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從勤政殿回來之后, 柳安安的狀態(tài)就讓宮女丫鬟覺著不對。 大家都知道今日她命懸一線過, 也都能理解, 整個宮殿悄然無聲,不敢打擾趴在榻上發(fā)呆的柳安安半分。 入宮第三天, 柳安安終于肯自己一個人待在宮殿中了。 她想過了。 左鄰右舍早早去了的宮妃們哪怕現(xiàn)在在她的宮殿里游蕩,也嚇不到她了。 真正嚇人的,該是那位一身龍氣令百鬼退散的暴君。 今日,她是真的差點死了嗎? 柳安安趴在小榻上,手握著拳頭抵在下巴處,努力回憶。 只她當時太過惶恐。等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因為朝中還有大臣前來議事,被暴君讓人送了回來。 她這一趟去送綠豆湯, 送出來了一個準行令。 可是那個準行令,是準許她長驅(qū)直入勤政殿的內(nèi)殿的。而她現(xiàn)在,起碼十天半個月都不想踏入勤政殿了。 “美人, 可要用膳?美人今日只用了一點早膳, 這會兒了, 怕是美人胃受不得?!?/br> 宮女跪在小榻處, 一邊扇扇子一邊哄著她。 “不想用,且放著吧?!彼裏o精打采地。 哪里還有用膳的食欲。 她現(xiàn)在在重新考量當初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就敢去勤政殿了。 這下好了, 撞到了暴君截然不同的一面,她現(xiàn)在更怕了。 怕得根本不敢見到他。 這樣還怎么去幫王府說話。 “玲瓏,你且過來?!?/br> 柳安安朝那自待在角落里的丫鬟招了招手。 玲瓏上前, 從宮女手中接過扇子,坐在腳踏處給柳安安扇風。 “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她換了稱呼。 殿中的那四個宮女都很懂眼色。美人和陪嫁丫鬟說話,她們都退了出去。 柳安安眉梢染上了一絲悶悶。 “你與府中再去一封信,就問問阿兄,除了我留在陛下身邊之外,可還有旁的法子?!?/br> 她今日是真的怕到骨子里了。 玲瓏面有難色。 “姑娘,如今已經(jīng)進了宮,奴婢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和王府聯(lián)系的法子,只能請姑娘暫且忍耐一番了?!?/br> 柳安安眼神黯淡了下去,她松散著趴在榻上,看不到一點動力。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玲瓏聯(lián)系到王府的時候。 “姑娘何必這么懼怕。” 玲瓏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回憶著,“今次的確是有些兇險。郡青女官也說了,若是往日,陛下定然不會輕饒任何人。今日唯獨放過了姑娘,姑娘連一點傷都沒有受,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這難道不就是陛下對姑娘的寵愛嗎?” 暴君在那種情況下也沒有殺她,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了她一句,如果這樣看,照著某種角度來說,那暴君可能是真的寵愛她。 柳安安想了想,還是皺著臉:“這種寵愛,有些異于常人?!?/br> “陛下始終是陛下,姑娘如今已經(jīng)在陛下的身邊相伴,也不是第一天到陛下身邊,過去兩個月都熬過來了,陛下都將姑娘帶入宮中,定然不會輕易殺……咳,賜死姑娘的?!?/br> 柳安安聽丫鬟這么一說,點了點頭。 “你說的,且有幾分道理?!?/br> 她的確怕暴君。從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和她沒說過幾句話的州判姑娘就沒了命的那一刻,暴君會殺她這個概念,已經(jīng)深深刻入了她的腦子中。 這會兒轉(zhuǎn)念一想,剛剛在大殿中,他的確沒有對她表露過殺機。甚至最后捏著她的下巴,力度也不重。 下巴上,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余溫。 “姑娘如今只管放寬心,且先試試,陛下是不是真的愿意顧著姑娘。” 柳安安情不自禁問:“如何試試?” “自然是討好陛下了!”玲瓏說的理所當然,“姑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陛下的人,那么自然是該以陛下為主。無論姑娘心中怎么想的,面子上,必須要討好陛下。說不定討好著討好著,陛下再有脾氣,也不會對姑娘發(fā)了呢。” 柳安安尋思著,的確是這個道理。 她便是討好暴君,不至于讓暴君真的把她當做什么寶貝,但是也會讓他記住,還有這么一個人長期在他身邊,哪怕是真的有一天想殺她的時候,也許會多猶豫一下呢。 那可是她的一線生機! 如此一想,柳安安來了精神。 她且在殿中避開了兩日,好好緩解了一下當日受到的驚嚇。 等過了幾天,心中那份悸動淺了,趁著用過午膳,柳安安讓女官跟著她,在殿外漫步消食,走得累了,坐在涼亭中搖著扇子,順口問。 “我初來,還不知道陛下的有些舊事喜好,怕哪里做得不對沖撞了陛下。你不妨告訴我一些。” 女官立在柳安安身側(cè),低語:“美人還請慎言。奴婢曾說過,帝王行蹤不可打探,同樣,帝王私事,亦不可言語?!?/br> 柳安安不氣餒。 “你只告訴我,我又不與旁人說?!?/br> 女官那日是跟著柳安安進入大殿的。 也是親眼目睹,那位在她眼中無情無欲的帝王,是怎么在這個嬌憨柔弱的美人面前,放軟了態(tài)度。 這么一想,她略遲疑。 “陛下的舊事,請恕奴婢并不知情。宮中的舊人大部分都不在了,少有幾個知曉的,如今也都是在太妃身邊服侍?!?/br> 剛聽見太妃一個詞,柳安安還沒有過問,女官已經(jīng)說到下一句了。 “若是提及陛下的喜好。奴婢能提點美人的,也就是一件事。” “陛下容不得半分背叛。” 女官說得十分鄭重。 柳安安心里一顫。她不安地絞著手指頭,只覺自己又多了一處危險。 她現(xiàn)在都說不好,她會不會悄悄半路跑了。這種,也算是背叛吧。 她無比憂郁。 “那到底該如何討好陛下才是?”她喃喃自語。 “其實美人若是想要討好陛下,并不難?!迸偃滩蛔〕雎曁狳c,“美人在陛下眼中是不同的,只要是美人做得,陛下定然都是另眼相待?!?/br> “不同?”柳安安抓住了一個詞,好奇追問,“你是說,我在陛下眼中與旁人不一樣?” “自然?!迸傧氲酱蟮畹哪且荒?,已經(jīng)私下傳言,保住一條命的朝臣,看柳安安的視線,更復雜了,“美人不要低估了自己。美人是第一個,讓陛下親自帶回來的人?!?/br> 柳安安陷入了沉思。 丫鬟說,她只有那么隱隱約約一點感覺,可是女官都這么說了,定然是真的。 原來,她真的在暴君心中與眾不同。 那她是不是暫時不用考慮,她會不會丟了性命一事? 沒有了性命之憂,一切都變得美好了。 柳安安從石凳上起身,捏著扇子充滿朝氣。 “好!那我就好好去討好陛下!”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易。 女官冒著丟了命的風險,悄悄朝外殿打聽了褚余的行蹤。 “美人,陛下之前出宮兩月有余,如今剛回來,積攢了不少政務。勤政殿的侍人來說,近些時日一直忙于朝政,公務繁忙?!?/br> 柳安安了然。難怪這幾日,她沒有去找暴君,暴君也沒有來找她。 畢竟是帝王,哪有那么多閑工夫來搭理她。 柳安安又花了足足三天時間,來考慮究竟要用什么方式來討好暴君。 她往日在通州府時,也不過是起初照顧茶飲,后來同處一室發(fā)呆,真說起來,她似乎沒有討好過暴君。 沒有喜好,沒有舊事,他仿佛是個被天地間遺棄的存在,不能讓人輕易靠近半分。 毫無頭緒,這讓她很難辦。 暑熱難耐,柳安安食不下咽,每日用膳愈發(fā)的少,女官看在眼里,也跟著焦急。 “美人究竟是苦夏,還是心有郁結(jié)?無論如何,膳食不可不用,美人年歲小,身子弱,免得拖壞了身子?!?/br> 柳安安捏著筷子,忽地想到什么。 “陛下呢,陛下用膳如何?” 女官低聲回答:“回稟美人,陛下一貫不怎么有食欲,每日膳食,不過寥寥?!?/br> 對呀! 她旁的隨不會,可她懂得烹飪! 柳安安吃不下去了,讓宮女收拾了餐幾,興沖沖起身。 元晨殿的偏角殿有一個小灶房。 在她入住的時候就整理了出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給她準備小點心的地方。 柳安安讓女官吩咐下去,準備一應食材。 她挽了袖子,在身上系上了圍布,檢查小廚房里臨時急調(diào)過來的食材。 宮中的食材都是選的最新鮮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