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_分節(jié)閱讀_291
但是,對于武將而言,無戰(zhàn)則無功。 顧岳山不惜氣力的協(xié)助明湛軍事改革,一是盡人臣之責;二是,他也盼著能做出一二功績,近的說能封妻蔭子,遠的說亦可流芳千古呢。 誰曉得,人算不如天算,如今…… 顧岳山聽衛(wèi)太后有問,恭恭敬敬的叩頭道,“臣私德有虧,不配居尚書位,請?zhí)竽锬镌食嫁o官,也算全了臣的臉面?!?/br> 私德有虧。 這句話就值得思量了,大臣視臉面為性命。其實,在臉面與性命之間,被舍棄的往往是前者。 畢竟,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 不過,話說回來,能讓一部尚書承認私德有虧,看來,這虧的定不是小事小節(jié)。 不必衛(wèi)太后追問,顧岳山便了。 倒也不是顧岳山想說,只是他干巴一句“私德有虧”就想辭官,衛(wèi)太后是絕不能允的。哪怕衛(wèi)太后允,內(nèi)閣相輔中,如今徐叁已告病在家。若他再辭官而去,刑部吏部皆是新提拔的尚書,新人,總有幾分底氣不足。先前老臣中,便只余李平舟與歐陽恪,一個工部一個禮部,在這個帝王久病、太后代政的時刻,再去一兵部尚書,絕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臣二十歲中進士,被朝廷選為翰林庶吉士?!闭峒巴?,顧岳山面上一片愧悔,“翰林院三年后,臣被分到御史臺為巡街御史,御史沒做兩個月,老家送來喪信,家母病故。于是,臣辭官回鄉(xiāng),為母發(fā)喪守孝?!?/br> “這一守就是三年。”顧岳山眉心微皺,擠出細碎的紋絡(luò)來,他頓了一頓,方繼續(xù)說道,“臣身為人子,本身潔身節(jié)欲,一心為母守孝。奈何,臣修身不謹,在守孝期間,臣與家中侍女有了茍且之事?!?/br> 衛(wèi)太后雖身份高貴,說到底也是女人。 在一個女人面前說這種事,饒是顧岳山臉皮不薄,亦不禁老臉一紅。衛(wèi)太后卻表示理解,不是人人都是圣人,說一套做一套的多了去,在她看來,顧大人實在不必因著守孝期間與侍女行房而羞愧到辭官的地步兒。 看來,還有下文。衛(wèi)太后看向顧岳山,果然,顧岳山道,“臣未料到,侍女竟然有了身孕。那時,臣權(quán)其輕重,便讓人煮了墮胎的湯藥給侍女服下?!?/br> “臣實在枉讀了這許多年的圣賢書。”顧岳山悔恨不已,竟至虎目落淚。衛(wèi)太后靜靜的看著,她非常清楚,顧岳山哭的絕不是他孝期行房的荒唐不謹,亦非侍女腹中墮掉的骨rou,而是今日今時,他顧岳山不得不夭折的前程。 顧岳山只是將事大致一說,也并非句句屬實。 譬如,那位小侍女聰穎靈慧,那時他早就有幾分意動,原是打算收房的。不料母親突然病逝,顧岳山一時未顧得上,為母親守孝時,山居生活多有寂寞,妻子雖賢良端莊,到底少了幾分嬌俏美麗。 而小侍女有孕后,第一個知道的絕不是顧岳山,而是他的妻子錢氏。 一個被墮胎的小侍女,當然不能威脅到一部尚書的地位。 顧岳山接下來的話,就是衛(wèi)太后也得感嘆一聲,因果報應(yīng)了。 事實上,小侍女的孩子并沒有被墮掉。甚至于,那個孩子平安長大,如今學得文武全才。而那個小侍女,幾番輾轉(zhuǎn)后,竟至福安侯府,為福安侯納為侍妾,深得寵愛,繼而為福安侯誕下兩子一女。 數(shù)年后,福安侯元配過逝,甚至元配的孩子也早早的夭折了去。福安侯將小侍女扶正請封,就是如今的福安侯夫人。 造化弄人。 如今的福安侯夫人給顧岳山下了帖子,道一句,“我為大人育有一子,如今就養(yǎng)在侯府?!?/br> 顧岳山還有何臉面繼續(xù)再做這個兵部尚書。 福州城。 明湛在付寧的引茬下見到了付寧的大弟子——付辛慈。 付辛慈并非一人前來,而是與福安侯府的世子鳳念恩一并來的。待付辛慈與付寧行過大禮,付寧笑道,“大公子也來了?” 福安侯早為鳳念恩請封了長子,鳳念恩在付寧面前卻沒有半分侯府世子的傲氣,反對付寧行了半禮,笑道,“我聽大哥說舅舅到了,就迫不及待的來看望舅舅。舅舅別怪我不請自到啊?!?/br> 付寧又將付辛慈、鳳念恩二人介紹給明湛與阮鴻飛認識。 第一次見面,彼此都是陌生人,不過是客氣寒暄罷了。過一時,付寧便帶著付辛慈與鳳念恩二人去了小校場指點武功。 明湛皺眉,“我記得福安侯的填房是姓付來著,原來還是付寧的姐妹。那個付辛慈,是付家人吧?” 阮鴻飛搖頭,“聽聞福安侯的這位填房出身不高,付寧與這位付夫人有恩。付夫人在被扶正前,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認了付寧為義兄,就此改了姓氏。付辛慈是付夫人與前夫所生,鳳念恩與鳳念德是付夫人與福安侯所生,福安侯府還有位姑娘,年方十五,已至待嫁之年?!?/br> 剛剛,明湛還道付家交際太廣。乍一聽如此勁爆八卦,明湛當即將付家拋在腦后,只遺憾未能親眼見一見這位福安侯夫人付氏。 這年頭兒,人們對于女子貞潔要求之嚴,只看那一座座的貞潔牌坊就知道了。 福安侯夫人雖是填房,不過,能以失貞之身侍奉于福安侯左右,近而為福安侯誕下子女,再謀得正室之位。嘖嘖,這幾乎是一出精彩的小妾奮斗史了。 關(guān)鍵是,人家前夫的孩子還能正正經(jīng)經(jīng)、大大方方的住在福安侯府,與同母異父的福安侯世子兄弟相稱。 不對。 明湛腦筋飛快,雖然剛剛為福安侯夫人波瀾壯闊的奮斗生涯所吸引,不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興致勃勃的問道,“付辛慈姓付,難道福安侯夫人前夫是付家人?” 阮鴻飛搖一搖扇子,給明湛送去幾縷涼風,“我也不大清楚付辛慈的生父是誰。付辛慈雖姓付,其生父卻不一定是付家人?!?/br> 見明湛瞪著兩只眼睛,阮鴻飛解釋道,“付辛慈幼時曾在付家住過幾年,直至付氏被扶正后,方將付辛慈接回福安侯府。因付寧對福安侯夫人母子有恩,付辛慈就姓了付?!?/br> “是啊,付氏經(jīng)世大族,最看重臉面,若真是他家孩子,也沒什么不好認的。”關(guān)鍵是付夫人這種能隨便改姓的,怕出身不是一般的低哪。 在此時,明湛非同一般的直覺發(fā)生了作用,他忽然慧至心靈,看向阮鴻飛問,“飛飛,你有沒有覺得付辛慈面善哪?”簡直太像了,越想越像,眉毛眼睛臉型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阮鴻飛道,“世上容貌相像的人多了去,你……” 阮鴻飛剛想說叫明湛不要疑神疑鬼,不過,他亦是極聰明的人,瞬時想到什么,問明湛,“你覺得付辛慈像誰?” “兵部尚書顧岳山?!泵髡康?。 阮鴻飛于朝中多年,腦中飛快的計算一番,曲指叩一叩桌案,嘆道,“這就是了。我記得顧岳山是仁宗十二年的進士,若是我推算的不錯,付辛慈今年不是二十二、就是二十三了,那時顧岳山應(yīng)該是在老家為母守孝,若真沒猜錯,付辛慈是顧岳山孝期所生?!彼降掠刑潱谶@個以孝治天下的年代,顧岳山焉能有臉再繼續(xù)尚書一職呢。 顧岳山是兵部尚書,他的履歷,明湛是極熟的,擰眉道,“我記得顧岳山的正室姓錢來著?!?/br> 看阮鴻飛一眼,明湛道,“這么說來,福安侯夫人先前定非顧岳山的正室?!?/br> 顧岳山算得上是能臣,可,在這樁前情孽緣之下,若是福安侯夫人發(fā)作起來,付辛慈就是現(xiàn)擺的如山鐵證。顧岳山?jīng)]嚇瘋,就是心理素質(zhì)過硬了。那么,劉易水定是奉顧岳山之命前來見付辛慈的。 明湛與阮鴻飛道,“得保住顧岳山?!?/br> 話說的容易,若是明湛在帝都,想在輿論面前保住顧岳山尚得需費一番力氣。何況,如今福州距帝都千里之遙,明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及,只盼衛(wèi)太后下手不要太快。 明湛連忙讓阮鴻飛代修書信,命人急送帝都。 晚上,待付辛慈與鳳念恩走后,明湛又跟付寧打聽,“付大哥,你先前說的弟子就是付辛慈吧?” “是啊,辛慈自幼與我一道習武,他于武道上的資質(zhì)不比少涼,不過,尚算勤奮。”付寧公允的說一句,又笑道,“這次多虧了杜兄與小胖弟弟,我們師徒三人重聚福州城?!?/br> 明湛頓時想到一個可以規(guī)勸付辛慈的人,哈哈一笑,“付大哥不必客氣,你是我家老杜的知己,我一見付大哥,就深恨自己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兄長呢。” 其實做明湛的兄長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與他血緣最近的堂兄弟們都死光了,如今攏共只剩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都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明湛的眼色過日子。 明湛眼中含笑,“付大哥師徒團聚,這是難得的大喜事。要我說,找個日子,請他們過來吃酒。老杜這宅子寬敞的很,付大哥只管隨便用,不用顧忌我們。不瞞付大哥,我家老杜與少涼還沾了幾分親戚?!?/br> 這事,付寧還是頭一遭聽說。 阮鴻飛握住明湛的手,微微笑道,“家母姓宋?!?/br> 付寧出身世族,對這些關(guān)系的反應(yīng)再迅速不過,既驚且喜道,“原來杜兄是少涼的表親。” 阮鴻飛笑一笑,并未否認。 付寧與阮鴻飛相交,其實對阮鴻飛的底細并不清楚。細細問過,方知道阮鴻飛竟是自家弟子的表叔,付寧隨即道,“少涼約摸不知道杜兄來了福州城呢。” 阮鴻飛笑道,“原本太后托我回國為陛下網(wǎng)羅神醫(yī),少涼是御前侍衛(wèi),若得知我行蹤,是上報還是不報呢?倒叫他為難了?!?/br> 付寧笑,“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