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分節(jié)閱讀_32
邢玉笙淡淡道:“看著我的眼睛?!?/br> 顧子瀾反應遲緩地抬頭看向他,淺色金瞳微微緊縮,他猶如墜入了一團迷霧當中,滿世界都在旋轉(zhuǎn)。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道:“記住,你想偷回前代掌門的尸身邀功,可是屢屢失敗,魔尊看透了你的小把戲,于是他將計就計,脅迫你留下來假扮穆掌門。” 顧子瀾喃喃重復了一遍邢玉笙的話,重重點頭道:“是,我記清楚了。” 邢玉笙揮袖一拂,顧子瀾又重新倒下去,陷入沉睡。 此后,邢玉笙就派人將顧子瀾送出魔域,并暗中保護他安全回到清心派。 待穆長亭身體好些了,邢玉笙仔仔細細替他診斷過后,確保他真的沒事了,才松口答應,要帶他前往秦家族地。 要說起來,當年秦家可是靠煉丹之名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 秦家的煉丹師大多天資極高,能想常人所不能想,能試常人所不能試,故而許多稀世丹藥都是出自他們之手。 也許是老天爺都嫉妒他們的天分,秦家血脈無一例外都是身體羸弱之人,他們救人不能救已,沒有人能夠活到28歲。 穆長亭跟著邢玉笙御劍落在秦家族地所在一處深山老林,出門之前,他特意易了容,此時他的臉平平無奇,唯有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算好看。 邢玉笙看了他一眼,頓了頓,又看了一眼,眉頭就皺起來了。 穆長亭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納悶地摸了下自己的臉,道:“做什么這個表情?我這張臉不夠低調(diào)么?” 邢玉笙皺眉道:“太難看了?!?/br> 穆長亭無語:“……你這話出門之前就說過了,能換個詞嗎?” 邢玉笙“嗯”了一聲,言簡意賅:“丑?!?/br> 穆長亭:“……” 挑剔鬼,我長什么樣還要你管???又不是你家的…… 穆長亭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懶得再搭理他,健步如飛往山上走去。 枯黃的樹葉厚厚鋪滿了整個山林,偶有幾只小鹿在林間嬉戲,見了人來也不害怕,只是靜靜看他們一眼,又轉(zhuǎn)過頭去。 他們選擇謹慎地落在稍遠處,也是為了降低風險,沒想到如今在山林中行走,看山看水看落葉,也別有一番意趣。 爬到山頂,羊腸小道的盡頭出現(xiàn)的一個曾經(jīng)輝煌,如今殘破的秦家宅府。 門前的匾額積滿了蜘蛛網(wǎng),也不知多久沒人打掃了,穆長亭不是很確定里面還有沒有人,試探著敲了敲門,又叫喚了兩聲,始終沒人應答。 想來也對,秦家族人如今分散天涯,邢玉笙派人去調(diào)查之時都費了好一番心思。如今他們又怎么可能還會住在這里? 穆長亭推開門,灰塵霎時漫天飛舞,嗆得人直咳嗽。 他對邢玉笙說了一聲分開看看,就各自在屋內(nèi)走動。 可不管何時,穆長亭轉(zhuǎn)過頭去,似乎總能發(fā)現(xiàn)邢玉笙就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將自己看的那么緊,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穆長亭隨手拿起翻了翻,回頭的時候恍惚看見眼前白影翻飛。 他皺了皺眉,還待緊追兩步查看一下,忽然覺得前方似乎有聲音傳來,畫面卻十分模糊不清,冥冥之中似乎催促他順著聲音走上前去。 邢玉笙看著穆長亭雙目發(fā)直,眼也不眨地看著前方,似乎被什么cao控著往前走著。 邢玉笙叫他的名字,可是穆長亭根本聽不到,徑直走到府中花園處才停下來。 邢玉笙神色凝重,伸手扯住穆長亭的手腕,正要將他拉走,兩道的光影忽然極速變化,他們再睜眼之時,就站在人聲鼎沸的秦府。 這里仿佛是過去的記憶,許多人在府宅之中來來往往,形色匆匆。 穆長亭看見小丫環(huán)端著一盤水果走進來放到?jīng)鐾ぶ?,他連忙側(cè)身避讓,可是她走得比較快,一下子撞到穆長亭身上。 預計中的碰撞沒有來臨,小丫環(huán)直接穿過了他們的身體。 穆長亭愣了愣,隨即笑起來:“看來我們掉進了別人的回憶當中?!?/br> 邢玉笙瞇了瞇眼,目光緊緊盯著坐在涼亭一角,兩個正在嬉笑玩樂的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身上,他低聲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這是一對雙生子?!?/br> 穆長亭點了點頭,笑道:“嗯,左邊那個應該是哥哥吧,總是讓著右邊那個?!?/br> 兩個小孩兒約莫七八歲的年紀,正玩得高興,一個小廝快步走過來,壓低聲音在左邊那個男孩耳邊說道:“少爺,老爺請您過去煉丹房?!?/br> 那小孩聞言手上動作一頓,似乎強自忍下害怕的情緒,不安地說:“義父找我做什么,你知道么?” 那小廝搖了搖頭,直起身子等在一旁,表情冷漠。 小孩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站起來,另外一個小孩卻一把拽住他,原本就蒼白的臉如今更是毫無血色:“哥!” 小孩拍了拍他的腦袋,笑著安撫道:“沒事的,我很快回來。” 小孩囑咐小廝看顧好自己病弱的弟弟,就起身往煉丹房的方向走去。 穆長亭與邢玉笙對視一眼,兩人連忙跟了上去。 小孩在煉丹房的門口停下,惴惴不安地敲門,里頭響起一道虛弱又暗啞的聲音:“是飛瓊嗎?進來吧。” 秦飛瓊,這個就是秦飛瓊嗎?穆長亭好奇地睜大眼睛。 他叫秦家當家為義父,這么說他和他弟弟都不是真正的秦家人。 秦飛瓊走進屋內(nèi),秦家當家正在低頭擺動桌上的藥材。 穆長亭觀他相貌,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他的臉色就已呈現(xiàn)一種將死之人的青白,看來傳言果然不假,這個家主應該是活不久了。 邢玉笙忽然道:“按時間推算,此人應該是當時頗有盛名的煉丹師秦軒?!?/br> 穆長亭驚訝道:“就是那個人生追求極致,聲言要煉制長生不老丹藥,最終卻郁郁寡終的秦軒?” 邢玉笙點了點頭,低聲道:“應該是他了?!?/br> 邢玉笙出生世族,對這種世族秘聞多少有些了解,此時推算出了秦家家主的身份,邢玉笙的心中卻隱隱有了不好的念頭。 邢玉笙向來淡漠的目光落在秦飛瓊身上,竟忽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此時,秦飛瓊正緊張地站在門口,甚至不敢往屋內(nèi)挪動,可憐巴拉地小聲道:“義父,您叫我有何吩咐?” 秦軒在擺弄藥材的間隙,抬頭掃了他一眼,緊接著他將藥材全部都扔進屏風后的一個木桶中,稀松平常地說道:“你過來,脫掉衣服進去坐著?!?/br> 秦飛瓊害怕地貼著房門,雙腳發(fā)軟。 秦軒回頭看他,忽然冷冷一笑:“怎么?這才泡過多少次藥水,離你成為百毒不侵的藥人,還差得遠呢。當初求我救你弟弟,說得那么情真意切,愿意奉獻一切,做牛做馬,嗯?沒有藥人我怎么試藥,怎么煉制長生不老丹?你這是要你義父做個短命鬼么?”他忽然暴跳如雷地喝道,“過來!不要逼我過去抓你!你若不乖乖聽話,下一個藥人就是你弟弟!” 秦飛瓊立馬道:“義父不要!我、我乖乖聽話就是?!?/br> 秦飛瓊似乎非常害怕秦軒,三下五除二的將衣服脫了個精光,他顫顫巍巍地咬牙爬進木桶。那木桶之中全是黑漆漆的藥水,秦飛瓊一泡進去,只覺皮膚像是腐蝕了一般,一分一寸都在吶喊著疼痛。 穆長亭面露不忍,有時實在不知人性為何可以如此丑陋復雜。 秦軒因為怕死,所以執(zhí)著于煉制長生不死丹,而秦飛瓊不幸的成為他煉藥之下的犧牲品,可這還是個孩子啊。 穆長亭忍不住道:“為何秦軒獨獨選中他?他才這么小?!?/br> 邢玉笙搖了搖頭,低嘆道:“聽聞藥人對被煉制之人要求極高,要身體強健,具有練武的根骨,而且最好還是從孩童時期就開始煉制,比較容易成功。” 秦飛瓊痛得渾身是汗,這樣的日子在穆長亭與邢玉笙所看到的畫面當中,幾乎每隔一天都會上演一次。 秦飛瓊的日常除了煉藥,還要被逼著練武,以便身體能夠更為強壯的適應當藥人。 照顧弟弟之時,是他臉上笑容最多的時候,不過最近他老愛在半夜偷偷溜到秦宅后門的一個狗洞處,跟外墻之外的人,高興的聊天。 聽聲音辨別,外面的人應該是個比秦飛瓊年紀稍微年長一些的小孩,秦飛瓊叫他“君哥”,這個叫“君哥”的小少年似乎是在秦飛瓊進入秦家之前兩人就認識了。 “君哥”天南海北都闖了不少,總是會跟秦飛瓊分享這陣子他去了哪里哪里,又有什么因緣際會等等。 秦飛瓊都是眼睛明亮的聽著他說著這些新鮮的故事,目露向往和憧憬。 可是每當“君哥”問他在這里的生活時,他卻只是挑些輕松愉快的生活細節(jié)與他分享,絕口不提自己的苦境,似乎是非常害怕會讓面前的人為難。 隨著時間的推移,做藥人的過程越來越難捱,他經(jīng)常被痛得臉色慘白,連路都走不動。他非常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有一天會撐不住,死在這里。 可是如果他死了,難保秦軒不會拿他弟弟開刀,這幾乎成了秦飛瓊堅持下去的理由,也成為了他心中最害怕的事。 這一日,他終于下定決心,對“君哥”說道:“我想讓你帶我弟弟離開這里?!?/br> 第42章 逃跑 “君哥”對此自然會有疑慮,他甚至敏感地追問道:“飛瓊,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之前你說秦家家教甚嚴,所以我們只能以此種方式見面,我原也覺得沒什么,可是這幾日我聽你的聲音,好像十分虛弱,你到底怎么了?” 秦飛瓊摸了摸石墻,淺淺一笑,半真半假地說道:“君哥果然聰明過人,什么都瞞不住你。其實我在秦家確實有自己的難處,我弟弟身子不好你也知道,為了治好他的病,義父花費了不少珍貴的藥材來煉制丹藥。雖說義父無子嗣,但我們畢竟不是他所出,他會心生不忿也是正常的??伤麆虞m打罵,弟弟在秦家的日子過得甚為艱難,所以我才想讓你帶他離開?!?/br> 秦飛瓊沒有將事實和盤托出,編出了這樣的謊言,也許是怕“君哥”會因為他在做藥人的事而沖動行事,也許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他所珍惜的這個朋友再過多的卷入到這場是非當中。 穆長亭不得不說,秦飛瓊是他所見過的,同年齡的孩子當中最早熟、心思最聰慧敏捷的一個,說起謊來頭頭是道,讓人看不出有絲毫破綻。 可是這樣一個愛護弟弟,珍惜朋友的人,日后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才會讓他在魔窟之中刻下了那樣深的一個“恨”字…… 時間的齒輪仿佛永不停歇,推著人義無反顧地跳入命運的洪流當中,連掙扎都來不及,就已溺身其中。 當夜,秦飛瓊與“君哥”商量了下行動的計劃,就滿腹心事地回到了房間。 燭火噼啪搖曳,照得一切都格外溫暖。 作為雙生子,弟弟有著跟秦飛瓊一模一樣的容貌,但因為身體孱弱,又一直被保護得很好,所以盡管年齡差別不大,他看起來卻遠沒有秦飛瓊成熟懂事。 此時他整個人埋在綿軟的被子當中,只露出半張臉,呼吸淺淺的,睡得十分安穩(wěn)。那模樣分外乖巧,如同小兔子一樣玉雪可愛。 秦飛瓊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出神地坐著,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了。 過了好一會兒,秦飛瓊狠狠閉了閉眼睛,逼退有些泛紅的眼眶,稍稍穩(wěn)定了情緒,才輕輕將弟弟搖醒,笑道:“小仲,快起來,你看看哥給你帶了什么?” 那個叫“小仲”的孩子在迷迷糊糊之中轉(zhuǎn)醒,一邊揉眼睛,一邊坐起來,看到秦飛瓊就笑了:“哥!你回來啦!咦,這本醫(yī)書從哪里來的?” 他一臉驚喜的從秦飛瓊手中接過那本叫《醫(yī)經(jīng)》的藍皮書,十分珍惜地細細撫摸翻看著。秦飛瓊笑道:“還能從哪里來?你哥憑本事得來的!” 得來的?怎么得來的? 在這個家能把醫(yī)書光明正大送給秦飛瓊的,除了秦軒再無第二人。 小仲手上的動作一頓,慢慢抬頭看向秦飛瓊,目露擔憂,小聲地囁嚅道:“哥,我們離開這里吧,我不想治病了……” 也許是他以前提過太多次,秦飛瓊都生氣地喝止過他,所以他才如此沒有底氣。 然而這一次,秦飛瓊目光微動,竟然點頭道:“好,我們離開這里?!?/br> 小仲愣住了,從未想過秦飛瓊居然會同意,可是他的樣子十分認真,不像在說謊。 秦飛瓊?cè)嗔巳嗟艿艿哪X袋,笑道:“怎么傻了?以前我們留在這里,是因為你當時生命垂危,我們不得不留下來,現(xiàn)在你身體已好了許多,而且,我有這個!” 秦飛瓊從身上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瓷瓶,壓低聲音,道:“你看,這是我從義父房間里偷出來的,我仔細辨認過了,這就是他平時給你吃的丹藥。小仲,這藥你要好好收好,若有機緣得到藥方或是高人相助,自然是最好,若是沒有也不打緊,你只要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乖乖聽君哥的話,應該也沒什么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