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殺人不吉利

    不知不覺, 祖孫倆就聊了一個(gè)上午。

    用過午膳后，沈思婉和沈如玉倆人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出去逛逛。

    阿措也沒反對，只要這兩人不在她面前晃, 隨便去哪都行。

    小桃小荷辦事一向穩(wěn)妥, 阿措便吩咐她們帶著沈如玉沈思婉去御花園逛逛，她自個(gè)兒則是繼續(xù)跟沈老太太膩著。

    直到天色偏暗, 沈如玉她們才回來。

    這個(gè)時(shí)辰, 也差不多要準(zhǔn)備去迎春殿赴宴了。

    因著妃嬪的位置和臣工家眷的位置不在一起，所以有內(nèi)侍提前來到榴花宮，將沈老太太和沈如玉她們帶到別處入宴。

    小桃小荷給阿措梳妝時(shí), 將沈如玉沈思婉在御花園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通通復(fù)述了一遍。

    都是些流水賬, 阿措興致缺缺的聽著, 腦子里想著不知道今日晚宴上會(huì)不會(huì)有四喜丸子吃。

    “主子, 這楚容華跟沈三姑娘有私交么？”小桃問。

    “??？”

    阿措的意識被“楚容華”這三個(gè)字拉回，迷茫道，“怎么提起楚容華了？”

    小桃又耐心重復(fù)了一遍，“兩位姑娘在御花園游玩，中途沈大姑娘內(nèi)急，小荷便帶她去了。奴婢則是陪著沈三姑娘繼續(xù)逛, 沒想到正好遇見了楚容華，那楚容華就將沈三姑娘叫去亭子里說話……至于說什么奴婢沒聽清，楚容華一開始便將奴婢支開了?！?/br>
    頓了頓, 她作勢就要跪下，懊惱道，“是奴婢無能，還請主子恕罪?！?/br>
    “別動(dòng)不動(dòng)就跪呀?！卑⒋脍s忙扶起她，一臉理解道，“她是四品容華，支開一個(gè)宮人的權(quán)力還是有的?！?/br>
    小桃緩緩道，“雖然不知道她倆說了些什么，但奴婢老遠(yuǎn)瞧著沈三姑娘的神情好像有點(diǎn)不大對，回來的路上也是心不在焉的?！?/br>
    “唔……我知道了。”阿措略一頷首。

    沈思婉和楚纖纖，這兩人湊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呢？

    不管她們說了什么，或是打算做些什么，且瞧著看吧。

    ***

    迎春殿，氣氛一片融洽。

    因著見到了久違的家人，眾位妃嬪們心情都很不錯(cuò)，眉目間的笑意也多了幾分真情實(shí)意。

    雖然妃嬪的位置與女眷們的位置隔得很遠(yuǎn)，但眾人說說笑笑的，還是很有新年團(tuán)聚的喜氣。

    阿措如今是妃位，便與蔣妃一樣，坐在正中那把椅子的左右——

    正中的位置目前還是空著的。

    蔣妃雖然派人去請了，但也沒把握陛下會(huì)不會(huì)來。

    往年陛下都是會(huì)來坐一坐的，但那畢竟是昭妃派人去請……

    蔣妃心里清楚，論地位與情分，自己是比不上昭妃的，陛下樂意給昭妃做臉面，不一定愿意替她做臉面。

    眼見著宴席已開，還沒陛下要來的風(fēng)聲，蔣妃心頭有些失落。

    相比于蔣妃的失落，下座的楚纖纖則是有些急了：陛下若是不來，今夜的戲要怎么唱啊？

    她正心焦著，抬眼看到上座的阿措，忽的生出個(gè)主意來。

    整理了一下表情，楚纖纖舉起酒杯，輕笑道，“宸妃娘娘，今日諸位姐妹與家人歡聚一堂，不如您派個(gè)人，將陛下也請來熱鬧熱鬧？”

    這話一出，眾妃的目光都齊齊看向上座。

    蔣妃蹙著眉，心頭不悅。她已經(jīng)派人去請陛下了，這楚容華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還是故意打她的臉？或是故意挑撥她和宸妃的關(guān)系？

    阿措則是一怔，放下手中的筷子，垂眸看向楚纖纖。

    沉默片刻，她遲疑道，“陛下來，會(huì)熱鬧么？現(xiàn)在大家其樂融融的，陛下一來，大家都束手束腳的，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自在？”

    楚纖纖一噎。

    眾位妃嬪：哇，宸妃好大膽啊，凈說大實(shí)話！

    緩了緩，楚纖纖輕咳了一聲，笑容僵硬，“宸妃娘娘考慮的也有道理，不……”

    她一句“不過”還沒說出，就見阿措笑了下，“嗯，我也覺得我考慮的蠻好，那你就坐下吧?！?/br>
    楚纖纖，“………”

    簡直沒辦法跟這種傻子交流！她的腦回路到底怎么長的！就不能等她把話說完么??！

    見楚纖纖還站著不動(dòng)，蔣妃淡漠的斜覷了她一眼，也發(fā)話道，“楚容華，坐下吧?！?/br>
    楚纖纖猛地心頭一跳，見蔣妃那副冷清的神態(tài)，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心急，無形中把蔣妃得罪了。

    她訕笑著連忙坐下，心頭卻是又氣又悶。

    就在這時(shí)，門外忽然響起一聲通報(bào)，“陛下駕到——”

    宴會(huì)上所有人都一驚，隨后連忙起身行禮。

    一身玄色繡團(tuán)龍紋錦袍的元珣大步走了進(jìn)來，目不斜視，徑直走到上座后，深深看了阿措一眼，這才朗聲道，“都起來吧。”

    臺下眾人這才起身。

    蔣妃見到陛下來了，內(nèi)心是極其高興的，陛下還是給她臉面的！

    很快，歌舞便伴隨著絲竹管弦之聲而動(dòng)。

    阿措笑瞇瞇的看向元珣，“陛下，我還以為你不來了?！?/br>
    元珣看她今日這身嬌艷的杏色打扮，眼波微動(dòng)，輕聲道，“來看看你?！?/br>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更何況今天還進(jìn)來這么多妃嬪女眷，這種亂哄哄的場面，雖有蔣妃穩(wěn)著，但萬一有人刻意朝著阿措發(fā)難，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應(yīng)付。

    考慮到這點(diǎn)，元珣索性過來了。

    有他在，諒其他人也不敢造次。

    阿措朝他笑了笑，她不習(xí)慣在這種場合說太多話，縱然很想跟陛下聊天，還是沒有多說，只專心對付著眼前的食物。

    有著樂聲歌舞的遮掩，臺下眾人才敢偷偷抬頭打量著皇帝。

    位置靠后的妃嬪家眷雖然隔得遠(yuǎn)，瞧得不算真切，但也能看出皇帝那俊美英武的深邃輪廓，還有周身那不容忽視的貴氣。

    再看他對那位宸妃時(shí)不時(shí)的注視，還有那側(cè)身低語的溫柔模樣，一些閨閣小姐不由得心中怦然。

    不是說陛下兇名在外？暴虐嗜殺么？

    如今看來，大概是以訛傳訛，并不屬實(shí)。

    坐在角落里的沈思婉眼紅的捏緊了酒杯，心中嫉妒的發(fā)癢。

    耳邊仿佛又響起楚纖纖說的話，“你這位四meimei從小到大都不如你，現(xiàn)在卻飛上枝頭變鳳凰，你還要對她俯首請安，小意討好，你心里就不難受？我可是聽說，當(dāng)初本該是你入宮的，是她把你推進(jìn)了河里，害得你沒辦法選秀……嘖，本該屬于你的榮華富貴，就這樣被她給搶走了，我都替你不值。”

    “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也樂意幫你一把，只看你有沒有那個(gè)決心搏一搏。這一搏，若是成了，你會(huì)跟宸妃一樣，成為高高在上的妃子。若是敗了……那也沒事，陛下這樣寵愛宸妃，你與她又是親姐妹，陛下也不會(huì)過多責(zé)怪的?！?/br>
    “我為何幫你？說句實(shí)話，我也不喜歡你這個(gè)四meimei，太囂張?zhí)茄哿?，所以我?guī)湍?，也是想磋磋她的風(fēng)頭……是，我是把你當(dāng)一顆棋子。但若成了，你獲得的好處可不少。所以這枚棋子，你當(dāng)還是不當(dāng)？你自己考慮好。想當(dāng)棋子的人多著呢，我也不是非你不可?！?/br>
    一曲罷，沈思婉的思緒也被拉回，只是那句“搏一搏”如同魔咒般在腦海中久久揮散不去。

    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下定決心的朝楚纖纖那邊看去。

    正巧，那邊也正看著她。

    沈思婉咬了咬唇，點(diǎn)了下頭，舉起了酒杯。

    楚纖纖莞爾一笑，笑意真切，魚兒上鉤了。

    她拿著帕子，輕輕咳了一聲，對身旁的云燕使了個(gè)眼色。

    云燕會(huì)意，當(dāng)即下去安排了。

    又跳過兩支舞后，便有雜耍上臺了。

    阿措看的津津有味，到了精彩處，還會(huì)興奮的拉著元珣，“陛下你看這個(gè)，這個(gè)太厲害了！”

    于元珣而言，雜耍無趣，她這神采奕奕的模樣更加吸引人。

    他輕聲道，“你若喜歡，日后閑了就讓他們?nèi)ツ銓m里演?！?/br>
    阿措高興應(yīng)下，“好?！?/br>
    就在這氣氛融洽之時(shí)，一名宮女也不知怎么的絆了一下，手中的酒水剛好灑在了元珣身上。

    袍袖濕了一大片，顯得衣料的墨色更深。

    剎那間，大殿之上的氛圍凝固住了，那雜耍也停了下來。

    那宮女嚇得小臉發(fā)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磕著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元珣濃眉蹙起，眉宇間的氣勢瞬間變得冷冽暴戾。

    他看也沒看那宮女一眼，薄唇輕啟，冷聲道，“拖出去，杖斃。”

    這話一出，現(xiàn)場的氣氛更僵硬了，剛才的歡聲笑語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宮女抖得厲害，連忙看向蔣妃和阿措，哭道，“蔣妃娘娘，宸妃娘娘，求你們救救奴婢吧?！?/br>
    蔣妃雖心有不忍，但深知陛下脾性，自然不敢多說，只默默地垂下了眼。

    阿措則是懵了。

    杖斃，是要把這小宮女打死的意思么？

    她轉(zhuǎn)過臉看向元珣，小小聲道，“陛下，大過年的，殺人也不吉利。你別殺她，就罰她，好不好？”

    在場妃嬪連同宮人們倒吸一口涼氣：宸妃膽子真是太大了，這個(gè)時(shí)候竟然還敢說話?。?/br>
    元珣微微側(cè)頭，對上阿措那雙瑩潤清澈的眼眸，皺起眉來。

    怎么忘記了她還在？

    如果當(dāng)著她的面殺人……她膽子那么小，肯定要嚇壞了。

    沉吟片刻，他道，“嗯，過年不宜見血?！鞭D(zhuǎn)臉淡漠的看向那宮女，“拖出去打二十棍?！?/br>
    那宮女癱軟的回過神來，又哭又笑的謝恩，然后被拖下去了。

    臺下還是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