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三）

    咚…暮色中鐘鼓之聲驚飛屋檐的烏鵲。

    黃雀看著腕間的金環(huán)出了片刻神，咬了咬牙，心道我這一生從來不知父母模樣，本打算就此與山林野獸相伴一生，若非遇上了葉大哥，此生也不過與草木同朽。這是葉大哥最后的心愿，我又怎能不答應(yīng)他。耳邊聽得寺中鐘鼓，又看了幾眼信紙，拿到火上燒了。轉(zhuǎn)念想起，葉大哥一生孤苦，最后不知死在何處，有沒有人為他安葬。抬手之間觸到冰冷的金環(huán)，我與他之間就剩下這一個金環(huán)了，心下又是一片悵然。

    “黃雀，黃雀哥哥”，王小癡在門上拍了片刻，黃雀開了門出來，“小癡何事？”

    王小癡見了黃雀的神情，“黃雀哥哥，你哭過了？”

    黃雀拍了拍他的光腦袋，“哪有的事，我就是洗了把臉。”

    王小癡將手中裝于盤中的桑果遞與他，道，“待會就吃飯了，一葉和尚今天不知跑哪去了，廟里的和尚讓我們不用等他。”

    這北周國君此刻的腦子中裝的全然是一個吃字，黃雀深深嘆了口氣，“小癡，一葉大師讓你抄經(jīng)文，你抄得如何了？”

    “早就抄完了。黃雀哥哥你不知道，那什么金剛經(jīng)我七歲的時候就學(xué)過了，太…那個夫子啰嗦得很，若我不聽話就會告到我娘那去，然后我便沒有飯吃?！?/br>
    黃雀道，“那今日用完晚膳，我教你習(xí)武如何？”

    王小癡喜道，“可是那種能在樹上飛來飛去的功夫？那我學(xué)會了這種武功便能上樹摘棗子了？”

    黃雀看著他，心底不禁憂愁，這孩子真的能擔(dān)起葉大哥的寄望么？

    一雙白若無骨的手放在黑色的色盅上。女子微瞇了眼，如一只慵懶的貓兒。她聲音略帶沙啞，卻別有一番風(fēng)流多情之意。女子的目光落在眼前清華內(nèi)斂的男子身上，“蘇樓主，若這一局你輸了，可是要允了諾言，為我麗姬入幕之賓？”

    蘇慕華道，“蘇某既然已應(yīng)姑娘要求，將此局傳了江湖，自然不會食言。不過姑娘若是輸了，也要應(yīng)允蘇某一件事?！?/br>
    麗姬來了興致，“哦？何事？”

    “這件事，姑娘若輸了，蘇某自然會說出來，蘇某保證一定會讓姑娘覺得很有趣。若輸?shù)氖翘K某，也不必說了?！?/br>
    麗姬嬌媚一笑，“蘇樓主這么說，莫非是要我因了好奇，故意輸與你？”

    蘇慕華將折扇在手心合起，道，“麗姬姑娘果然聰慧過人，蘇某正有此意?！?/br>
    麗姬好看地咬了咬唇，“這我可為難了，你越不說，我越對你要我辦的事，有多有趣…好奇得要命，好奇到忍不住想要輸上一回了?！?/br>
    蘇慕華卻問，“姑娘，在這鳴鳳樓開賭局有多少時日了？”

    “到今日剛好一百日?！?/br>
    “一百日姑娘一局都未輸過，可會覺得十分無趣？既然蘇某來了，姑娘便輸上一回如何？”

    麗姬眼波微動，注視著他，潔白如玉的手撫在黑色的瓷盅邊沿，片刻一笑道，“似蘇樓主這般的妙人，麗姬又怎舍得不陪你做上一回有趣的事。這盅蓋我不揭了。蘇樓主要我做什么事，盡管說出來?！?/br>
    蘇慕華含笑謝過，又道，“蘇某想請姑娘唱上一曲?！?/br>
    “這有何難，我麗姬自幼習(xí)歌舞，無論是高山流水，還是教坊司內(nèi)的十八摸，我張口便來。”

    “不過蘇某請姑娘唱歌的地方，一定讓姑娘很難忘?！?/br>
    麗姬眸光一亮，“哦，何地？”

    蘇慕華含笑道，“少室山?！?/br>
    “施主，阿彌陀佛，貧僧說了，紅塵聚散凡事隨緣，貧僧無力行那逆天之舉，施主你就不要老跟著我了。我自那地方出來后，已經(jīng)在佛前發(fā)了誓，再不入蠱王墓，施主是要貧僧食言…破戒。”穿僧衣的和尚雙手合十，身法迅疾如風(fēng)。

    “大師，和尚，一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的慈悲心何在？”他身后的青年走得并不快，卻偏偏甩不脫，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追近了。

    一葉穿出樹林，突然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樹林的前方有一條小溪，溪水在夕陽下泛著鱗鱗波光，那溪水中有一塊青色的礁石，礁石旁一大團(tuán)白花花差點(diǎn)晃瞎了一葉的眼。

    那白花花一手扶了礁石，一邊還在唱著歌。

    伸手摸姐乳·頭上，出籠包子無只樣。

    伸手摸姐大肚兒，親像一區(qū)栽秧田。

    伸手摸姐小肚兒，小肚軟軟合兄眼。

    一葉大師臉上變幻了七八種顏色，忙緊緊閉了一雙眼，站在原地，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蘇慕華穩(wěn)穩(wěn)跟上，在他身后含笑道，“大師慈悲為懷，回頭是岸，當(dāng)不至使慕華失望?！?/br>
    一葉大師顫聲道，“蘇慕華，這前方是什么妖物？”

    蘇慕華故作不解，“前方？前方是田野歸牧，溪水野花，哪來的什么妖物？”

    “那，那唱歌的…”

    “哦，大師說的是麗姬啊，她可是江湖中艷名遠(yuǎn)播的妙人。此地雖美，不過再美的景致也不過是自然之趣，比不上活色生香的美人?！?/br>
    “拿走，拿走，施主你是要和尚破色戒了?！?/br>
    蘇慕華從容笑道，“大師食言是破戒，色戒也是破戒，反正都是破了，不如和蘇某走上一遭。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昔日帝王之樂不過如此。大師你聽那水聲，那歌聲，蘇某為表誠意，特意請來江湖之中最負(fù)艷名的麗姬，為大師歌上一曲。大師通曉音律，不知可還入耳？”

    “荒唐，你就讓這妖女在少室山，在少室山佛門清凈之地…”一葉大師耳中聽水聲嘩嘩，那女子已經(jīng)唱到：

    伸手摸妹屁股邊，好似揚(yáng)揚(yáng)大白綿。

    伸手摸姐大腿兒，好相冬瓜白絲絲。

    ……

    耳邊十八摸音律好與不好，一葉又怎敢細(xì)聽。

    蘇慕華故意慢悠悠地笑道，“我觀少林各位師兄著實(shí)清苦，明日是浴佛節(jié)，不知少林放生池中若有人放歌一曲，可會有天花散落的吉兆。”

    一葉綠了一張臉，“阿彌陀佛，蘇施主我怕了你還不成。你速速讓那女妖穿上衣服，我隨你去救人就是。不過，成與不成還要看陸酒冷的命數(shù)?！?/br>
    作者有話要說：

    ☆、尾聲（四）

    河間府，斜陽照在環(huán)形的山脈之間，卻照不進(jìn)這與世隔絕的地方。

    躺在石臺上的男子緩緩睜開眼，映入眼中是一片燦金青綠的光芒，映得對面的人臉白得像鬼。

    “阿彌陀佛，施主你總算醒了?！币蝗~雙掌合十，臉上的神情很是欣慰。

    陸酒冷坐了起來，覺得體內(nèi)真氣充沛，體內(nèi)逆亂的真氣已經(jīng)平順，甚至更甚以往，眼前的景象有幾分熟悉。

    “這是何處？”

    一葉慢慢道，“這是蠱王墓中。陸施主你體內(nèi)的楞嚴(yán)經(jīng)功力失衡，五陰反噬,本是一定會瘋的。你又與葉溫言交手，為蠱王的毒性入體，楞嚴(yán)經(jīng)無法運(yùn)轉(zhuǎn)，是一定會死的。此刻你試著運(yùn)氣，看看感覺如何？”

    陸酒冷暗中運(yùn)轉(zhuǎn)一個周天，只覺從未有過之舒暢，道，“大師，我此刻已經(jīng)無礙了，可是大師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