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箜篌盡_分節(jié)閱讀_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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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說是九霄清客,更為合適吧。 聞青暗想。 “你來了?!笔婧杈従徎厣?,縱然他年輕時(shí)豐神秀骨,仍逃不過歲月摩挲,但他一身高雅清華,內(nèi)斂沉厚,卻如他身旁云中古松一般,叫人看了,甘拜下風(fēng)。 “先生?!甭勄嘁灰尽?/br> “這么客氣做什么?以后喚我‘老師’便可?!笔婧璧晚?,靜靜踩過一地松花,走到長廊坐臺(tái)邊隨意坐下,卻仍一片端雅。 聞青也不拘禮:“老師。” “你昨日那一曲《溯華》確實(shí)高妙?!笔婧杩粗褐幸坏芈湎碌乃苫?,忽而又道,“只是,彈到其中一節(jié)時(shí),卻太慘淡。反失了幾分靈氣?!?/br> 聞青低首:“請(qǐng)先生賜教?!?/br> 舒寒凌低笑:“彈曲之時(shí),你已專注本心。那么你便要學(xué)會(huì)的只有一件,以彼之心,通彼之命,悟彼之天地一方?!?/br> 言罷,他又笑道:“其實(shí)這也是當(dāng)年你師尊傳授與我,我卻是聽不懂?!?/br> 聞青當(dāng)下一怔,他原本以為舒寒凌是個(gè)十分端肅的人,而今看來卻很和善。 “其實(shí)說白了就是,”舒寒凌抬袖,松針掩映下眼角流出一段優(yōu)雅,“澄澈汝心吧?!?/br> 聞青低笑:“那弟子必當(dāng)謹(jǐn)遵教誨。” 而謝紫那一廂,此時(shí)正是上朝時(shí)候。 眾官尚還候在金鑾殿外。 眾官自然都避著謝紫一些。 現(xiàn)在他的風(fēng)評(píng)可不算好,和之前簡直天差地別。 但謝紫卻是一概笑臉相迎,好似渾不知旁人是如何傳他的。 只蘇相走過他身邊時(shí),意義不明地勾唇笑了一聲,眼中意味深沉。 謝紫同樣勾唇一笑,壓低聲線:“謝過。” 蘇相只一眼:“各有同道罷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公子決 不知覺到了落雪天氣。 長安繁華富庶,也被雪掩埋煙火,一片寂靜清涼無限風(fēng)月里去了。 謝紫擁著狐裘走到謝府前,卻見一人白衣如雪,一柄傘上桃花嫣然盛放。 那傘上三月桃花是熟悉的筆觸。 只見那傘緩緩移開,露出那張溫文端方如玉的面孔,比往日里精神得多:“回來了。” 謝紫一驚:“爹,你不是尚還病著,這樣的時(shí)候怎么還能在雪中等我?!?/br> 謝書漫不經(jīng)心一眼掃過,眼中是明月寒霜亦或者是桃花春水? “不妨事?!敝x書緩緩勾出個(gè)笑,氤氳開一室三月春華。 謝紫淡淡低眉笑道:“爹,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我沒事?!彼龆鴵P(yáng)眉粲然一笑,皎皎若華光:“你把病養(yǎng)好,然后等著我把娘救出來。我們一家就會(huì)好好的。” “嗯?!敝x書低首走入門內(nèi),傘上桃花那樣艷,是他昔日與夫人廊檐聽雨時(shí),興致好時(shí)所繪。卻是,太艷了些,這樣的大雪天氣,茫茫雪靄里,卻好似一抹昔日余艷。 謝紫看著謝書的背影,如翠竹青松,好似是江南煙水里畫出。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說?”謝紫看出了謝書今日的不同尋常。 謝書只讓他隨自己入書房。 待謝紫落座,卻見謝書攤開一卷潑墨山水,上頭天青煙雨,杏花微紅。市肆長街,綠柳如煙。有人身批蓑衣縱馬而過,有人撐一柄油紙傘,緩緩獨(dú)行。 這風(fēng)景他未見過,卻也知道是哪里廣陵揚(yáng)州。 謝書的故鄉(xiāng)。 “爹?”謝紫微怔,“你想回廣陵?” 謝書低首,素白的衣袖趁著蒼白的手指,摩挲過畫卷上潑墨的山水:“不。謝紫,我是讓你回廣陵。”謝紫卻笑不出來:“爹,可娘還……” “你娘已經(jīng)死了?!敝x書未抬首,黑發(fā)如墨散,衣冠勝雪。 謝紫猛然僵?。骸安豢赡?,娘如若死了,君雁雪拿什么來威脅我?!” 謝書輕輕的笑聲飄渺散開,卻是一地哀涼:“君雁雪的人質(zhì)是假的。我雖不愛你娘,卻與她夫妻多年,也不是不了解她?!?/br> “那一日,禁軍包圍謝府之時(shí),你娘在被禁軍帶走前,將自己貼身多年的玉鐲擲碎。” “那鐲子是新婚之夜我替她戴上。” “她曾與我說,此身不散,此鐲不離?!?/br> “謝紫,當(dāng)日她便已有為我們而死的決心。” 謝書忽然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中,山水畫上桃花嫣然開放。 謝紫猛地一驚,扶著謝書,震驚地看著鮮血順著謝書的嘴角滴落,在畫卷上綻開桃花。 那樣艷麗的顏色,好似胭脂濃,桃李艷。 “爹!爹!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去叫大夫啊!”謝紫看著走入屋內(nèi)奉茶的家仆,厲聲喝道。又回身死死攥住謝書愈發(fā)冰涼的手,才恍然明白,他竟日不同尋常的精神,竟是回光返照。 可是,絡(luò)梅花的解藥不是已經(jīng)喝下了么? 怎么還會(huì)如此! “謝紫,”謝書眉眼間溫柔繾綣,好似看見了往昔風(fēng)清月朗時(shí),“我一直瞞著你,是怕你難以承受。但是,我寧愿你痛,也不要你受制于人,你可明白?” 謝紫聲線哽咽:“爹,別說了,大夫來了你就不會(huì)有事?!?/br> 忽而勾唇淺笑,一剎那如玉華流轉(zhuǎn),謝書的眼神落在那畫卷上:“謝紫,我想回廣陵。” “那我們就回廣陵!只要爹你活著,無論哪,我都同你去!”謝紫死死攥住謝書的手,卻只能無力地感受那手一寸寸涼卻。 “你們快去駕馬車,我們回江南!”謝紫雙眼赤紅近乎聲嘶力竭地對(duì)著家仆吼道。 家仆趕忙去后院駕馬車,踉蹌間差點(diǎn)被門檻絆倒。 雪落長安道。 一輛馬車疾馳而去,絕塵千里。 謝紫看著靠著軟墊,面色近乎慘白的謝書,近乎是哀求的語氣:“爹,只要你再撐一刻,我們便能回江南?!?/br> 謝書卻好似沒有聽到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