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囂囂情行天涯_分節(jié)閱讀_6
今日,是自己告別自己再為俗人的日子,因為自己不再是俗人,所以……涯行暮便不會再和自己有任何的交集了么? 便在清囂失神之際,那站在最前頭的戒和尚便高聲祝頌道,“皇帝萬歲臣統(tǒng)千秋,天下太平□□常轉(zhuǎn)。伽藍(lán)土地增益威光,護(hù)法護(hù)人無諸難事。十方施主福慧莊嚴(yán),合道場人身心安樂。師長父母道業(yè)趨隆,剃頭沙彌修行無障。三途八難咸脫苦輪,九有四生俱等覺岸?!?/br> 說罷,眾和尚便應(yīng)聲齊喊道,“阿彌陀佛?!?/br> 而后,便該是清囂的事兒了。記著昨日來的和尚教導(dǎo)的話還有唱唸的調(diào)調(diào),清囂緩緩唱道,“大德一心念我清囂今請大德為剃頭受戒阿闍梨。愿大德為我作剃頭受戒阿闍梨。我依大德故,得剃頭受戒,慈愍故?!?/br> 說罷,戒和尚便手鳴引磬,率清囂走出堂外,面向北方三拜以辭謝君主,再是三拜以辭謝父母。 結(jié)果一旁和尚遞上來的灰色僧服,清囂動作微有些遲緩的穿上那件僧衣,而后便朝著戒和尚合掌跪拜。便瞧見那戒和尚手持凈瓶而后以手指蘸香湯朝著清囂的頭頂上滴上了三滴。 完畢后,他再將清囂頭頂中心少許的發(fā)綰成小髻執(zhí)刀從下周旋剃上。 一刀,兩刀…… 清囂知曉自己的發(fā)絲在不斷的落下,他開始覺著無比的慌亂。 他有些害怕,倒不是害怕出家后自己不得食葷腥,不得沾酒,不得近女色,只得日日伴隨佛前誦經(jīng)敲木魚這些事情,他所害怕的,是當(dāng)自己頂著那光頭再次出現(xiàn)于涯行暮面前之際,涯行暮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會與今日以前的全然不同。 “我已為你削除頭發(fā),唯有頂髻猶存,你可最后慎重考慮再下決心。如不能忘身進(jìn)道,忍苦修行,少發(fā)猶存,仍與俗侶相同,放你歸家,尚不為晚?!?/br> 戒和尚遲緩的說道,這是最后的機會。 若是現(xiàn)在自己說要回去,想必也不晚??墒恰?/br> 回去? 自己可以回哪里去? 放自己歸家? 自己從來沒有家,無處可歸,現(xiàn)在自己唯一可去的,也只有這和尚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決志出家,后無悔?!边t緩的說著這七個字,清囂卻害怕得想哭。 若是…… 若是涯行暮昨日并不曾同自己說那些話,或許現(xiàn)在這些害怕就不會有了。若是不曾遇到這個會不斷給予自己念想的男人,或許……他現(xiàn)在也不會有害怕得想哭的心情了。 “最后一結(jié)謂之周羅,唯師一人乃能斷之,我今為汝除去,汝今許否?”站在清囂面前的,是之后將要帶清囂的師傅。 現(xiàn)在的自己,根本沒有不允的路可走。 “可尓……”說出這兩字的喉嚨不知怎的一陣陣的刺痛,清囂的心也開始不自覺的加快跳動。 削發(fā)的刀子離清囂頭頂最后一縷發(fā)絲越發(fā)的近了,而那害怕的感覺更是越發(fā)的強烈。 害怕,害怕,好害怕。 這么想著,清囂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雙眸一陣酸澀,便在頭頂最后一縷發(fā)絲落至地面的同時,清囂的眸子間滾落了兩行清淚。 他聽到了師傅的嘆息聲。 “哎,既是凡心未了,何必逞強落發(fā)?” 已經(jīng)多年不曾流過的淚,如今卻止不住的在清囂的臉上流著,視線朦朧之際,清囂瞧見了那不知何時走進(jìn)了堂內(nèi)而后走到了自己面前的涯行暮。 周圍有僧人喝令涯行暮快些退下,可是涯行暮卻完全不去理會他們。 “你已決定要成佛,如今為何又要落淚?” 清囂不敢去瞧涯行暮的臉,他想要擦拭臉上的淚水,可怎知臉上的淚水根本擦不干凈,愈是擦,它便流得愈厲害。 “我如你所愿,終究是斷不了塵念。原本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心中的想法決定要此世永入佛門了,可為何我會遇到你,甚至受你影響,心水不再平靜?” “我于你,只是一個礙事的人不是么?即便我拼命想要給予你承諾還是其他,那也不過是我一人的自作多情不是么?既然如此,何來的受我影響?”涯行暮緩緩的蹲在清囂的面前,瞧著清囂笨拙的擦紅了自己的臉,他不由得一陣心疼。 “我怎知道?但是……都是因為你許我的那些話,所以才會害我如此?!甭曇糁羞€有些哭音,清囂會哭,那是涯行暮還有清囂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 溫柔的擦拭著清囂臉上的淚漬,涯行暮問道,“那些不是我一人的自作多情么?” 清囂沒有回答涯行暮,他只是兀自流淚,雖想停止流淚,但卻怎么也止不住。然,這次無需清囂回答,只是瞧著清囂那副樣子,涯行暮便已經(jīng)知曉了答案。 師傅在那頭嘆著氣,便是一旁的住持也不斷的嘆氣。 “若是凡心未了,為你斷盡那三千煩惱絲又有何用?” 直到現(xiàn)在,清囂才意識到了那些被無視了的住持和周圍那些和尚們的存在。他驚慌的抬頭看向了住持無音,他抿緊了雙唇,心想著這次自己或許是要被趕出少林寺了吧。 “清囂,你塵緣未了,實在不適合入我佛門。但你也已落發(fā),再回俗世似乎也不合適。就這樣吧,此后你的頭發(fā)終歸還會長的,你便留著,算是讓你帶發(fā)出家。待到何日你徹底了了塵緣,你再真正的進(jìn)行一次削發(fā)儀式。剩余的儀式則是照常進(jìn)行?!闭f罷,無音便將目光投向了那正蹲在清囂一旁的涯行暮身上。 無音的目光看得涯行暮覺得身上一陣雞皮疙瘩,總覺得受不了這樣的沉默,涯行暮便開口說道,“住持你瞧我做什么?難不成你是打算分開我和清囂?” 涯行暮的話聽得無音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緩緩的搖了兩下頭,而后說道,“非也非也,若是要真正斷了塵緣,靠外力又怎么算是真正的了斷?一切只因時機不到,若是時機到了,你們二人的塵緣該斷便也就斷了?!?/br> “我與涯行暮之間的緣,會斷,住持,是嗎?”清囂微微遲緩的問道。 無音搖頭,他笑道,“世間一切皆因緣,有緣生之時,自然有緣滅之日。世間無不斷的緣?!?/br> “這種東西有什么好信的?!毖男心和蝗贿@么說道,他緩緩的站起了身子,臉上帶著輕狂的笑靨,“是要緣生還是要緣滅,皆該由自己做主。我許下了的東西,即便是上天注定要它緣滅,我也絕不讓它滅。人,不就該是這樣的東西?” 這話教人難以相信這竟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孩童所說出來的話。 涯行暮一臉傲然與自信,看他那樣子,日后必成大器。 只不過…… 無音聽著,卻但笑不語。 “聽著,清囂,如今為師便賜你法號。浮世囂囂,你不知這浮世虛幻飄渺,既是這般,我便賜你法號虛浮,務(wù)求你能早日徹悟這一事實?!?/br> 被師傅的聲音給喚回了的清囂連忙朝著他的師傅——無根連磕三個響頭。微微的抬頭,瞧著那站在自己身側(cè)一臉桀驁不羈的涯行暮,清囂不知怎的,只覺得…… 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在那之后,便是初壇傳戒。重復(fù)著回答“是”或者“否”,長時間的跪拜令清囂有些吃不消,可他又不好表現(xiàn)在臉上。 十誡宣畢,師傅無根示意清囂起身,清囂應(yīng)了一聲“是”,想要站起來,卻怎知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跪到了麻痺,一個不穩(wěn),清囂的人便向后面倒去。 “清囂!” 站在外頭的涯行暮見狀連忙一個箭步?jīng)_了進(jìn)來,在清囂快要倒下之際伸手?jǐn)v扶住了清囂的身子。 “哎?行暮,你怎可喚他俗名?”聽得涯行暮喚清囂的稱呼,無根微微皺眉說道,“世間應(yīng)是再無名為清囂之人,有的,只有虛浮才是?!?/br>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憑什么命令我?于我而言清囂就是清囂,再非別人?!币灾桓蔽揖鸵@么喊的樣子瞪著無根的涯行暮應(yīng)道。 無根再次皺了皺眉頭,而后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笑,他說道,“看來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不僅僅是虛浮的師傅,亦是你的師傅。師傅說的話,你自該聽從了吧?” “哎?”這次涯行暮愣住了。他呆呆的望著無根,許久,他才反應(yīng)過來?!澳闶俏?guī)煾担俊?/br> 能夠同清囂一個師傅涯行暮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過…… 涯行暮以著他那有些失禮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無根,總覺著這和尚無比jian詐的涯行暮總覺得自己沒法對這個師傅產(chǎn)生好感。 “聽著,只要虛浮一日還是我佛門弟子,那世間便不存在名為清囂之人。即便你是俗家弟子,但只要你在這寺中一日,你便該遵從寺內(nèi)規(guī)矩。如若不然,即便你可以靠著你父親方面在這寺內(nèi)混下去,虛浮卻是不可能的。你可知道?” 涯行暮聞言身子不由得一震。 自己會怎么樣他自然不擔(dān)心,但若是事關(guān)清囂,那他便不得不顧慮著一些了。至少,在自己還不能回?zé)o涯山莊之前,他要確保清囂可以呆在這里,好讓彼此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