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為王_分節(jié)閱讀_81
游淼吊兒郎當(dāng),抱著膝蓋坐在一口箱子上,說:“我備足銀兩,找你買官兒來了?!?/br> 趙超哈哈大笑,游淼把鑰匙扔給趙超,趙超便吩咐人打開,一見之下便呆住了。 “哪來的銀子?”趙超難以置信問道。 游淼:“八萬兩,你預(yù)備給我個什么官兒當(dāng)?” 趙超道:“別開玩笑,你該不會是把山莊賣了,錢全搬來了罷?!?/br> 游淼擺手,上前給了趙超一拳,兩人緊緊抱住,彼此心里都有說不出的話,分開時趙超定定看著游淼,眼眶濕濕的。 “晚上留宮里睡?!壁w超說:“明兒就站你先生身后?!?/br> 游淼笑道:“不了,我就給你送錢來,知道你花錢的地方多,難不成你明天起床還把袖子給我留一片么?走了。” 游淼抽身就要走,趙超卻道:“等等!” 游淼頭也不回,揮了揮袖子,躍出門檻外,李治鋒正在花園里等著,搭著他的肩膀離開了。 “給他拿了多少錢?”李治鋒一瞥便看到那大箱子。 游淼卸下重擔(dān),比了個手勢,李治鋒便說:“發(fā)軍餉了,帶你去吃好吃的?!?/br> 游淼看見李治鋒每天算計那點天家的俸祿就好笑,從五品,一年俸祿二十兩銀,今年還是新帝登基,五月給發(fā)了。 游淼笑著說:“吃咱們家的酒樓?” 李治鋒道:“帶你去揚州吃河鮮?!?/br> 這夜兩人又騎馬到了揚州,李治鋒特地包了艘小河船,揚州一派過節(jié)氣氛,熙熙攘攘,明日全城休市,都將涌向茂城別宮,看新皇祭天登基。長河浮燈,船只前掛著紅燈籠,在夏風(fēng)里搖曳,沿岸全是夢境般的紅彤彤燈火夜市。 游淼看到這景色,便想起了曾經(jīng)在京城河前放燈的聶丹,心中一動,問:“大哥呢?” 161、卷四 減字木蘭花 李治鋒答道:“還在前線守衛(wèi)?!?/br> “明天他不回來了?”游淼又問。 李治鋒點頭,游淼心道可惜,趙超登基,聶丹無暇歸來,料想是一樁遺憾,但聶丹使命深重,帶兵守在沛縣,也有他不得不留守的理由。 “這是他贈你的?!崩钪武h取出一把折扇交給游淼。 游淼欣然打開,見上面是龍飛鳳舞的一行字:狹路相逢勇者勝。底下還蓋了聶丹的私印,當(dāng)即不禁吃驚。 游淼詫道:“聶大哥的字寫得這么好?” 李治鋒淡淡道:“他說這扇子給你提醒自己用?!?/br> 游淼拿著折扇仔細端詳,忍不住好笑,說:“他這是讓我以后有朝一日上朝之時,幫著軍隊說話,不能退后半步么?” 李治鋒嘴角微微翹著,說:“多半是了。” 游淼想到若來日有機會進了金鑾殿,與李延等人唇槍舌劍一番,說不過時怒而將折扇一斗,觸目驚心的七個大字,聶丹那雖千軍萬馬而一騎獨往的氣勢霎時附體,話都不用說就足夠震懾滿朝文武,人生快意,猶為此甚,快哉快哉! 李治鋒說:“我也有一把,還未拆。” “是什么?讓我看看?”游淼忙問。 李治鋒拿出另一把折扇,游淼展開一看,見也是一句話: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 游淼剎那瞠目結(jié)舌,馬上就看不上自己那把了,只想把李治鋒那把拿來用。想來想去,舔著臉說:“我跟你換換吧……” 李治鋒:“?” 李治鋒帶著笑意端詳游淼,把扇子拿開,游淼伸手去抓,李治鋒又把扇子端起來,游淼叫道:“給我給我……” 李治鋒一本正經(jīng)道:“給你可以,你先說為什么喜歡它。” 李治鋒也只是作勢逗游淼玩,游淼好不容易抓到手了,便打開來看,又把自己那把折扇也打開,看來看去,實在是愛不釋手。 “這是孫子兵法里的一段。”游淼解釋道:“以前先生教我的時候我還不太懂,現(xiàn)在懂了些?!?/br> 李治鋒:“意思是讓我不要爭功?以大局為重?” 游淼忙擺手,說:“不,大約是‘善戰(zhàn)者,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意思……” 李治鋒緩緩點頭,若有所思,游淼又說:“也不完全是,他是提醒你,打一場戰(zhàn),天時,地利,人和,知己知彼,所有的優(yōu)勢都要算上,所有的意外也都要考慮到,而為將之人,很少會將自己的軍隊陷入泥淖之中,也不會有全軍頃刻間即將大敗,卻因?qū)㈩I(lǐng)自己的抉擇而反敗為勝的機會?!?/br> “唔。”李治鋒點頭道。 “換句話說?!庇雾嫡f:“真正會打仗的人,是不會碰上什么機會扭轉(zhuǎn)敗績,或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機會的,戰(zhàn)爭也不是為了成就幾個人的功名,而是為了天下……” 李治鋒點頭:“知道了,你收著罷?!?/br> 游淼笑道:“你拿著,我現(xiàn)在倒是喜歡自己這把了。” 聶丹贈與李治鋒的這一句,游淼仔細想想,確實對他非常有用,而贈予自己這句,游淼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自己顧著官場那一套,多了許多圓滑與變通,也少了許多堅持。 狹路相逢勇者勝,有時候一步也不能退,這也是聶丹寄予他的厚望,游淼把扇子認真收起來,忽然轉(zhuǎn)念一想,問:“這就是他給咱們的定情……結(jié)拜信物么?” 李治鋒嗯了聲,說:“他不愛財,也不貪名利,讓你不用回禮了。” 游淼尷尬了,自嘲道:“也只有我最貪財……算了,啊對!他給趙……陛……給三哥的扇子上寫著什么?” 李治鋒說:“國破山河在。” 游淼:“……” 說國破未必貼切,畢竟南方還有半壁江山,然而認真說起來,確實與國破無異了,而山河仍在,更是在提醒趙超,實在是句句誅心。 “給他自己的呢?”游淼又問。 “不知道了。”李治鋒笑了笑說:“下次你自己去問他?!?/br> 游淼嘆了口氣,拿著扇子想來想去,一時間心事紛雜,諸般滋味涌上心頭。人生最快慰的事,一就是和李治鋒在一起,二就是有了聶丹這么一位大哥,三則是拜了孫輿這么一位先生。 游淼說了孫輿那事,李治鋒只是靜靜聽著,末了點頭,說:“知道了,你去罷。” 游淼喝過幾盅酒,又吃了點河鮮,只覺揚州城里的菜,無非也就是這樣,還沒有江波山莊的好吃,味道又貴,隨口抱怨了幾句,李治鋒便哄著道:“讓錢嫂搬過來,給你做飯?!?/br> 游淼趴在船欄上,問了幾句李治鋒近日雜事,李治鋒也沒什么可做的,答道:“聽說要出征?” 游淼緩緩搖頭,說:“以先生那脾氣,只怕出不了征。等我進政事堂后就能打聽到消息了?!?/br> 說著又見岸上有人過來,要尋船喝酒作樂,然而河上一溜船全坐滿了,岸上有人便問:“我是唐家的,船上坐的什么人?這么大一艘船,騰個位置也不成?又不叨擾了他去?!?/br> 李治鋒微微蹙眉,說:“你們漢人總是這樣。” 游淼樂道:“總是怎么樣?” 李治鋒道:“有權(quán)有勢的人來了,沒官職或官職低的人就要叫大人,要讓路?!?/br> 游淼趴在欄上,側(cè)頭看李治鋒,說:“莫非他們成天讓你讓路?” 李治鋒嗯了聲,喝了口酒,游淼知道這些人都欺負李治鋒是武官,品級本低,又無權(quán)柄在握,笑道:“你看我怎么對付。” 游淼招手喊來小二,告訴他:“你去傳句話,不管岸上是哪位大人,就說探花郎在這里。” 小二前去回報,不到片刻,岸上那人便走了。 李治鋒無奈,游淼只笑得拍大腿,又倒在他懷里看他喝酒。夜?jié)u濃了些,花船劃出河外,對岸的琴聲叮叮咚咚地響著,那琴娘是蘇州來的,唱著吳儂軟語,一聽進去,直是令人輕到了骨頭里。 游淼躺在李治鋒懷里,伸手摸了摸他俊俏的側(cè)臉,小聲道:“以后北征,收復(fù)了江山,你打算怎么辦?” 李治鋒說:“老三許了兩件事,一是派我十萬大軍,給我一塊地,讓我給犬戎建國。” 游淼忽覺詫異,笑道:“他真這么說?” 李治鋒緩緩點頭,說:“陰山下與高麗交界,直到延邊城東,都給我們?nèi)秩??!?/br> 162、卷四 減字木蘭花 游淼知道高麗與天啟曾經(jīng)的交界處本也屬爭議之地,但趙超說得出來,便會辦到,應(yīng)當(dāng)是將與高麗的爭執(zhí)處一戰(zhàn)打下來,再劃分疆界,辟出犬戎人生存的地方。 游淼樂道:“這本來也是有賺無賠的生意,有你們?nèi)秩耸刂?,以后都不用再和高麗打仗了,免費找了個看門的……嗯不錯不錯,第二件事呢?” 李治鋒道:“讓我?guī)阕??!?/br> 游淼靜了。 李治鋒問:“你愿意么?” 平定北邊,收復(fù)中原,連游淼也不知道要花多久,事實上自從他回到江南后,還未曾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或是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收復(fù)了中原,趕走了韃靼人,就真的沒有自己什么事了。 “愿意?!庇雾低纯斓溃骸暗搅四菚r候,你估計就是犬戎的皇帝了。” 李治鋒說:“看你喜歡去哪兒,不一定呆在陰山下?!?/br> “好?!庇雾敌Φ溃谌庑⌒〉厝σ粔K地,劃個牧場,倒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自古帝王都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游淼讀過不少書,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功成身退,想必李治鋒并不知道什么功成身退,但他的決定,卻歪打正著,解決了游淼一直以來最擔(dān)心的煩惱。 “想什么?”李治鋒低聲問,略低下頭,唇上帶著酒氣與紅潤。 “沒想什么……”游淼忽然有些困了,遠方飄來的歌聲令他覺得有點不真實,仿佛在做夢一樣,他的手指繞著,扯了扯李治鋒的衣帶,李治鋒便放下酒杯,低頭印在他的唇上。 游淼扯開李治鋒的外袍,又被他的大手伸進衣服里,摸得不住呻吟,不到片刻,兩人便和身披著袍子,袒露胸膛,褲子也扯下扔到一旁,衣袍凌亂地抱在一起。 李治鋒健壯的胸膛貼著游淼,湊到他的耳邊道:“游大人?!?/br> 游淼笑了起來,看著他的雙眼,如今的李治鋒已今非昔比,目光中帶著幾分玩味之意。他們與從前再不一樣了,他不再是奴,游淼也不再是他的主人。然而他們心里想的,對彼此的情意,仍未被淡忘半分。 絲竹聲聲,岸邊的溫柔笑語遠遠傳來,若有若無,游淼與李治鋒解了衣袍,抱在一處,燈船出了河心,四面夜風(fēng)吹來,絲簾被吹得一蕩一蕩,若隱若現(xiàn)的,游淼抬頭時滿眼的十里燈火,又被李治鋒強勢插了進來,不敢呻吟出聲,只得悶在心里。 李治鋒野獸般的喘息漸漸平息下去,壓在游淼身上,分開他的雙腿,抱著他的腰,彼此裹著凌亂的衣裳。 許久,游淼怔怔看著李治鋒,彼此都沒有說一句話,繼而閉上雙眼,抱著對方安靜入眠。 六月初五,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當(dāng)天烈日如火,烤著整個茂縣新城,別宮內(nèi)樹木不多,剛從揚州移過來的柳樹被曬得干巴巴的,文武百官全都汗流浹背,站在大殿外聽鼓。 趙超特地給游淼安排了個位置,就在太和殿側(cè)旁,游淼被曬得眼睛都睜不開,昨夜春宵一刻,仍有點站不穩(wěn),身邊一排世家子弟,個個詫異打量游淼,不知此人何許人也。游淼也懶得去多解釋,瞇著眼,用袖子不住捐風(fēng),只盼趙超早點登基完了早走。 “皇天后土……恩澤天啟……” 趙超的聲音遠遠傳來,對面已有人站得快昏了。李治鋒率領(lǐng)揚州軍在外圍站著,還穿著一身閃亮的鐵甲,游淼哭笑不得,遙指李治鋒,李治鋒卻指指自己額頭,示意游淼自己擦汗。 趙超站在祭天臺上誦讀登基的告文,頭戴帝冠,身穿黑色皇袍,頸戴瑪瑙珠串,一身琳瑯掛飾,若不是身強體壯,換了游淼,在那站上三個時辰,多半要昏過去。 “趙家子嗣,上稟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