枉。 眼見著太監(jiān)要上前把她們拖走,阿措立刻上前一步,擋在了她們面前。 閔才人和吳常在皆是一怔,一時間覺得眼前這嬌小的身軀是那樣的高大。 太監(jiān)們見到宸妃擋在前面,也不敢貿(mào)貿(mào)然動手,只猶豫的看向元珣。 阿措也看向元珣,柳眉緊緊地皺著,眼睛瞪得圓圓的,輕聲道,“陛下,她們沒犯錯,你不應(yīng)該罰她們的?!?/br> 元珣蹙眉,聲音沉沉,“過來。” 這要在之前,阿措應(yīng)該就過去了,可這一次,她卻堅定的搖了下頭,“她們沒錯,不該罰?!?/br> 一側(cè)的宮人們心都吊起來了,這宸妃娘娘可真是不怕死啊,竟敢反駁陛下,還跟陛下對峙。 這完全就是在死亡的邊緣瘋狂的試探啊—— 現(xiàn)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聽得冷風吹落積雪的聲響。 就在兩廂僵持不下的時候,阿措鼻子忽的一癢,然后打了個噴嚏。 她小臉紅紅的,鼻子下還掛著點晶瑩…… 小桃一見,忙遞過去一條帕子。 阿措尷尬的接過帕子擦了擦鼻涕,垂下了頭。 啊啊啊啊好丟人,氣勢一下子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