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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請出洞_分節(jié)閱讀_46

    出了門一個守衛(wèi)打扮的男子便跑到他面前道,“莊主,孤城主和任大俠求見!”

    花梅令點頭,那守衛(wèi)立刻抬頭甜甜地笑了,竟然是昔日花梅令的男寵小桃。

    五年前,花梅令遣散了梅令山莊的男寵,但還是有些頑固地要留下來陪著他的,最后便被他扔到了總管那里都訓練成了密探和守衛(wèi)。說起總管,還是當年黑煞手下的一名暗衛(wèi)隊長,如今轉(zhuǎn)明接了白撫的班。

    這一天是大年初一,花梅令緊了緊雪貂大氅踩著積雪到了大堂,大堂中東陽白鳳正站在正中央的畫像下,畫像上畫的是一個白衣男子,他執(zhí)劍而立英姿颯爽,長長的頭發(fā)層層疊起垂在地上,衣袂翩翩似云端仙子。

    花梅令一進來便帶了一身的寒氣,東陽白鳳見他進來打趣道,“相見花莊主一面可真不容易,我和謙雪都來拜訪三次了?!?/br>
    花梅令拿著扇子笑瞇瞇地道,“正所謂無三不成禮,孤城主的心意本莊主算是感受到了。”

    東陽白鳳大笑起來,談笑間轉(zhuǎn)頭朝任謙雪使了個眼色,任謙雪立刻會意拿起放在桌上的盒子。

    花梅令看著他們的互動,心中有些羨慕。這幾年來東陽白鳳和任謙雪形影不離,他們之間的事江湖上幾乎人盡皆知,但他們的感情依舊很好,連默契也越來越深。

    東陽白鳳沒注意到花梅令眼中的羨艷,只是拿出盒子中的一副青花酒杯,“這是我和謙雪的一點心意,另送了二百壇屠蘇酒已經(jīng)轉(zhuǎn)交給了總管?!?/br>
    花梅令笑著收下了,“孤城主年年都這么客氣本莊主哪里好意思?只可惜鄙舍簡陋也沒給兩位準備什么禮物?!?/br>
    東陽白鳳又是笑,笑到最后拍了拍花梅令的肩膀道,“年年如此,本城主都習慣了?!?/br>
    這幾年東陽白鳳經(jīng)常會來看他,任謙雪也會來,但大多只是坐在一旁不說話。這樣的場景像極了當年東陽白鳳閉門不出時經(jīng)常上門的自己,只是這次角色完全調(diào)轉(zhuǎn)了過來。

    花梅令適應不了別人的憐憫,便一直不肯回禮,東陽白鳳也知道,卻從沒在意過。

    兩人又聊了一陣,東陽白鳳便要走了,花梅令一路送他們到門口,屋外月色正濃,天氣似乎也沒那么冷了??撮T的小童為他們打開門,東陽白鳳道,“那今日便告辭了。”

    任謙雪:“告辭。”

    “慢走?!?/br>
    東陽白鳳點頭抬腳便要邁出門檻,可這腳抬起來卻沒有落下去,因為門外密密麻麻的擺了一街的酒壇,連延數(shù)里足有上千壇。

    東陽白鳳有些尷尬,沒想到這次來會正趕上這事,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送酒的人是孟三千。

    五年來每逢新年孟三千便會偷偷送來酒,從不進門,從不打擾。白帝教這幾年確實安分了,甚至只有在大集時才能看見白帝教的弟子下山采購一些衣服。

    花梅令看著遍地的酒壇,月光下泛著瀲滟的光,他抿了抿唇開口道,“叫大家來分一下吧!喜歡哪壇拿哪壇。”

    “是?!蹦堑茏討艘宦暠銡g快地跑開了。

    東陽白鳳笑了,花梅令和孟三千的事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開口,無論花梅令擺出什么樣的態(tài)度,他都能理解。

    “那我們便走了?!睎|陽白鳳說完帶著任謙雪一路飛遠了。

    大年初七,花梅令趕到了金陵山,五年的風雨經(jīng)霜,石壁上的字早已不如當年清晰了。花梅令踏著雪坐到了懸崖邊上,雙腿垂在懸崖下面讓人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這些年他似乎過的很好,逍遙自在談笑風生。每年也依舊會到洛陽去聽琴藝比賽,只是現(xiàn)在琴藝比賽取消了,換了一個說書的,說的是劍宗神刃和梅令山莊莊主的故事,其中纏綿悱惻愛恨糾葛,花梅令就像在聽笑話。

    應颯曾經(jīng)問過他,“如果你能重來一次……”

    話還沒說完花梅令便先搖了頭,“如果能,我會先殺光所有人的?!?/br>
    這世間最可怕的便是規(guī)矩,浮堯便是死在了這些規(guī)矩之下,武林道義、江湖俠義,一個個虛張聲勢的名號嘴上說說也就罷了,卻就這么害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花梅令忽然就自由了,沒有人管他,也沒有什么人跟他作對,江湖上再有趣的事也勾不起他的興致,那個一貫唯恐天下不亂的花梅令似乎憑空消失了。

    花梅令每年都會來這,看一看便走了,可今年他卻不打算走了。他想留在這里,在石壁下蓋一間小茅屋就這么度過余生也好。其實在哪里都是一樣的,花梅令這么多年慢慢體會到,只是在這里他最安心。

    “爹爹,你看,又是那個大哥哥?!彪S父親上山的小女孩歡快地拉了拉父親的衣袖,“爹爹,大哥哥為什么每年都來這里發(fā)呆?”

    “是睹物思人吧……”一聲哀嘆從身后傳來。

    “什么叫睹物思人?”

    “就像爹爹想與你娘同生共死,每年都要帶你來你娘的故鄉(xiāng)看看一般?!?/br>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遠,花梅令卻慢慢轉(zhuǎn)過頭,“故鄉(xiāng)……”他忽然想去劍宗看一看了,看一看山洞,看一看浮堯生長的地方。

    大年初十,花梅令趕到了劍宗禁地。劍宗自從宗主和神刃過世后便越來越不景氣,信任宗主膽氣有余才干不足更是讓劍宗止步不前了。

    劍宗禁地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荒地,只剩下那十米一根的木樁連著鐵索在風中啪啪作響。

    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嘆息,“花莊主是猜到了什么還是來緬懷舊人的呢?”緊接著一個空翻的聲音,苦海禪師忽然立在了他的身后。

    花梅令搖搖地看著山洞的石門道,“我知道他在里面?!?/br>
    苦海禪師瞇起眼,仔細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花梅令勉強勾起嘴角道,“但恐怕已經(jīng)是一堆白骨了,不,是一定?!?/br>
    “花莊主從何得知?”

    “我當年也以為他死了,可某一天我忽然想起來,將死之人怎么可能在石壁上刻下那么剛勁有力的字?更何況以浮堯當時的武功恐怕很難做到這一點。后來我便想通了,定是我當年送給戰(zhàn)盟主的神功丹讓他暫時沖破瓶頸恢復了武功,但既然扯上了戰(zhàn)盟主,那浮堯私下里必定與他有所交易,最有可能的結(jié)果便是他又回到山洞里了?!?/br>
    “花莊主果然心思縝密,聰慧過人。”

    花梅令卻搖搖頭不說話了,可他當年被痛苦充斥了大腦,等想清楚這些時早就過了浮堯三十歲的壽辰。不知他是帶著怎么樣的表情離開的,有沒有在空無一人的山洞中想起自己,是不是現(xiàn)在一墻之隔,石門的那一面便是一具尸體。

    “花莊主如此擔憂,何不進去看看呢?”苦海禪師忽然提議,他伸出手,手心之上赫然是劍宗宗主代代相傳的碧璽。

    花梅令頓時驚了,他看著那碧璽仿佛看到了恐怖的噩夢,但同時他的目光卻又不可自抑地帶上了點點亮光。

    “為……為什么?”

    “老衲與戰(zhàn)盟主有過約定,若是有一日花莊主你找到了這里,便將這碧璽交予你,屆時是生是死都隨你了?!?/br>
    花梅令的內(nèi)心忽然泛起波瀾,一是對戰(zhàn)天下的感動,一是對浮堯的期待。盡管后者很明顯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了,可他還是期冀著,希望打開門能看到那個人,亦如當年他煞氣逼人地走出來。

    顫抖著手接過碧璽,走到山洞前嵌入,石門“轟轟”地響了起來慢慢地開啟了一道小縫?;妨畹男亩几崃似饋?,他從沒這么膽戰(zhàn)心驚過,脆弱的仿佛只要一點不對勁的氣味都能打碎他的希望。

    石門全部打開,里面黑漆漆一片,花梅令忽而壯起膽子拔下碧璽一步跨入洞中。沒有了碧璽的支撐石門很快便又“轟轟”地關(guān)上了,苦海禪師看得目瞪口呆最后不得不仰天長嘆一聲,“天意啊,這都是天意!”

    那是打開山洞唯一的鑰匙,而花梅令卻帶著它進了洞,很明顯,他根本就沒打算出來,無論浮堯是生是死他都決定一直呆在里面度過余生。

    花梅令進了洞好一會才適應了漆黑的環(huán)境,這里陰暗潮濕與五年前他和浮堯進來時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花梅令憑借著記憶向前走,他已經(jīng)想好了去哪——石室,埋葬了無數(shù)劍宗先祖的地方。

    花梅令曾經(jīng)來過這里,所以他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遍地的白骨,這次過來也便分外小心翼翼,他點開火折子卻突然愣了,本應滿是白骨的石室分外干凈,連一根骨頭都看不見,他分明記得自己上次來這里時尸骸還多的讓人落不下腳。

    花梅令愣了,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種可能,那是他想都不敢想即便耗盡生命都不敢去奢求的愿望。

    他頓時轉(zhuǎn)過身拔腿便跑,漆黑的山洞讓人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花梅令就這么跌跌撞撞地跑向山洞的深處,因為只有那里隱約透著光。

    那光很弱,是淡淡的月光。浮堯曾經(jīng)說過山洞中也不是一絲光都進不來,只是石壁層層遮擋,能透進光的地方屈指可數(shù)。

    眼看著接近那淡淡的光,花梅令卻又突然害怕了。如果那些尸體是浮堯臨死之前收拾的呢?如果轉(zhuǎn)過這個彎看到的是一堆白骨呢?如果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呢?

    花梅令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有任何心力去承擔浮堯再死一次的打擊了,他停下來靠在石壁上,明明只差一步卻說什么都不愿邁出去。

    忽然里面?zhèn)鱽硪魂嚰毸榈穆曧?,十分微弱但卻驚的花梅令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瞪大眼睛似乎已經(jīng)忘了該做什么,只是豎著耳朵使勁的聽。

    “吧嗒”又是一聲響。

    明明那么小,卻好像一把刀子豁開了陰霾的天,腿不受控制地邁出一步,轉(zhuǎn)過石壁眼前豁然開朗,連花梅令的雙目都亮了起來。

    那是一片空地,透著細微的月光,還有一片死水泛著銀光。這里似乎是山洞中唯一生長著活物的地方,地上還長著幾棵老樹,但早已經(jīng)掉光了葉子,地上是無人清理的落葉。

    一個人就這么背對著他蹲在樹下,短短的頭發(fā),破爛的衣服。他伸出手撿起地上枯黃的樹葉在水中洗了洗然后放進嘴里,吧嗒吧嗒地嚼碎了。

    他吃的很慢,手還在翻找著下一片能吃的葉子,熟悉的身影就這么蹲在樹下,連他來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