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榮華，無上尊榮……

    是，他信守承諾了。她現(xiàn)在是最尊貴的昭妃，用著天底下最華麗的珠寶，穿著天底下最精美的衣裳，享用著這世間最昂貴精致的一切。

    可她要這些有什么用呢？

    她從始至終所求的，不過是他的愛。

    一份男人對女人，最真摯、最熱忱的愛。

    “到底是我奢求了……”

    她微微仰著頭，試圖讓淚光干涸。

    ***

    微風(fēng)，輕輕拂過，日頭漸漸強(qiáng)盛。

    阿措像只病貓似的，懶洋洋的躺在涼簟上悶悶不樂。

    安秀姑姑觀察了許久，到底沒忍住，上前關(guān)心道，“小主，你這是怎么了？打從紫宸宮回來，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br>
    阿措抬起小腦袋，無精打采問道，“姑姑，你說我漂亮么？”

    安秀姑姑立馬答道，“漂亮啊，小主是老奴這輩子以來，見過最漂亮最水靈的了?！?/br>
    她的語氣真摯，沒有半點(diǎn)奉承的味道。

    聞言，阿措一只手托著腮，還是悶悶道，“那你說陛下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呀？”

    這個問題安秀姑姑倒是斟酌了一番，才給出回答，“應(yīng)當(dāng)是喜歡的。老奴入宮這些年，還是頭一次見陛下這樣待一位女子。陛下待小主的這份熱乎勁，就是永寧宮的昭妃娘娘都比不上?！?/br>
    阿措又問，“陛下也喜歡昭妃娘娘么？”

    “這……昭妃娘娘與陛下多年情分，陛下偶爾去她那里坐坐，也無可厚非?！?/br>
    安秀姑姑生怕打擊了小主子的情緒，連忙補(bǔ)充道，“不過陛下從未留宿過永寧宮，也沒召幸過昭妃娘娘，小主你是這后宮第一位留宿紫宸宮的！”

    她本以為這話已經(jīng)說得夠圓滿了，誰知阿措聽后，反而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下安秀姑姑真是一頭霧水了，“小主，這到底是怎么了？”

    阿措咬咬唇，湊到了安秀姑姑耳邊，小小聲的將昨夜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后，安秀姑姑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失聲道，“沒侍寢?。　?/br>
    “姑姑你小點(diǎn)聲……”

    阿措小臉皺得跟包子似的，她這會兒心理壓力挺大的。

    明明昨晚什么都沒發(fā)生，可是外面?zhèn)鞯匿佁焐w地，有鼻子有眼的，倒讓她不知道該怎么否認(rèn)了。

    唉，宮里人的嘴巴怎么那么快呢！

    安秀姑姑此刻的心情很復(fù)雜，她本來還想去跟長公主報告這個好消息的……

    沒道理啊，這么漂亮的小主躺在身邊，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的好吧？

    糾結(jié)一番，安秀姑姑枯著眉，猶豫問道，“小主，你可知陛下為什么不碰你？”

    她這一問，阿措眼底的光更加黯淡了，“我也不知道呀。照姑姑你說的，我長得漂亮，陛下又喜歡我，比喜歡昭妃還要喜歡，那陛下為何不同我一起生小寶寶呢？”

    她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深深地挫敗中。

    丟人，太丟人了。

    要是后山那只狐貍精知道這回事，肯定會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沒用，連個男人都征服不了，真是妖界之恥！

    沉思片刻，阿措大膽猜測道，“姑姑，你說陛下他是不是不太行??？”

    “咳咳咳！”安秀姑姑一張老臉咳得通紅，“小主，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進(jìn)宮前，聽外面有這樣的傳言。”阿措心虛的垂下小腦袋。

    “陛下他有可能是昨日太累了，對，肯定是這樣，成日忙著政務(wù)，肯定累著了?！?/br>
    安秀姑姑這樣安慰著阿措，心里卻是默默想著，難不成陛下真的有隱疾？

    不行，自己得趕緊把這事跟長公主殿下反應(yīng)一下。

    ***

    翌日午后，長公主聽到安秀姑姑的話，差點(diǎn)沒被茶水嗆到，“她怎么會這樣想？”

    安秀姑姑尷尬道，“小主打從紫宸宮回來，就一直為此事憂思不已……所以才會有此猜想……”

    長公主拿著帕子擦了擦唇角，“也是，一張床上睡了一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她怎能不多想。”

    安秀姑姑訕訕的沒敢接話。

    過了許久，長公主似是想起什么，幽幽的嘆了口氣，“本宮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想來阿珣還是忌諱著五年前李玄風(fēng)的讖言。

    就算再喜歡，到底還是不忍傷害那小姑娘。

    “你且回去好好安撫你家小主，讓她不要多想。過兩日本宮會進(jìn)宮去，順道問一下陛下的意思?！遍L公主揮了揮袖子，“行了，你先退下吧?！?/br>
    安秀姑姑抬眼瞥見長公主眉目間那nongnong的憂愁，隱隱約約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卻也不敢多問，只恭敬的應(yīng)了一聲，便連忙退下了。

    在她走后不久，長公主緩緩起身走到亭外，望著不遠(yuǎn)處的波光湖影，神色凝重的皺起眉。

    道士李玄風(fēng)，于五年前給元珣相面，留下一段讖言——

    “君乃帝王之相，然左眼眼尾有小痣，此為克制子嗣之兆；再加之君殺戮太重，戾氣太盛，就算日后有幸得子，也注定早夭。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你既然要坐擁江山，終歸要失去一些……”

    李玄風(fēng)的讖言，無論事情大小，從未錯過。

    就連阿珣堅定造反的念頭，也是因著李玄風(fēng)那句“大淵氣數(shù)已盡，元氏將取而代之”。

    后來，阿珣的確推翻了前朝，坐上了那把龍椅。

    那這句“克制子嗣之兆”，阿珣雖未多言，想來心中是信了的。

    第32章 勸人大度，天打雷劈

    七月十五日, 是沈雋離京赴任的日子。

    沈府上下一片愁云慘淡，幾位姨娘哭哭啼啼的圍在沈雋身旁，臉上淚痕斑斑，滿是不舍。

    “老爺, 你此去嶺南, 一定要多多保重啊。”孫姨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柔弱又憂傷的嘆息道, “若不是伯勛要準(zhǔn)備科舉, 思婉還未尋到一戶好人家，妾身定會隨你一起去嶺南的，可妾身不得不為兩個孩子的前途與婚事盤算……”

    柳姨娘聞言, 也連忙附和道, “是啊是啊, 仲明今年也要下場考試了, 如玉的婚事……唉, 如玉的婚事也得妾身cao心……”

    孫姨娘輕蔑的瞥了眼柳姨娘：學(xué)人精。

    柳姨娘不服氣的瞪了回去：都是不想去嶺南，誰看不起誰呀。

    沈雋整個人還沉浸在赴任的挫敗之中，壓根沒注意她們的暗自較勁。

    周姨娘倒是將這兩個女人的眉眼官司瞧得真真的，心底嗤笑一聲：兩個蠢貨，沒了老爺和老太太，你們倆能在京中翻出多大的水花？

    “兩位jiejie放心, 妾身會替你們好好照顧老爺?shù)??！敝芤棠锲ばou不笑的說道。

    孫姨娘和柳姨娘怎看不出她的假意，笑的僵硬，“那就辛苦meimei了?！?/br>
    另一邊, 年輕一輩也在嘀嘀咕咕。

    沈如玉和沈思婉都擺出一副好姐妹的模樣，柔聲勸著沈月齡，“要不你也留下吧？在嶺南能尋到什么好夫家呢？”

    “是啊，那等荒蕪之地，哪里比得上京中才俊多？”

    “爹爹去了嶺南，我姨娘也跟去伺候，我一個人留在京中，也放心不下他們?！鄙蛟慢g嘴上這樣說，心里卻想著，我又不像你們有個哥哥可以倚靠，孤苦伶仃留在京中，還不得被你們欺負(fù)死？

    沈家的兩位公子也都勸著這位二meimei，但沈月齡心意已決，任憑他們再怎么說，也不動搖。

    不多時，就有傭人進(jìn)來稟告，“老爺，行囊已經(jīng)裝置妥當(dāng)了，奴才瞧那天邊黑壓壓的，怕是晚些會有雨，咱們還是早出發(fā)的好?！?/br>
    沈雋沉沉的嘆了口氣，“行，走吧?！?/br>
    再怎么拖，也是要走的。

    一群女人當(dāng)即又嚶嚶哭了起來，等簇?fù)碇螂h走到大門口，孫姨娘和柳姨娘一人扒拉著沈雋一只手，柔情萬千哭喊著——

    “老爺，妾身舍不得您，您到了嶺南那邊，一定要努力加餐飯，萬萬保重自身吶，我和孩子們等著您回來?！?/br>
    “是啊是啊，老爺你要保重?！?/br>
    周姨娘和沈月齡冷眼瞧著，這么會做戲，咋不去勾欄瓦舍搭個臺子呢？

    沈雋也被她們哭的熱淚盈眶，柔聲安慰了她們一番，又叮囑兩個兒子千萬護(hù)好家中女眷。

    孫姨娘咬牙狠狠道，“都怪阿措那個死丫頭，如果不是她惹了楚家的女兒，楚家怎會這樣對付咱們家！”

    這些日子，沈雋也沒閑著。他費(fèi)了好些周章才查清徐朗彈劾自己的原委，夜里回來時沒忍住跟孫姨娘抱怨了一句。但他抱怨歸抱怨，怎么也沒想到孫姨娘就這樣當(dāng)著人說了出來——

    剎那間，他的臉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沒好氣的呵斥道，“無知蠢語些什么。沈嬪如今是宮里的娘娘，是天家的人，哪里容的你嚼舌根？這要讓人聽到告到上頭，治你一個大不敬，到時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孫姨娘顯然被沈雋嚇住了，淚水還沾在睫毛上，臉色發(fā)白的說，“是……是妾身失言了?！?/br>
    這下子沈雋再也沒了依依離別的情緒，揮了揮袖子，頭也不轉(zhuǎn)的上了馬車。

    周姨娘看向?qū)O姨娘和柳姨娘，微笑道，“兩位jiejie，你們也保重啊?！?/br>
    這次，她笑的真情實(shí)意，絲毫不掩飾眸中的譏諷和幸災(zāi)樂禍。

    待四輛馬車晃晃悠悠的遠(yuǎn)去，沈思婉立刻上前挽住了孫姨娘，“娘，都走了，咱們回去吧?！?/br>
    孫姨娘還記恨著剛才的呵責(zé)，只覺得面上掛不住，待跨進(jìn)門檻后，她狠狠地朝地啐了一下，“本來就是那個害人精害的，還不讓說了。家雀兒飛上枝頭了，那還是家雀兒，哪里就能變成真鳳凰？”

    沈伯勛聽到這話，皺眉道，“娘，慎言！”

    孫姨娘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老子才斥了我，現(xiàn)在輪到你了？你別忘了你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

    沈伯勛，“……”

    他臉色青了青，悶悶的嘟囔了一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就大步離開了。

    柳姨娘見狀，忙帶著沈如玉和沈仲明回院子去了。

    她可不想跟孫氏起什么爭執(zhí)，這女人瞧著柔柔弱弱的，心思卻比蛇蝎還要陰毒。

    且說馬車上，二姑娘沈月齡掀起車簾一角，看著熱鬧繁華的京城街景，眸中流露出滿滿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