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進寶樓_分節(jié)閱讀_55
想起多年之前,他幼時待的那個戲班的院子里曾經(jīng)種過的一株紅白兩色伴生的桃花。當時只道是尋常,數(shù)日后再去看時,桃花已經(jīng)結成了桃子,此后多年他再未見過開得如此好的桃花。 蘇慕華,如今我只恨當日輕易放你走! “太后”,羅煙方卸了妝,貼身宮女便入內(nèi)稟道,“大司馬求見。” 羅煙放下手中的珠釵,看見葉溫言走了進來。男子素日斯文而溫和的容顏,此刻眼中仿佛帶著一層森寒的沉郁的煞氣。 羅煙媚眼如絲,“怎么,你的小情人讓你生氣了?” 葉溫言一言不發(fā),攬過她的身體按入床榻中。 風吹動帳幔,男子一反平日的溫柔,今夜粗暴地仿佛換了一個人。 喘息方定,女子推開他的手披衣而起。輕挑了眼,“你今夜有些特別。” 葉溫言裸著身體靠在床榻上,“特別怎樣?你不是叫得比平日還快活?” 羅煙橫了他一眼,“你怎么這么粗俗?” “哦?你不喜歡?” 羅煙道,“我自然喜歡,但若想想你這般厲害的時候,心里想的,眼中看的不知是誰,我又實在喜歡不起來?!?/br> 葉溫言看著女子沒有說話,心底也委實不能平靜,方才,第一次,他想著蘇慕華的樣子都能硬了。 果然是戲演多了,不免入了戲? 常年活在戲中的人,面具戴久了,是不是連自己的真心都不知道作價幾兩。 那個永遠跟在他身后的少年,是他親手推開。 葉溫言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錯了。 他后悔當日沒有先得到那個人。 羅煙嬌笑了一聲,“你不愿提,我就不說了,你又何必一幅見了鬼的神情?” 葉溫言披衣而起,“慕容將離的傷如何了?” 羅煙為他披了外袍,“聽北燕的使臣說,他的傷不妨事了?!?/br> 北周都城的北城郊,一片荒蕪,偶爾見到幾只老鴰停在光禿禿的樹枝上。烈日照著排成井然有序的軍營,馬一匹匹圈在臨時搭起的馬廄旁??諝庵袕浡梭w的汗味,畜生的sao味,以及草料的青澀氣味,混雜成兵營里特有的渾濁氣息。 羅煙一身宮裝打扮,手中握了一塊絹帕捂著鼻子,走在兵營中,一臉快要昏厥的神情。 引路的將官見了她那副模樣不覺好笑,放慢了步伐,故意指著眼前的馬廄道,“太后,你看這是我大燕的宛馬,能日行千里,真上了戰(zhàn)場,南邊的那些馬兒跑起來可都輸它一大截。” 說著,將官還跑過去摸了摸馬匹的頭,馬兒精神抖擻地揚蹄踢出帶著腥氣的塵煙。 羅煙拿了帕掩了鼻息。 葉溫言上前一步,攔在她身前,沉聲道,“這位大人請了,我朝太后誠意前來探病。你家國師負傷在身,不出轅門親迎便罷了,你這樣便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 將官笑嘻嘻地道,“這位都說了是待客之道,如今周已經(jīng)歸降,算得上什么客?” 葉溫言冷笑,“我道燕為上國,我周上下俱以上國之禮待之,想不到如此鼠目寸光?!?/br> “哦?如何鼠目寸光?”男子醇厚的聲音響起。 葉溫言循聲望去,只見馬廄的暗處站了一個人,細看那眉目竟是慕容將離。 慕容將離著了一身普通青布衣衫正站在馬廄中。袖子挽到手肘,手中抓了一個刷子,竟然在刷馬。 葉溫言一愣,冷笑道,“慕容國師寧可親自伺候一匹畜生,也不愿意見我等?” 慕容將離將一塊干凈的布搭上馬背,緩緩擦拭,“有的人只會在背后給你捅刀子,而戰(zhàn)場之上,這一匹畜生能救你性命。你說我該不該對它好點?”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六章 人心鬼域(三) 其實慕容將離一介武夫,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也就是他今日臨別在即,想著未踏戰(zhàn)場便要打道回府,心生感嘆罷了。 葉溫言卻是個心思重的人,難免想得多,一時思慮萬千,先自沉默了。 片刻慕容將離收拾好馬匹,向著他們二人走過來,禮數(shù)周全地行禮,“勞二位久待,請帳中敘話?!?/br> 羅煙與葉溫言隨他至主帳落座,羅煙落落大方地關懷道,“見國師今日風采,想來傷勢已無大礙了?!彼樕胶?,半點也沒有方才那副快要暈倒的樣子。 慕容將離謝過羅煙,眾人閑話了片刻。葉溫言道,“燕將軍不幸遭人暗算,不知接下來國師有何打算?” 慕容將離道,“大司馬倒是快人快語,這幾日叨擾貴國了。”他笑笑又道,“三萬人的軍隊駐扎,說民不聊生都是客氣了。不過我們已行將開撥,二位既然來了,剛好我有一個不情之請?!?/br> 慕容將離遞過一張紙,羅煙看了幾眼,交于葉溫言。那張紙上密密麻麻地列著米糧、鹽茶、軍備、兵器,連同在北周長期駐兵的條條款款。 “我國國主有意與大周世代交好,愿為貴國代守邊關?!?/br> 雖然言語客氣,但這是城下之盟。 葉溫言手按在紙上,輕笑道,“這些條件雖然苛刻,也未必不可商量。只是國師退兵回去,這一番用兵無功而返,諸王議事庭那...只怕貴主上也無法輕易彈壓?!?/br> 慕容將離問道,“大司馬憑這一張紙便判斷我要退兵?” 葉溫言道,“燕厲兵秣馬而來,這幾日雖有消耗,但也無需如此多的糧草。若燕軍繼續(xù)南下,更無需多增這些輜重,一路搶過去便是。”他頓了頓,笑道,“何況這么多鹽茶,慕容國師是要順手做些倒騰買賣?可要在下介紹幾個商號與國師......只怕還是多少為此行出兵收一些戰(zhàn)利品吧。在下斗膽說一句,慕容國師就此撤兵,燕主可未必會高興。” 燕國主君是少年天子,親政以來大刀闊斧削了諸王議事庭不少權柄,此番對大寧用兵,更是將諸王議事庭的老庭王氣得腦中風臥了床,這才力排眾議。若勝則軍權、政權在握,諸王議事庭從此只剩下喝奶茶、打馬吊的份。 甚至也不必占據(jù)大寧的大部分疆土,只要能贏得好看,擒下大寧在望北城中的王族,逼出個城下之盟便也足夠看了。 但如今北燕鐵騎連大寧的國土都未踏足便折返,只怕諸王議事庭要借此打一場翻身戰(zhàn)。燕國主君下回再想一斥百萬兵,圓他天下雄主的夢,只怕難上加難。 葉溫言見慕容將離神色微變,卻沉吟不語,繼續(xù)趁熱打鐵,“在下覺得如今應是繼續(xù)領兵南下,打上一場漂亮的勝戰(zhàn),捷報回傳再等援軍。國師以為呢?” 慕容將離已經(jīng)將燕青云身死的消息秘密回報燕主,但這一番來回起碼十日功夫。再從朝中調(diào)什么知兵的大將來也不知諸王議事庭那又會出什么妖蛾子。聽說那老庭王雖然臥了床,但一頓還能吃下兩碗飯,三頭鵝。 臨出征前,燕主便予了慕容將離一柄金刀,準他便宜行事,言下之意若燕青云不好,慕容將離可取而代之。 擺在慕容將離面前的無非是兩種選擇,回去或打完再回去。 葉溫言深深一嘆,又道,“素聞燕主有宏圖之心,此番退兵只怕...此生如鴻鵠失志。不過慕容國師與燕主情誼匪淺,想來也不會降罪的?!?/br> 慕容將離眉間緊鎖,心道縱然燕寄不降罪于我,此后我見他有志難伸,難道就能心安? 葉溫言又道,“其實此番前來,周本來是想和燕商量合作之事?!?/br> 慕容將離奇怪地問道,“哦?” “我朝國計民生依靠的是與大寧和大燕兩國的生意往來,今歲起大寧限制了茶外銷的量,周的商人在與本地商人的競爭中經(jīng)常拿不到貨源,必然也影響了我朝銷往貴國的茶價。目前還只是一個茶,若大寧再對絲綢等等提個七八成的價,我國的商人就得喝西北去了。我想借大燕的東風,請大寧看在燕國的面上,同意向周優(yōu)先放開商貿(mào)?!?/br> 慕容將離失笑,“大司馬的算盤都打到我頭上來了?” “兩國互惠,何樂不為?國師,周愿與燕結為盟軍?!?/br> 慕容將離嘆息道,“兵者不易,實不相瞞,我并不懂行軍打戰(zhà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