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那麻煩你,給我多包一點?!?/br> “好的呀好的呀,反正也只有霍先生買,我進的貨都是準備給他的。” 老板包了一大包糖果巧克力,陶詠華提在手里,走到白家小樓前。 她輕輕敲門:“請問,霍先生在不在?” 霍震燁剛剛起床,正在刷牙,聽見有人敲門,打開大門,看見陶小姐有些吃驚,他本來就打算今天去陶家找她的。 還沒開口,先聞見一股血腥味。 他轉進門去,在天井里吐掉牙膏泡沫,拿出那枚銅錢,銅錢孔對準了陶詠華,從頭看到腳。 霍震燁皺起眉頭,那雙龍鳳緞子鞋子,換到了陶小姐的腳上。 陶詠華拎著點心袋子,站在滿屋紙扎中間,昨天那些紙扎人給她留下的陰影太深,她嚇得一步也不敢邁進來。 “霍先生,這里是?” “這是我?guī)煾讣??!被粽馃钋辶饲搴韲担拔以诟麑W手藝?!?/br> 陶詠華一聽就明白了,霍先生一定是因為花國案,發(fā)現(xiàn)他自己通陰陽,所以才拜了師父。 “我……我昨天做夢了。”只要想起那個夢,陶詠華就渾身發(fā)抖。 白準從屋里一轉出來,就皺起眉頭:“紙人給你穿衣了?” 陶詠華一抖:“大師,求您幫幫我?!?/br> 第40章 一把剪刀 懷愫/文 白準還未沒開口, 霍震燁先疑惑:“你怎么知道紙人給她穿衣了?你看見了?” 昨夜里白準明明在替那個小女孩超度,她陽壽未盡, 被父親的小妾害死, 怨氣很深,不肯離開。 白準頗花了些精力,才把小女孩送走, 送完他就長嘆一聲:“小孩子就是麻煩。” 還是個小女孩,可憐巴巴的落眼淚,鬼淚一出眼眶就化為霧氣,沒一兒天井里就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命香雖然越來越長了,但還是該收個徒弟, 師父當年是三十多歲的時候收下他的,跟著也就再活了十來年, 到半百的年紀就去世了。 師兄更不必提, 本來就不長命,還偏偏走了邪路。 白準十分發(fā)愁,他又討厭小孩子,又不得不收個小徒弟, 還得是那種命中有缺,八字煞重的。 夜里躺在彈簧床上, 白準闔目緩息, 聽見墻對面悉悉索索的動靜,那動靜還越來越響,聲音越來越難抑。 白準當然知道霍震燁是在干什么, 他聽著對面不斷傳來的喘息聲,喉間一緊,突然開口,沒頭沒尾的說:“我教會你,你再教小徒弟怎么樣?” 霍震燁一下屏息!他還以為白準已經(jīng)睡著了,隔著一道墻在想像一些快樂的事,呼吸又急又短,正在緊要關頭,白準一出聲,他立刻繳械。 白準在床上翻個身,那輕輕一點響動,讓霍震燁心臟急跳 ,他半天才平穩(wěn)呼吸:“你說什么?” “我說,我教會你,你再教小孩怎么樣?”只要不給霍震燁開眼,不帶他去祖師爺面前上香,紙扎手藝倒沒什么不能教的。 基本功最難,他畫技不錯,就已經(jīng)難得了。 霍震燁是個正常健康的男人,喜歡的人就隔一道墻,一閉上眼睛,鼻端就全是他身上紙竹香。 到現(xiàn)在才解決一次,霍震燁已經(jīng)忍耐得夠久了,他咬牙平息那還熄不掉的火焰:“當然好,你想再收個小徒弟?咱們?nèi)峁略禾魝€合適的孩子?什么時候去?” 白準知道他被打斷了,他懶洋洋翻個身,爾后輕聲道:“再說吧?!?/br> 霍震燁揪著被子,能再說的事情,為什么非得剛剛那個時刻說? 白準聲音又飄過來,他老氣橫秋:“七門中人,不可太重欲。” 霍震燁癱躺在小木床上,他一只手搭在額頭,一只手放在身側,氣得笑了出來:“師父說的很是,口腹之欲也是欲,明天的燉牛乳干脆就別吃?!?/br> 反正他臉皮厚,都是男人,白準又不知道他是想著誰在弄,怕什么! 白準那頭沒了聲音。 早上霍震燁起床,松著襯衣扣子溜達進白準的房間,身子歪靠在門上,一邊刷牙一邊問他:“還吃不吃燉牛乳了?” 看白準閉著眼睛不答,他輕笑一聲繼續(xù)刷牙,接著陶小姐就來敲門了。 那白準是怎么看到紙人給陶小姐穿衣服的? 陶小姐有些發(fā)懵,白準雖然冷淡,但一語說中,她相信白準是真的有神通,可霍先生這話,問的怎么不對勁? “沒有規(guī)矩,師父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白準看著陶詠華,“仔細說說。” 霍震燁察覺到陶詠華的目光,他咳嗽一聲清清喉嚨,站在白準身后。 陶詠華坐到堂屋桌邊,阿秀捧來一杯茶。 就算滿肚愁思,陶詠華也忍不住多看了阿秀一眼,她說了聲謝謝,握緊茶杯,手里握著東西,讓她感覺心里更有底。 “我……我表妹帶我去見了一個問米婆,叫孫仙娘?!碧赵伻A慢慢回憶,她昨天晚上就全想明白了,但真的要說,又覺得難受。 “那天她應該就想要……想要用我換親的,可我被人澆了盆水,問米被打斷了,出門遇上那人說是擦觀音像的水,我猜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沒成?!?/br> 孫仙娘?沒聽說過。 白準倚在椅子里,不拜正神的,當然不干正事。 陶詠華忍著淚光,表妹都已經(jīng)在家里住了半年多了,她自問沒什么怠慢的地方,她深吸口氣:“昨天她說去城隍廟拜神求護身符,要走了我的生辰八字?!?/br> 白準一只手撐住頭,竹條挑過放在桌上的袋子,從里面翻巧克力吃。 霍震燁按住竹條:“吃了粥再吃糖?!彼鷱V式茶樓的伙計定好了,每天送粥來,半個月里不能重樣。 白準就把竹條收了回去。 陶詠華繼續(xù)講述,白準的態(tài)度越是怠慢懶散,她心中就莫名的更心安:“昨天晚上,我夢見紙人來接我,給我換上喜袍,用轎子抬著我,抬到一棟很大的宅院里,要我拜堂成親?!?/br> 陶詠華一想起這些陰森鬼事,就臉色煞白。 “我看見喜桌上擺著兩塊牌位,牌位上刻著我的名字?!彼K于說完,死咬住唇忍淚,“大師,有沒有辦法?” “你被觀音水潑過,運氣該很強才是,怎么隔一夜紙人就該敢找上門?” 陶詠華又認真回想:“我本來是要逃掉的,可突然劇痛,就沒能逃走。” 白準凝神靜氣,盯著陶詠華的額間,看她眉心發(fā)烏,氣運衰敗,心里了然,這是有人作法了。 活人穿紙衣,運勢會更差,多磨幾天,帶走她也就不費力氣了。 陶詠華誠懇望著白準:“我要做什么,才能擺脫這些呢?” 白準出手,向來是揪其源頭:“新郎是誰?” 蘇茵從未說過,她一口咬定自己不認識那個男人,陶詠華昨天想看牌位的,但沒看清就被拍醒了:“我沒看清楚?!?/br> 那就有些難辦,不知姓名生辰,就不知是誰家在辦喜事。 “如今我今天再做夢,是不是只要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就有辦法?”陶詠華雖然害怕,但依舊想辦法。 “你敢?”白準對她有些另眼相看。 “我敢。”陶詠華緊緊握著雙手,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擺脫,“我先回去,問問母親,蘇茵是不是在鄉(xiāng)下定過親,若能問出對方的姓名,就打電話來告訴大師,若不能,我就……” 就再入夢一次。 白準挑挑眉頭,他叫一聲:“阿秀。” 阿秀便從屋中出來,手里拿著樣東西放到桌上,推到陶詠華面前。 “剪刀?”陶詠華伸手拿起,觸手才知道是紙做的,可這光澤紋路都像是一把真剪刀。 “你夜晚入睡時,把這紙剪刀壓在枕下。” “這有什么用?” “晚上你就知道了?!?/br> 陶詠華把紙剪刀放進手袋:“謝謝霍先生,謝謝大師,我明天再來?!彼D身離開了白家小樓。 白準低頭喝口茶:“這個陶小姐,還挺聰明的?!?/br> 不僅聰明,福運還強,看似巧合,全是天意,所謂吉人自有天相。 轉頭就見霍震燁盯著他,那目光里釀著一股陳年酸意,白準哼一聲:“怎么?”看一眼陶小姐,他也吃醋? 霍震燁悶悶的:“你覺得陶小姐長得怎么樣?”他不會喜歡這種長相的女兒吧? 白準怒意橫生,他還覺得陶小姐長得好看?扭頭就往屋里去,硬聲道:“我的鴨絲粥呢?怎么還不送來?” 陶詠華回到家,先問傭人:“mama醒了嗎?茵茵呢?” 女傭人接過她手里書:“小姐這么早回來啦?太太剛醒,表小姐給太太送湯去了?!?/br> 陶詠華微一皺眉,她快步上樓,就聽見mama屋里傳來笑聲,蘇茵正在跟陶太太逗趣:“真的,姨媽手氣這么好啊,我在家里也陪我媽打過牌,就是不知道這里的玩法是怎么樣的?!?/br> “這有什么難學的,你要是愿意出去,下回就跟我去,正好也認識認識人。”陶太太也替這個外甥女考慮,讀書她是不行了,現(xiàn)在的學堂要學的功課很多,不是只通國文就能去的。 詠華就會英文法文,這都是小時候學起來的,像茵茵這樣,最好是找個相襯的人家定下親事,好在茵茵長得乖巧溫順,倒也不很難。 陶詠華敲門進來,她走到陶太太床邊:“媽?!?/br> 陶太太立刻把全部注意力都移到女兒身上:“你不是學校有活動嗎?是不是昨天沒睡好?今天晚上還是早點睡?!?/br> 蘇茵咬咬嘴唇,又笑起來:“表姐,我聽姨媽說你昨天晚上做噩夢了?你夢見什么了?” 陶詠華忍著惡心對蘇茵笑一笑:“也沒什么,好像是有人在敲鑼,響得很?!?/br> 蘇茵聽了也笑,陶太太搶過話頭,叮囑女兒好好休息,又說帶她出去玩一玩,看電影做衣服。 這個詹少堂,活著的時候沒用,死了還這么沒用,連八字都燒給他了,還花錢打小人,他竟然還帶不走人。 蘇茵笑瞇瞇走出去:“我去廚房看看午餐好了沒有,好了來叫你們?!?/br> 她走到門邊站了一會,聽見陶詠華說:“媽,我怕我今天還做噩夢,你晚上來看看我好不好?” 陶太太笑著摟住女兒:“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好,媽晚上看看你?!?/br> 蘇茵聽完這句才下樓去。 這時陶詠華輕聲問:“媽,茵茵是不是在鄉(xiāng)下定過親事?” 陶太太攢眉思索:“好像是有的,茵茵一生下來,你姨媽姨父就給她定親了,定的還是當?shù)氐耐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