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遠愣了一下。

    和周天翊認識也有十幾年了，作為他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辛遠對周天翊可以說相當了解。周天翊這個人，待人處事相當有一套，表面上似乎和什么人都能談得來，但其實性格是有點兒冷的，很少有人能真的走進他心里。而且他的私人領(lǐng)地意識非常強，就算是辛遠這樣十幾年的朋友，也不能隨便進他的臥室和書房。

    大概三年前吧，辛遠可憐他一直沒個人陪，就自作主張給他介紹了個性格溫柔的男朋友，結(jié)果談了三個月，家都沒讓去過一回，對方說他性格太冷，不會疼人，就分了。

    當時，辛遠還和他半開玩笑半正經(jīng)地說，再這么下去，可是要注定孤獨終生的。

    但是現(xiàn)在……辛遠看著在周天翊的主臥大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的男孩兒，心想原來不是他性格太冷，而是因為沒有遇到讓他“熱”起來的那個人。

    周天翊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床上的人，十分自然地替他拉了拉被他踢散的被子，眼中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

    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改口叫嫂子了。

    “愣著干什么？”周天翊冷冷看了他一眼，“還不趕緊過來看看！”

    “不太方便吧，”辛遠一臉曖昧地笑著說，“我?guī)Я讼字雇吹乃幐?，等會兒你給他擦擦，再吃點兒退燒藥。這幾天盡量吃流食，那方面也節(jié)制一點，兩三天就沒事了。”

    “瞎腦補什么呢？”周天翊眉毛一豎，“小辰就是凍著了，有點兒傷風感冒?！?/br>
    小辰？白梓辰？

    那個總是跟在周天翊屁股后頭那個清清秀秀、小姑娘一樣的小男孩兒？

    自從高中畢業(yè)，辛遠就再沒見過他了。感覺只是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小孩兒竟然長這么大了。雖然面部輪廓仍然保留著當年的秀氣好看，但是如果不是周天翊喊他“小辰”，他真的不敢認了。

    周天翊一直喊他小辰。四年前有那么大半年的時間，辛遠每次晚上約他出去消遣，周天翊推脫的理由都是同一個——沒空，要給小辰補課。后來聽說小孩兒高中畢業(yè)了，辛遠就嚷嚷著讓周天翊帶他一起出來玩兒，周天翊卻總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他還小呢，怕被你們帶壞了。

    現(xiàn)在看來，是金屋藏嬌，不舍得給他們看吧。

    沒想到周天翊竟然喜歡玩兒養(yǎng)成。

    辛遠“嘖”了一聲，走過去給白梓辰做檢查，果然是普通的風寒感冒引起的發(fā)熱，麻煩的是燒到了39度以上，如果持續(xù)高燒，很可能會引起其他的并發(fā)癥。這種情況，打退燒針效果最好。

    “有沒有效果好的退燒藥？”周天翊眉頭一蹙，“他怕疼?！?/br>
    哎喲喲，怕疼。

    “好，那就先吃藥，”辛遠嘿嘿笑著從醫(yī)藥箱拿藥，“等下你先喂他吃一片這個。這盒是風寒感冒藥，中藥成分的，一日三次，連吃兩天。等下你用冷毛巾幫他敷一下額頭和手腕，當然……”辛遠意味深長地對他眨了眨眼睛：“如果可以用25P%酒精擦浴，退熱效果更好。”

    周天翊看了他一眼，坦白講，他有點兒心動。他臉上、脖子上裸露出的皮膚又細又白，不知道身體得有多漂亮，只是在小辰真正愿意把自己交給他之前，他不會對他做任何事情。

    “如果三個小時后燒還沒退下去，”辛遠收好醫(yī)藥箱，難得正色道，“最好打一針?！?/br>
    “嗯，知道了。”

    辛遠叮囑完，就識趣地走人了。周天翊倒了杯溫開水，把燒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兒半抱起來，喂他吃了藥，又擰了濕毛巾過來，敷在他的額頭和手腕上。做完這一切，周天翊坐在床頭，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細膩的臉蛋兒，低聲道：“趕緊退燒吧，要不然還得挨一針。這么怕疼，可怎么辦呢？”

    白梓辰的身體弱得要命，隨隨便便發(fā)個燒都能暈過去，商燁華一直迷迷糊糊的，仿佛聽到有人說話，卻怎么也醒不過來，也聽不清說的什么，這會兒吃了藥，又被冷毛巾一冰，終于漸漸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著唇角帶著溫柔笑意，低頭寵溺地看著他的周天翊，心中的感覺十分復雜。一方面，拜系統(tǒng)所賜，他知道周天翊至少對他有了一點兒好感，又在他生病的時候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他不可能完全不領(lǐng)情；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周天翊對現(xiàn)實中的他別有所圖。

    周天翊究竟想做什么？那天特意去武館找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商燁華瞇著眼睛看了他一小會兒，伸手推開他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冷冷道：“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怕疼。還有，謝謝你的照顧。”毛巾從他額頭上滑下來，被他隨手丟在床頭柜上，一掀被子，就要下床。

    “又逞強，”周天翊，將他重新摁回床上，低頭看著他因為發(fā)燒而有些迷蒙的大眼睛和蝴蝶翅膀一樣纖長濃密的睫毛，忍不住伸手點了下他的鼻尖，“男孩子堅強是好事，不過……生病的時候，哥允許你偶爾軟弱一點兒。乖乖躺著別動，嗯？”

    論力氣，商燁華本來就不是周天翊的對手，這會兒在白梓辰那個小弱雞殼子里，又生病發(fā)燒，渾身都軟綿綿的沒一點兒勁兒，更不可能和周天翊抗衡。商燁華索性不再掙扎，閉上眼睛裝睡，一面在腦中慢慢梳理著從遇見周天翊到現(xiàn)在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如果對整個過程做一個時間軸的話，應該是這樣的——

    現(xiàn)實世界的2017年1月26日，周天翊為了某種他不知道的目的，通過某種他不知道的方法穿到了他的家里，翻看了他書桌上的文件。

    當天晚上，周天翊在武館找到了他。他一時腦抽犯賤撩了周天翊，周天翊將計就計，和他干了一架。走之前，周天翊好像對他說了一句話，是什么來著？

    對。他說：“暫且放你一馬。不過……我會再來找你的。”

    也就是說，周天翊找他確實是有事的，但是因為某種他不知道的原因，沒來得及說，又或者時機還不成熟。

    1月26日深夜，他回到家，發(fā)現(xiàn)書房被人動過，報了警，但一無所獲。當晚他睡著之后，還做了被周天翊壓著調(diào)/戲的夢，然后一覺醒來，就穿到了白梓辰身上。當時，現(xiàn)實世界的時間是17年1月27日，而虛擬世界的時間是16年12月17日，差了整整一個月零十天。

    虛擬世界16年12月17日上午，他參加了四級考試，中午和白梓辰的母親秦琴，還有周天翊，一起吃了頓飯，被系統(tǒng)控制著撩了周天翊。

    然后接下來的五天，他都沒見到周天翊。根據(jù)給白父白母捎東西這一點判斷，他大概是去國外出了一趟差，至于有沒有去現(xiàn)實世界溜一圈去找他，還有他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身體究竟怎么樣了，他都不得而知。

    虛擬世界12月22日下午，他在天翊集團參加了招聘筆試，交卷出來的時候，碰上了周天翊。傍晚，被摩托車擦到，被周天翊送去醫(yī)院做了檢查。晚上，和周天翊一起回到白梓辰的家。

    三天后的25日，也就是今天，周天翊打電話叫他去公司。不幸的是，白梓辰這殼子太弱，吹了個小風就感冒發(fā)燒，被周天翊帶回了家。

    假設(shè)他的猜測沒錯，那天周天翊確實是從他家里出去的，那么，這個虛擬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的連接點，一定就在這里——周天翊的家，同時也是他的家。

    所以他得留下來，找機會尋找出去的辦法……

    商燁華生病發(fā)燒，精力原本就不濟，強行回憶思考，又耗費了不少精力，想著想著就又迷糊了過去。

    周天翊見他睡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終于不那么燙了。

    他松了口氣，重新擰了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然后燒了壺開水，晾到不冷不熱，灌進保溫瓶中，放在了床頭柜上。最后替他掖了掖被子，拎起鑰匙和外套，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門“咔噠”響了一聲，聲音很輕，卻還是驚醒了淺眠中的商燁華。他睜開眼睛，伸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陽xue，將額頭上的毛巾丟在床頭柜上，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第9章 人格分裂癥

    周天翊的工作相當忙。雖然他已經(jīng)算得上善用人才，但是每天還是有數(shù)不清的文件等著他簽字，數(shù)不清的會等著他去開，數(shù)不清的生意等著他去談，數(shù)不清的突發(fā)事件等著他去處理。

    像這樣專門空出半個上午去照顧一個人，這在以前根本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