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進寶樓_分節(jié)閱讀_75
“你自己是條狗,喜歡鉆人褲襠,以為我家公子和你一樣?”“什么人?”未待他回頭看清眼前的人,一個碩大的拳頭就擊中他的鼻子,將他的身子擊得飛出去,撞在石壁上。 “可惜長得實在太丑,就算你想鉆,本官爺的褲襠也不借給你!” “黃雀,你并非官府中人,這官爺的自稱可是不妥?!?/br> “哦?那要叫什么?” 葉溫言循聲抬眼,那洞口處立了一位白衣的男子,雨水自他的烏黑的發(fā)稍滑落。天地間的雨聲也遮不住他清朗含笑的聲音,“少俠,小爺皆可...” 少年聽雨歌樓上...葉溫言不是一個會傷春悲秋的人,他很久沒有在這樣的雨天,去聽這一場雨。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四章 入戲太深(一) 永靖八年夏至日起,暴雨時停時續(xù)。老天似不曾哭夠,嚎過幾嗓子歇上一陣,重新抖擻,整兵重來。松動的土層為雨水沖刷成黃色的泥潭,田野為數萬馬蹄一來一去踐踏而過,連草根都剩不下幾根。 彼時暴雨初歇,天際紅霞方吐。 山間道路上有三人聯(lián)袂而來,黑色的長袍貼在當先那人挺拔精悍的背脊上,削窄利落若流水一般。長發(fā)胡亂挽著,幾縷垂落濃黑的眉宇間,顯出幾分灑脫不羈來。 他身邊跟了一人,明明是個俊俏少年,偏著了一身江湖女子都不怎么穿著的粉色衣袍。這明顯嬌嫩的衣袍穿在他身上,一點也未見違和,反而顯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 落后他們數步之遙,跟了一個身著寬大雪白僧袍的男子。秀美的眼中凝著寒氣,冷得像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 春桃實在忍不住開口,“喂,蘇慕華說他去找葉溫言了,陸酒冷你聽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吧?!?/br> 陸酒冷看著春桃,笑了笑,“哦?他什么意思?” “你...”春桃為他問得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嘆了口氣,低聲道,“你,你...這下追過去,就不怕看見...他們二人...鴛鴦交頸...” 他見陸酒冷眼底轉過寒芒,那冷意將他剩下的話凍住,春桃簡直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酒冷笑意并不溫柔,帶著蠻橫霸道的冷意,緩緩道,“縱然如此,我也相信他別有苦衷?!?/br> 戀情不比友情寬宏豁達——猜忌、懷疑...重重負面情緒糾纏于心間,人容易患得患失。他曾經懷疑過蘇慕華,曾經自以為是地想要成全他和葉溫言。兩個男子的相戀本就驚世駭俗,經歷了生死之間,蘇慕華能將性命相付,他又豈能再懷疑他的心意? ——他與他之間本就不容人置喙! “唉,你等等我。你要找人,我就陪你去吧,誰讓我好不容易才碰上你這么個能出得起錢的金主,雖然目前還是賒賬的?!贝禾胰嗔巳啾亲?,跟上他的步伐。 畫刀一言不發(fā),他白衣如雪,一步一步跟著。 火光映著蘇慕華蒼白的臉色,他坐在重新燃起的火堆邊,烤著為雨淋濕的衣衫。濕柴冒著嗆人的煙,他手握成拳放于唇上一聲聲地咳著,那一場毒發(fā)多少傷害了他的健康。這一路趕來,黃雀雖然為他們二人弄了兩匹馬來,順著葉溫言約好的信號一路尋來,但雨中疾馳仍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 葉溫言坐于他的對面,他此刻其實半點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美人如美景,當見于意氣風發(fā)時。 所謂一日看盡長安花,也要在得意之時。若非如此,見來無益,不是折騰,就是折磨。 但這人是為他忠心的影衛(wèi)帶來的,他讓黃雀看著蘇慕華,少年做得很好,他直接把人給帶到葉溫言面前來。 黃雀出手太狠太毒,虞千的鼻梁為他一拳打歪。縱然他本就長得丑,但后半生要歪著布袋似的鼻梁過活,也并非愉快的事。披面的鮮血懾住了方才還仗勢凌人的虞千,也讓蠢蠢欲動的燕軍軍官們一時噤若寒蟬。虞千的武功說來并不弱,但少年的出手太過突然,也太過刁鉆,他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暈了。 葉溫言注視著他,單薄的夏衫裹在蘇慕華修長的身軀上,烏黑的發(fā)垂落肩頭。 葉溫言心中隱隱悸動,他伸手扶住了蘇慕華的肩頭,感覺到手掌之下青年的肩頭微微僵硬,他柔聲道,“慕華,你肯來找我,我很高興。” 蘇慕華鳳眸微抬望向他,他的目光很定很靜,靜得有一種秋水無言的溫柔。 他看著這人從少年長成青年,看著這人在迷惘掙扎中克制著對自己的渴慕。 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聲...葉溫言還記得那年蘇慕華送他的黃泥硯上的這句題詩。當時的蘇慕華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裝著不在意地和令孤虹斗著嘴,望向他的眼中藏著不可言說的心事。葉溫言年長他三歲,當時已經嘗過風月的滋味,怎么又會看不明白蘇慕華的少年心思?但他裝著不明白,裝著光風霽月般視他為好友手足,與他論琴、習武,共賞春花秋月...看著那般出色的男子為他一人苦苦隱忍掙扎,因他的靠近而喜悅,因他的疏離而悲傷,他心底快慰而得意。 如今,蘇慕華依然坐在他的身旁。 葉溫言想,哪怕是日暮窮途,得到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總歸是值得驕傲的。 蘇慕華并不躲閃,他道,“葉溫言,你我認識了近十年,你的那些手段我并不陌生...也許我會壞你的大事...”他看著葉溫言,微笑道,“你要小心?!?/br> 葉溫言反倒笑了,若是從前他會忌憚蘇慕華,但如今這人的境遇也不比他好多少。他目中含著萬千柔情,輕輕攬著青年溫熱的肩頭,“蘇慕華,如今你連挽留相醉刀都拿不動了,又如何壞我的事...你這么說,我會認為,你在找理由留在我身邊?!?/br> 蘇慕華的肩頭在他掌下微微一顫,沉默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四章 入戲太深(二) 上萬人一起逃亡的場面何等混亂不堪,再加暴雨如注,慕容將離一路上收攏了一些兵卒,算來也就剩下了千余人。這北燕演武堂的第一高手,想想大軍南下之際,三萬人馬旌旗蔽日,再看看此刻身邊丟盔棄甲的殘部,不免愧赧。心道此番回去,我是無顏見燕寄了。北燕是游牧民族,說全民皆可為兵也不為過。三萬兵馬雖多,但對于北燕來說還算不上傷筋動骨。但燕寄即位未久,諸多權力還在叔伯舊臣手中,想想那少年天子要面對議事庭的那些羅嗦麻煩又嘴臉丑惡的諸王,慕容將離心下不免一片悵然。 “葉公子”,慕容將離向著騎馬距離他不遠的葉溫言微一頷首,他曾經與燕青云說過葉溫言和北周太后羅燕一為狐貍,一為毒蛇。如今他兵敗之際,這只狐貍還跟著? 葉溫言馬馳前幾步,回禮道,“慕容國師?!?/br> 慕容將離道,“葉公子,說來慚愧,我今日兵敗,這點兵馬也不指望甚么。我意欲撤兵回去,與公子的約定只能作罷,不知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葉溫言嘆息一聲道,“天時地利人和皆失,非戰(zhàn)之罪,國師也不必太過難過,以北燕的兵力,卷土重來也非難事。在下隨行之人不足十人,也只得先行折返周土。只是我等人數偏少,我和義弟二人又有傷在身,若在亂軍中只怕難以自保。只得先托庇于將軍,待出了前方長平谷口,我等便告辭?!?/br> 他先說了要走,慕容將離倒不好說什么,道,“葉公子也不必如此著急,我等退兵也會經過周土,便相伴公子回去也無妨?!?/br> 葉溫言目中露出喜色,“如此多謝將軍了?!?/br> 陸酒冷在山壁邊停下足來,春桃看他一怔,“怎么了?”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只胖乎乎的烏龜刻在石壁上。那烏龜大張著四肢,一只前爪伸至嘴旁,爪中抓了一個壇子,如飲酒一般,憨態(tài)可掬。 陸酒冷目光溫柔,只覺得心頭微熱,甜蜜的滋味已經溢滿心間,蘇慕華知道自己會跟來。 三人步入山洞,畫刀看著數處火堆的余燼道,“看來他們人數不少。這個時候如此多人,還能不打起來,想來是燕軍殘部的主力了。蘇家小子若去找葉溫言,極有可能和慕容將離走一路。” 春桃往洞口的火堆里一探,“尚有余溫,他們并未走遠。” 陸酒冷手中托著的那只蝴蝶微微翕動了翅膀,笑道,“西北方?!?/br> 春桃笑道,“若非那只烏龜,我們也不會入這洞看看,也就不知道原來慕容將離在這。不過...這烏龜喝酒么。哎呀,陸兄你可別高興得太早,當心蘇慕華將你把當酒給喝了。我這的春風幾度丸,折個八折賣你如何?” 陸酒冷一點都不買賬,“知道的當任情兒是拜月教的護法,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走江湖賣大力丸的?!?/br> 畫刀自袖中拿出一支竹管,正是蘇慕華當日交給他的那支,道,“蘇家小子倒有幾分鬼精靈?!?/br> 陸酒冷訝異道,“這是何物?” “蘇家小子在長平谷中設了一支伏兵,由不留行領著。這枚為煙花信號?!?/br> 長平谷地勢險要,七年前北燕趁大寧江山未穩(wěn),燕主大舉南下,可謂勢如破竹,逼大寧割讓了燕云。彼時中原武林七大世家好手聯(lián)袂,乘燕主撤兵之際,在長平谷設伏,燕主身負重傷,雖然逃得性命,但回朝后不久就傷重不治。年方八歲的燕寄即位,自此北燕一直無暇對中原用兵。 陸酒冷心頭一沉,蘇慕華此刻武功已失,亂軍之中... “大師,可否等尋到小蘇,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