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_分節(jié)閱讀_12
小男孩撅著嘴,郁悶地看著地。 臨清問:“這是?” 王嬸解釋道:“做花燈呢,村里的老先生病了,沒人給花燈題詞,只得讓這小子寫。都寫了一天了,還跟鬼畫符似的,念的書都念到肚子里去了,氣死我了?!?/br> 小男孩委屈得眼睛都紅了。 一旁默不作聲的沈絮忽然道:“不若我來代筆吧。” 王嬸驚喜地看向他,“這位公子會寫字?” 沈絮摸摸鼻子,謙虛道:“略知一二?!?/br> 王嬸將二人迎進屋,一聲吆喝,幾個兒女攤紙的攤紙,磨墨的磨墨,泡茶的泡茶,擺凳的擺凳,上至八十歲的老母親,下至懷中牙牙學語的嬰孩,全都圍了過來看熱鬧。 沈絮尷尬地笑笑,心道這也略夸張了些罷…… 王嬸的丈夫是個屠夫,頂著一張兇悍的臉皺緊眉頭望著沈絮,“先生隨意寫罷?!?/br> 王屠夫本是想表達一番禮貌,但他實在生得太過面目猙獰,沈絮嚇得一哆嗦,這擺明了就是“你隨便寫吧放輕松別有負擔頂多寫差了我卸你一只胳膊”的架勢。 探了探筆,沈絮定下心神,在宣紙上落筆而書。 小楷行云流水,氣定神閑之際,一首絕句渾然天成。 王家大兒子趴在案桌上,指著字一個個念:“長什么西不認識夜雨倒山……” “長燈覆夜雪,金吾次第開。火樹銀花合,明月逐人來?!?/br> 沈絮望去,臨清立于案邊,緩聲而誦。 兩相對望,恍惚之間,臨清望見了那日風流薄幸卻滿腹經綸的少年郎。 眾多紈绔之間,那人灑脫不羈,推杯換盞,紙醉金迷,不經意間投來的一抹視線,便叫他就此沉淪,無可自拔。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章 王嬸:“……” 王屠夫:“……” 王家老母:“……” 王家大兒子:“……” 王家一干兒女:“……” 王家最小的嬰兒:“哇哇哇!” “哦哦哦,”王嬸連忙哄,“不哭不哭?!?/br>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王家老母哆嗦著嘴,瞇著眼睛往那紙上看,卻是一個字也看不清。王屠夫擰著眉頭稱贊:“甚好,甚好?!蓖跫掖髢鹤硬鹋_道:“你又不識字,我都看不懂,你懂個甚?!?/br> 王屠夫一巴掌扇在兒子頭上,“死開!” 王嬸打圓場,“公子果真博學,我看原先老先生整日也是寫些個花啊草啊月啊日啊,看公子這詩里又是花又是月的,定是好詩!” 沈絮哭笑不得。 “還不把燈糊上?!蓖跬婪蛴质且话驼?。 王家大兒子捧著詩屁顛屁顛去了。 王嬸對沈絮道:“真謝過公子了,沒公子幫忙,光靠我家那小子,真不知要寫到何年何月才能糊一盞花燈?!?/br> 沈絮道:“小事,小事?!?/br> 兩人告別王家,舉著破傘慢慢往家走。 一路風清月淡,零星的燈火,錯落的人家,皆歸一派靜默。 臨清猶自失神,似尚未從那浮華夢里醒來,沈絮面上的神情亦捉摸不定,許是憶起往昔繁華,許是喟嘆今日落魄。 回到家中,臨清燒了水,兩人稍稍洗漱一番,便吹了燈躺上床。 鄉(xiāng)野不比揚州城,入夜后,天地間便全交還與萬物,山脈連綿,遮斷了城中喧嘩,團余了萬籟無聲。 黑暗中,兩人皆睜著眼,各自失眠。 良久,沈絮道:“不知我堂兄如今如何了?!?/br> 臨清沉默。 沈絮又道:“還有我那小堂妹,原本年后要嫁人的,現下也不知流落何處?!?/br> 臨清心中一動,低聲道:“定不會有事的?!?/br> 沈絮輕嘆一聲。 臨清不知該說什么,擔憂地望了他,奈何沈絮并未感應到他的目光。 正當臨清鼓起勇氣預備拍拍他以示安慰時,沈絮忽道:“明日我便送你回去罷?!?/br> 臨清一怔。 沈絮接著道:“你原與張兄情投意合,是我棒打鴛鴦,硬生生拆散你倆。明日我便送你回張家,親自同張兄道歉,張兄素來大度,定會待你如舊,你——” 一個枕頭橫空砸過來,臨清跳下床負氣而去。 三天兩頭要將自己送走,他真真受夠了這等折辱。 沈絮撐起身子喚他:“你去哪?” 臨清哪也沒去,抱膝坐在堂中,對著一爐熄了的火兩眼發(fā)紅,好不委屈。 沈絮披了件衣服跑過去,只見小公子鼓著一張臉,恨恨瞪著焦炭,似要活生生點起火來。 沈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將身上的襖子脫下來披到臨清身上,溫聲道:“怎么了?回床上吧,夜里冷,當心凍病了。” 臨清扯下襖子往地下一摔,恨聲道:“你竟厭惡我至斯?” 沈絮茫然道:“啊,不曾啊。” “那為何總要趕我走?” 沈絮摸摸鼻子,“你原是張家的,想是與張兄兩情相愿,我如今顧己不及,你跟著我吃苦,實在……” “誰與他兩情相愿了!你當我什么?” “自是張兄的……”沈絮沒好意思說出那兩個字。 臨清氣結,“誰與那少爺是龍陽之誼?我原是張家的琴師,終日從師父學藝,連張少爺的面都未見過!” “???”沈絮著實吃驚了一把,“那又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