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這滿嘴葷話的人，突然變作這般情深的低吟。

    陸酒冷話中帶了笑意，“這是續(xù)你那日在七花谷中吟的半闕《鵲踏枝》。還有最后一句等我們洞房花燭之夜，飲過交杯酒再續(xù)，如何？”

    “不如何，你給我滾開，嗯...”

    “嘖，真不乖，那為夫要好好教訓(xùn)一下你了。”

    陸酒冷加快了頂弄，蘇慕華語已不成聲。案幾在晃，燈影在晃，他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暖流汩汩涌入體內(nèi)，仿佛要將蘇慕華的身體都填滿。

    窗外清風(fēng)吹過，月華燈影溫柔，片片花落如雪。

    作者有話要說：　　.......

    ☆、第二十八章  悖逆眾生（一）

    第二十八章悖逆眾生

    翌日早晨，蘇慕華還未睜眼，就聽到喧鬧聲，車馬聲中有男子爽朗的笑聲，絲弦響板中有女子婉轉(zhuǎn)唱腔，客棧之中本就是人間喧囂處。想著自己就在這樣的地方，與人胡天胡地了一夜，蘇慕華臉色又黑了幾分。

    案上的燈不知何時(shí)已滅，屋中光線如凝脂般的微白，想來時(shí)辰尚早。帳中光線有些黯淡，身旁的男子已經(jīng)醒來，斜靠在床邊看著他。懶散的眉眼，在暗處看上去熠熠光華，難得的有幾分認(rèn)真。

    陸酒冷吻了吻蘇慕華臉頰，“小蘇，你再睡會，我喚人送熱水進(jìn)來給你沐浴?！?/br>
    他披衣而起，已經(jīng)凝固了的血痕布在古銅色的健碩背肌上，看起來頗有幾分情|色。

    蘇慕華見了不知想起了什么，臉色一寒又扯過被褥，轉(zhuǎn)身向內(nèi)。

    陸酒冷嘴角已經(jīng)快要彎到天上去了，只是他也知道凡事不可太過，若真惹毛了，下回只怕沒那么好哄了。嗯，下回...

    蘇慕華既然已經(jīng)醒來，如何還肯受人擺布，陸酒冷送了熱水進(jìn)來，便為他趕了出去。他在門外站了片刻，回廊之下花白如雪，想起昨夜，他與蘇慕華兩情歡好之際在月下看這樹花，陸酒冷忍不住笑了，轉(zhuǎn)身下了樓。

    望北城的街頭，大戰(zhàn)方歇雖不似往日喧囂熱鬧，但也不算冷清。臨街包子鋪已經(jīng)開了門，陸酒冷見那包子雪白可愛，也排了隊(duì)買了幾個(gè)，以油紙包了。再見成衣鋪也開了門，便進(jìn)去。

    店家招呼道，“客官要些什么，小店從各類袍服，靴子，甚至公子哥喜歡的玉佩，發(fā)簪都有?！?/br>
    見陸酒冷在柜前停下足，湊上去道，“公子好眼光，這幾件是上好的府綢，上面的繡是蘇繡。梅蘭竹菊，還有繡字的...什么風(fēng)流，什么禪意...江湖中的西門大俠聽說過么，上回他和人決斗之前，專門到小店來買了衣衫?？?，就這件...”

    陸酒冷道，“給我杏色和青色的衣袍各兩身，里外都要。青色的按我的尺寸來，杏色的略小上一些。質(zhì)料要最好的，花式要最簡單的，還有...一個(gè)字都不要繡?！?/br>
    店家見他干脆，忙笑著應(yīng)道，“是，客官稍待?！?/br>
    陸酒冷見他自去收拾，拿了案上的一把折扇在手中展開看，這是一把湘妃竹所制的紙面折扇，扇骨上凝著褐色云紋紫斑，扇面潔白，只以墨繪了一輪月，一枝花，畫工不俗，卻無題無款。

    他喚道，“店家，這把扇子我也要了?！?/br>
    店家將打了包的衣服拿來，笑著應(yīng)道，“爺，這把扇子便當(dāng)小店送你的添頭。歡迎常來?！?/br>
    陸酒冷道了謝，提著包袱步出店門，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yuǎn)處，數(shù)人站在車前，竟是孫晟、舒青袖和楚折梅。

    眾人也已看見了他，陸酒冷上前見禮道，“各位，這是去哪？”

    孫晟已經(jīng)解下了盔甲，著了一件青布衣袍，看起來有幾分像尋常江湖客，笑道，“宋縣令...哦，不，應(yīng)喚作陸公子。”

    陸酒冷一笑，春桃和不留行帶慕容將離的首級送來此處，眾人已經(jīng)知道他和蘇慕華的身份。陸酒冷便也不刻意隱瞞。

    孫晟道，“我廢了一條胳膊，已經(jīng)不合適再在軍中。向殿下請了辭，想著與青袖去江南開個(gè)酒坊。今日便要離開，遇上了楚宮主，此次我負(fù)傷，多蒙他救治?！?/br>
    “這次你不曾卸了這條膀子算你運(yùn)氣好，但這只胳膊經(jīng)脈已損，今后再也無法用力，若是陰天下雨也會如老叟一般疼痛?！背勖氛f著用力拍了拍孫晟的肩膀，看著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一個(gè)虎頭虎腦的孩子從車上跳下來，伸手要推開楚折梅，口中囔道，“不許你欺負(fù)孫家哥哥?！?/br>
    陸酒冷見那人不是舒小云是誰，心下奇怪這舒小云幾時(shí)和孫晟如何要好了？

    楚折梅衣袍一帶，舒小云連他半片衣角都不曾沾到，笑道，“還能覺得疼痛，這條胳膊就還沒死，不過以后也就一擺設(shè)，沒啥用，連美人都抱不動的。”

    舒青袖笑道，“楚宮主這張嘴，一定讓病人又愛又恨?！?/br>
    楚折梅搖頭嘆息道，“病人都是不喜歡大夫的，可憐醫(yī)者父母心。我說，美人你真不考慮下跟我回折梅宮？要一輩子伺候這個(gè)廢了條胳膊的人？”

    舒青袖道，“多謝楚宮主美意，可惜青袖對江南風(fēng)物向往已久?！?/br>
    “哦？只為江南？”楚折梅含笑道，“我便為你將折梅宮搬到江南如何？”

    舒青袖拉著舒小云道聲不得無禮，旋即又笑道，“當(dāng)然不止是江南，這個(gè)人雖然平日行事霸道了些，但他的血是暖的?！?/br>
    他語氣冷淡，孫晟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陸酒冷見他們二人如此，再回想在雁北城的時(shí)候，也微笑道，“若他日我到江南，一定去叨擾孫兄和舒公子一杯酒。”

    楚折梅搖頭嘆道，“奈何明月照溝渠，枉我一片癡心。廢了條胳膊也好，如此也好，省得他不自量力遇事強(qiáng)出頭，白丟了性命，負(fù)了美人?！?/br>
    他說著自袖中取了個(gè)瓶子遞給孫晟，“這些藥是我提煉的，對你手上經(jīng)脈有益?！?/br>
    人與人相識相知，不在時(shí)間長短。孫晟心下溫暖，道，“多謝楚宮主，我省得。”

    舒青袖和舒小云上了車，孫晟坐于車頭，車夫打馬而行，一乘馬車悄然出了望北城。

    目送眾人離去，楚折梅轉(zhuǎn)向陸酒冷道，“你可在怪我不愿出手救治蘇慕華？”

    陸酒冷道，“小蘇不曾怨過楚宮主?！?/br>
    楚折梅道，“那你呢？”

    陸酒冷道，“我只想問楚宮主何時(shí)才肯出手救人？”

    楚折梅冷聲反問道，“你不肯殺陸元應(yīng)，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出手救人？”

    陸酒冷道，“楚宮主若非有心救人，又何必告訴我們你有辦法。何況...楚神醫(yī)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大好，但從未聽聞會逼人去做有違綱常倫理的事?！?/br>
    蘇慕華坐在云來客棧客似云來的牌匾下，悠閑地端著茶飲著。

    茶已添過數(shù)遍，從茶煙尚綠熬成淡而無味，替他添水的店小二好幾次想說，客官茶只可七泡。

    他的對面，一位身著錦袍的男子正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中，手中端著已經(jīng)看不出茶色的茶，卻仍是一嘆三贊地飲著。

    那男子道，“蘇樓主，你我京中一別，已是多年不見，不想在這里邊城遇上?？梢娙耸赖木壏终媸亲屓硕笸箝L嘆，更有緣的是竟然還同飲一杯...哦，不，一壺茶?！?/br>
    蘇慕華道，“殿下，可曾聽說過...黃鼠狼給雞拜年...從初一拜到十五，也實(shí)在讓人煩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