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她的人
第二天午時,言鈴顏就等在了青夢歇。 過了午時三刻,可曾悅雪就是不見人影。 “主子,你看那個人?!濒v在言鈴顏旁指著某處低聲說。 言鈴顏順勢看去,就對上了一個男子的目光,那男子看了她一眼,隨后又匆匆移開。 “相信不止一個,這附近有多少人你們估摸著看一下?!毖遭忣伒?,不動聲色地起身,往不易受襲處移了移。 這樣的話,就算有弓箭手她也不用怕會傷到自己 魐幾人下了樓,留下素娘和言鈴顏。 素娘拿出藏在身上的毒藥粉末,只要人吸入一口,即刻斃命。 素娘警惕地問:“是曾悅雪的人?” “她要殺人滅口?!毖遭忣佉詷O微的聽覺查探著周圍的情況。 “看來她謀劃已久?!彼啬镎f。 言鈴顏放下杯子,拍了拍素娘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你讓文偌把那些無辜的人先遣送離開,以免傷及無辜?!?/br> “那主子你……” “放心吧,曾悅雪不會動手的。”言鈴顏笑笑。 畢竟是蕭黎淵看上的人,她也不會這么容易就出事。 素娘聽罷,這才離開。 不一會兒,就見到一群茶客抱怨著被人從青夢歇里請出來,文偌客氣地挨個兒賠罪。 待客人都走后,言鈴顏把文偌叫了上來。 “你和掌柜還有小廝們出去躲躲,今兒個風浪大?!毖遭忣伒馈?/br> 她相信曾悅雪不會無備而來,待會兒肯定會有一場惡戰(zhàn),她不想傷及無辜。 文偌沉吟片刻,隨后問:“郡主殿下,是否需要去鎮(zhèn)國公搬救兵?” “看情況吧,到時候你自個兒拿主意?!毖遭忣伇凰蔷o皺的眉頭弄得有些無奈,又不是生離死別,“好了,快些離開吧?!?/br> 文偌見如此,也就不說話了,這便離開了。 隨后言鈴顏又讓吟獅三個人回了攝政王府,算是待定。 良久。 魐幾人回來了,被曾悅雪的人壓著回來。 此時言鈴顏正琢磨著前些日子被自己弄壞的機關獸,略為苦惱。 她抬眼見到曾悅雪,大著肚子,滿面如舊的無害笑意。 左右兩邊都綁著她的人,不過看起來沒受多少傷,可以活動自如。 言鈴顏笑道:“你來晚了,茶都涼了?!?/br> 曾悅雪聳聳肩,“不好意思,路上耽擱了些時間?!?/br> “坐吧,素娘,再重新沏一杯?!毖遭忣伔愿?。 素娘拿起杯子,換了舊茶,又給二人重新沏了熱茶。 曾悅雪小心地扶著肚子坐下,拿起杯水不動聲色地聞了聞。 言鈴顏自顧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又開始琢磨手里的機關獸。 曾悅雪這才放心似得,一口干了那杯熱茶。她太渴了,可孕婦偏偏不能喝太多水。 說是熱茶,也不燙,是可以下口的溫度。 “言鈴顏,你找我這個孕婦大老遠地來有什么事?”曾悅雪一下一下?lián)崦亲诱f。 言鈴顏看了看她的動作,又低下頭,“前幾天我在外邊撿了個人,是青風寨的三位當家之一八猴,所以把你找來,問問情況。” “近幾日白鬼哥哥病了,我作為大夫人,那寨子的掌權應當都是我的,八猴和刀疤看不起我一介婦人,所以想殺了白鬼哥哥,被我捉到了,不想讓八猴逃了。謝謝你,把他捉住了?!痹鴲傃┱f道,“我和白鬼哥哥都會感激你的?!?/br> 言鈴顏手一頓,“白鬼如何了?” “身子不大好。言鈴顏,現(xiàn)在白鬼可是我丈夫,你可不許肖想哦?!痹鴲傃┕首骶?,似乎又變成那個曾悅雪。 期間,她的手一直未離開自己的肚子。 看得出來,她似乎很小心那個肚子里。 言鈴顏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放心,我對尸體沒有興趣?!?/br> 話一出,周圍空氣似乎都凝固住了似的。 曾悅雪的笑凝固在臉上,隨后變成一片冷色,“你都知道了啊,那你還敢叫我來?不怕我殺了你嗎?”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言鈴顏反問。 “當然能?!?/br> 話音剛落,門外就涌進來一群人,把刀架在言鈴顏旁邊。 曾悅雪扶著肚子起來,冷笑一聲?!安蛔粤苛Α!?/br> “你以為不自量力的是誰?。俊毖遭忣伔葱?,手里的機關獸還是一些零碎的零件。 看來是拼不回去了。 “剛剛喝的茶水里,我加了慢性墮胎藥?!?/br> 曾悅雪一聽,立馬大驚失色,捂著肚子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什么?你怎么可以……我的肚子好痛……” 言鈴顏和素娘對視一眼,眼中掩下那抹疑惑。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曾悅雪的身上,魐幾人輕松地脫開鉗制,而后把曾悅雪壓制住。 曾悅雪痛苦的捂著肚子,面色蒼白:“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言鈴顏……你不能傷害這個孩子!” 言鈴顏看著她,“為什么要殺了白鬼?” “因為他要殺了我的孩子……他們每個人都要殺了這個孩子……我要保護我的孩子,他們都要傷害我的孩子…我要保護他!”曾悅雪痛苦又仇恨地說。 她撫著肚子,好似抽心剔骨般疼痛。 言鈴顏皺著眉,“你肚子里的,真的是孩子嗎?” 曾悅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兩邊冷汗流個不停,嘴唇也疼得發(fā)顫:“你什么意思?他是我的孩子啊……” “你看看你的肚子,那真的是孩子嗎?里面真的有你的孩子嗎?” 言鈴顏繼續(xù)說著。 曾悅雪摸著肚子,不知為何迷茫起來。 言鈴顏趁著曾悅雪愣神,一把拉下曾悅雪的“肚子”。 一個紅布包,很大。 正好撐了個幾個月大的孩子一般。 “我根本沒加什么墮胎藥,你怎么會肚子痛?” 曾悅雪一瞬間失了神一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言鈴顏看著她這模樣,卻疑惑起來。 曾悅雪的反應太奇怪了,沒有被拆穿之后的惱羞成怒,反而是失魂落魄和不可置信。 難道…… “你很聰明?!币粋€聲音幽幽從窗口飄來。 是那個面具男! 言鈴顏丟掉紅布包,冷然問道:“你對她做了什么?” “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玩笑罷了,不用生氣?!彼灰詾槿坏氐?。 顯然,他對言鈴顏更感興趣。 言鈴顏等人抽出武器,“玩笑?你這玩笑開大了。” 面具男笑笑不語,風從窗口吹進他冷冽的味道,讓這兒的人打了個冷顫。 魐炆椊杉幾人向面具男襲去,面具男躲得有些吃力。 他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手白嫩細長,顯然不是拿武器的料子。 下一秒,言鈴顏的脖頸被迫接觸一抹冰涼。 是曾悅雪,她把刀架在言鈴顏脖子上。 “一個都不許動。”曾悅雪威脅道。 該死,忘了身后的曾悅雪了。 言鈴顏暗罵自己一聲,活該自己被威脅,把后背留給了敵人。 這時的曾悅雪很激動,顫抖的刀子把言鈴顏的脖頸給割開了,魐幾人這才停了下來。 面具男似乎不悅,“你要做什么?本座可沒讓你傷害她?!?/br> “我的孩子呢?”曾悅雪哭著問?!拔液退暮⒆幽??” “哪有什么孩子?那不過是本座為你編織的夢境罷了?!泵婢吣袩o情地道出事實。 曾悅雪又哭又笑似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夢境?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夢嗎?你讓我殺了我丈夫,就只是為了一個可憐的夢境?” “曾悅雪,你冷靜一點?!毖遭忣伆矒崴?。 不料曾悅雪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閉嘴,今天咱們所有人都得死,一個也逃不掉!” 言鈴顏忽然有絲不好的預感,“你什么意思?” “給我點火!”曾悅雪大叫了一聲。 本來今日她是想炸死言鈴顏的,不過自己沒了孩子,那一起死也未嘗不可。 言鈴顏聽見底下人群逃散的聲音,聽見有的人說“有炸藥快跑。” 接著耳邊便一陣轟鳴, 她撞到一處溫熱,失去意識。 心絞痛。 這爆炸很大,整個青夢歇被炸成黑灰,里頭有幾具燒焦的尸體,破碎得不成樣子。 僅僅當了幾天郡主的言鈴顏,如此殞命。 青欏這樣寫道。 關于言鈴顏的事,就這樣結束了。 距離那次爆炸三個月后,人們才敢確定言鈴顏是真正的死了。 眾人感嘆紅顏薄命,而宰相府和裕王府卻開始了大動作。 兩府暗中聯(lián)合,欲謀朝篡位。 五姨娘也得以坐上正夫人的位置,言鈴小梅也成為了嫡小姐,風光了幾日。 這時候,言鈴忠也才真正抬起背脊做人。 言鈴顏死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竹院鏟平,燒了漫山青竹,直到不剩一棵竹苗才肯罷休。 對了。 過程很順利,言鈴蘭坐上了貴妃。 隨后,言鈴蘭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言鈴小荷和言鈴小雨嫁出去。 嫁得似乎并不合言鈴忠的心意,他去和言鈴蘭討個說法,卻不想言鈴蘭閉門不見。于是他把氣撒到了三姨娘四姨娘身上,兩位姨娘被休出府,也揚言和言鈴小荷和言鈴小雨斷絕父女關系。 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一道圣旨從天而降,路子駱以欺君之罪將宰相府剩下的人發(fā)配邊疆。 這事才這么過去。 言鈴蘭在壽康宮里接受百妃跪拜,她的目的達到了?;屎笾槐宦纷玉樚氐乜樟顺鰜恚@時候,明樂郡主也光速嫁給了龍飛。 攝政王府那邊,卻沒什么動靜。 玉玄機看著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言鈴白,有些著急了。 “王爺,少爺他怎么還沒醒?”他不知第幾次這樣問。 蕭黎淵看著床上的言鈴白,又似乎透過言鈴白在看另外一個人。 “再等等吧?!彼f。 整整三個月過去了,直到她所有的氣息塵埃落定,他才敢確定她真正的死去。 她是否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會不會還記得他? 會不會想他? 她生活得如何,是好是壞,是憂是愁? 是否還會想起這里曾有一個愛她的人? 這時候,玉清水推門進來,“王爺,妾身給你們煮了粥,你們吃一些填填肚子吧。” “jiejie,你還沒嫁給王爺呢?!庇裥C不留情面地提醒說。 玉清水咬咬唇,看了蕭黎淵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并無動靜,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心中暗喜。 她回道:“jiejie如今也算是王爺?shù)奈椿槠?,日后也總歸要如此稱呼的?!?/br> 玉玄機被噎了一下,看了玉清水和蕭黎淵一眼,哼了一句。 這時候,床上的言鈴白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水……”他虛弱的聲音似乎并不存在。 玉玄機忙起身給他倒了水,小心翼翼地給言鈴白喂下。 過了好一會兒,言鈴白才恢復些生氣。 蕭黎淵看著他,問道:“三日之前,本應該去邊疆的你卻突然出現(xiàn)在王府門口,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言鈴白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我明明都已經(jīng)到了江西了……我只記得路上隊伍停下來休息,言鈴小梅想逃跑,卻不想被五姨娘告密,又給抓了回來,被打得很慘……” 他又想了一會兒,又說:“路上我聽到一陣笛聲,結果看到隊伍都停下了,我以為遇上了土匪…可是…可是醒來時…卻在這里了……” “真的是笛聲?”蕭黎淵語氣中透露出興奮。 言鈴白想了想,又點點頭,“是笛聲!” “太好了!” 她還活著! 蕭黎淵忽然跑出房間,一路到了自己的書房。 召集了密衛(wèi),“快,去江西那一帶找,找到言鈴顏!” 密衛(wèi)頭頭有些疑惑,“言鈴姑娘不是已經(jīng)……” “去找?!笔捓铚Y說。 眾人不敢違抗主人的命令,縱使知道言鈴顏已經(jīng)死了。 于是他們又一次出發(fā)。 “王爺,這樣把所有密衛(wèi)都調(diào)出去,真的好嗎?”玉清水走了進來。 蕭黎淵:“她還活著,找到她就夠了?!?/br> 玉清水垂了垂眸,“或許,是言鈴小姐的舊識呢?” 蕭黎淵搖搖頭,“就是她?!?/br> “王爺?!庇袂逅阶∈捓铚Y的手,心痛地道,“都三個月了,你為什么還不肯接受現(xiàn)實?小姐她已經(jīng)死了……” 蕭黎淵卻抽回手,從抽屜里拿出寫好很久的退婚書。 是他以玉清水的名義寫的,退婚攝政王。 這樣一來,她也不會讓人恥笑。 玉清水一怔,“王爺……你要趕我走?” “你還是早日回到云城,別讓愛你的人等太久了。快走吧?!?/br> “王爺,言鈴顏她已經(jīng)死了,你也見到了她的尸骨,還有你送給她的侍衛(wèi),素娘,穿羽曾悅雪她們都已經(jīng)……” “她和她們不一樣,你走吧。把小白和玄機也一起帶走,他們跟著你安全?!?/br> “王爺,不要……”玉清水泣不成聲。 她追了半生的人,終歸還是不屬于她。 有人說在硬的石頭,也總有心軟的一天。 可卻沒人說,是不是因為你而心軟。 不屬于自己的,終歸是不屬于自己。 而此時的玉清水,心里隱瞞了一件大事情,也只能永遠的閉嘴了。 回云城的路上,她時常在想,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言鈴顏。 如果這樣下去,她永遠都想不到自己的哪里比不上言鈴顏。 云城鑲嵌在崖上,云霧繚繞,艷光之下透著翠色。 遠在天汜的皇非遺,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三個月,發(fā)生了太多事,他已無心顧忌,都是安子奕替著安排。 童煙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 事情瞞不住了,皇帝也公開了童煙懷孕的事實。 原來他一早就知道了,皇后心灰意冷。 枕邊人的心,其實離她很遠很遠,遠到她都追不上。她整整用了三十五年去追,也還是追不上。 現(xiàn)在她的心思,都在皇非遺身上。 而此時的皇非遺,卻一心求死。 安子奕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終于把皇非遺心心念念的養(yǎng)鴆師給了他,另外還附贈了幾只鴆王。 皇非遺卻拿著那幾只鴆打起了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