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fēng)得意進(jìn)寶樓_分節(jié)閱讀_134
舒青袖聽她話中不祥之意,心中微微訝異,不知這富貴女子為何如此悲傷。他開門做生意,自然得說幾句吉祥話,“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何必過于擔(dān)憂?!?/br> 令孤虹道,“我素日待在家中,也沒什么人和我說話,掌柜若不介意,可否坐下來喝一杯?!?/br> 舒青袖應(yīng)了,為二人倒了酒。 令孤虹拿了茶水喂嬰孩,那孩子扁了扁嘴吐了出來,手在空中仿佛抗議般憤怒地舞了幾下。 舒青袖見了倒笑道,“我倒忘了孩子不喜苦味?!?/br> 他起身到柜上調(diào)了杯糖水過來,令孤虹將孩子遞給了他,“有勞掌柜了。” 那孩子也不怕生,任他抱著,就著舒青袖的手喝得眉開眼笑。 “掌柜的孩兒只怕有十幾了吧?” 舒青袖知道她誤會了,道,“小云不是我孩兒,是我的弟弟?!?/br> “你對你弟弟可好得很。” 舒青袖笑道,“我們畢竟是兄弟。夫人可有兄弟手足?” “我原有個弟弟,后來...為我義兄殺了?!?/br> “這...” “我卻并不恨他?!?/br> “哦?” “我該恨的人并不是我義兄,可我偏偏恨不了那個人?!?/br> 舒青袖知道他與這女子交淺言深了,也許只有在這樣的午后,在他這個陌生人面前,這女子才能流露自己的心思。 他又怎忍心點醒她? 令孤虹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有幾分喑啞,“掌柜,你有孩兒么?” 舒青袖不知道那襲蒙面的黑紗下女子是否流了淚。應(yīng)了,“不曾?!?/br> “敢問掌柜今年貴庚?” 舒青袖應(yīng)道,“三十了。” “三十了為何還不成親?” 她問得唐突,舒青袖卻微微一笑道,“我與心系之人不能有自己的孩兒?!?/br> 令孤虹道了聲抱歉,舒青袖笑道,“夫人不必在意,若我與他二人兩情相悅,便比什么都值得了。” “值得么?”令孤虹仿佛為他一語觸動了心思,幽幽一嘆仰頭飲了杯中的酒。站起身來,朝門外喚道,“朱四。” 朱四并未走遠(yuǎn),聞聲進(jìn)了門來,垂手道,“夫人?!?/br> 令孤虹自舒青袖手里抱回孩兒,吩咐道,“我們回去吧?!?/br> 朱四目中轉(zhuǎn)過喜色,應(yīng)了聲是,他自袖中摸出一錠銀來,遞與舒青袖。 令孤虹不再回頭,登車離去。 “怎么?”孫晟見舒青袖站在門邊,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手中還握著一錠銀子。 舒青袖將銀子在他面前一晃,低聲道,“你可看出了什么來?” 孫晟笑道,“一壺酒便得了一錠銀子,舒掌柜做生意的手腕更高了,不知今晚可否給我殺只雞下酒呢?” 本是尋常之事,這些日子以來,舒青袖若心情好,也會下廚殺只雞,燉個蹄髈,炒上點青菜,溫上一壺酒,與孫晟和舒小云在后園吃上一頓飯。 吃食多半進(jìn)了舒小云的肚子,舒青袖也就只撿舒小云的口味做來。 孫晟并不介意,他只管喝酒,待舒青袖收拾了碗筷,安頓舒小云睡下。 再拉著人進(jìn)房,要上一頓補償。 此刻他偏偏壓低聲音,舒青袖思緒不可避免地想歪,二人已有數(shù)日未曾親近,這一下綺念一生,都有些情動。 孫晟挽了他的手,湊近一嗅,“看在這一錠雪花銀子的份上,你今晚主動一次試試...懷中抱月,如何?” 舒青袖為他靠得極近,想起此人撩撥他的手段,身體微微一熱,臉頰已經(jīng)紅了。 孫晟與他已經(jīng)有過多次肌膚之親,卻從未看過他這般含羞帶怒的模樣,不覺竟看得癡了。 舒青袖為他握了手,低聲道,“孫晟,你是酒壺里泡得傻了么,你看這銀子。” 孫晟與他說笑間,卻早已看清那錠銀子比尋常的亮上幾分。民間流傳之銀輾轉(zhuǎn)使用,多少都有些發(fā)黑。更別說有提了腦袋的jian商以高溫融了銀錠,再摻和些別的,自然顏色便不那么亮了。 孫晟這一生大半的時間都在打打殺殺中度過,平日心思也不在這些事情上。舒青袖卻是下九流的出生,走南闖北慣了,更曾被搙進(jìn)王府為人寵妾,一見之下便看出有異。 他手中握著那錠銀子道,“只有新啟用的銀子,或者...是內(nèi)庫里剛流出來的銀子,才有這般的色澤。” 孫晟聽他說起點頭道,“我曾得過燕王的賞銀,確實是這般色澤。那女子的侍衛(wèi)姓朱,朱為國姓,縱然這人原本姓朱,若為人下人,也要改了姓。何況他喚作朱四,這倒像是為人賜了名,天底下能以國姓為下人賜名的只怕便只有...” 舒青袖抬眼看他,道,“是否是...” 孫晟握緊了他的手道,“胡亂想些什么,我應(yīng)了你,與你一同歸隱,就算燕王到了杭州,我也不會去見他。” 他說完不怎么甜蜜的情話,板了臉喚道,“舒小云!” 舒小云自柜臺后探出頭來,應(yīng)道,“在,孫哥哥?!?/br> 孫晟拍了拍他的剃得只剩一圈青皮的大腦袋,道,“去后院抓只雞來,今晚你哥哥要給我們做好吃的?!?/br> 舒小云歡呼一聲,跳下柜臺。 不多時后院便傳來一陣雞鳴喧嘩,舒青袖臨窗一看,見舒小云鞋也不穿,攆了他已經(jīng)相中多時的大公雞滿院跑。 他眼波微轉(zhuǎn),似怒還怨地斜睨著孫晟,“你就知道慣他?!?/br> 昔日在梨園之中,舒青袖最為出名的便是這一雙眼眸,描了重彩的妝,只是這么淡淡一眼,便是七分有情。 “我...”孫晟雖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說出些懷中抱月這類的話,但若要他說上幾句軟話,和拿刀殺了他差不多。 幸好此刻有幾位做酸儒打扮的人進(jìn)了店來。 “伙計,來壺女兒紅,要陳釀的。張兄,這酒啊,是要越陳越香?!?/br> 孫晟應(yīng)了,端了酒去。 十八年的女兒紅縱然有,也不是輕易拿出來賣的。那只合埋在樹下,他與舒青袖在或許有風(fēng),或許有月的日子里挖出來,開了壇,慢慢喝。 托盤上放的那壺女兒紅,也有十年的年頭,在天底下的酒坊里算得上良心。 不論在塞北還是江南,舒青袖的酒坊口碑一向都不錯。 午后的暖陽照了半室—— 舒青袖微笑著拍開一壇酒的封泥。 孫晟將粗布衣衫的袖子挽至肘間,將托盤中的酒壺放在了客人面前的桌上。 后院的舒小云已經(jīng)抓住了那只大公雞,正騎在雞身上,擰著雞翅膀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