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_分節(jié)閱讀_132
章戍心下沒有半分得意,鄭重道,“小臣不過是奉皇命而來出使韃靼,不敢當陳王殿下之贊!蘇秦張儀是為了聯(lián)抗暴秦,可惜六國各懷心思,不能眾志成城,最終亡于秦手。今小臣苦口用心,若是殿下有疑小人之意,盡可不必理會小臣所言。” “使臣大人也知道,在真正的刀槍面前,仁義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但是小臣從未聽說哪個暴君可以千秋萬代的,陳王殿下既通漢家史書,就當知道秦始皇是最好的例子了?!闭率溃瓣愅醯钕履隧^靼貴族,難道所謀者不正是韃靼族千秋萬代的延續(xù)嗎?” 陳敬忠并不肯輕易的答應什么,反是道,“使臣說的很動聽,但是,使臣是你朝皇帝所派,代表的自然是你朝皇帝的利益。使臣的最終目的,又怎會為我韃靼人著想呢?” 聽到這話,章戍笑一笑,“殿下實在多慮了?!?/br> “殿下,恕小臣直言,自我天朝建國之日起,我朝與韃靼打了和,和了打。自太祖年間至如今皇帝陛下,足有一百多年的時間都在打仗。但是,除了德宗皇帝時,韃靼可汗僥幸突破了雁門關,韃靼從未能有真正的大規(guī)模的勝利?!背艘桓膘`牙利齒,章戍還生就一副忠正寬厚的好相貌,這種容貌的人說的話,往往能增加一定的可信性。章戍道,“如今薩扎殿下剛剛取得了韃靼的權利,就開始犯我邊關。恕小臣直言,此戰(zhàn),若是薩扎王子能得一勝利,在韃靼族內能對薩扎王子的地位起到很大的鞏固作用。但是,結果我們都看到了?!?/br> “薩扎王子非但未能得勝,反是哈木爾王子陷于我朝之手。”章戍道,“或許,殿下與薩扎殿下知道一些關于我朝陛下的消息。但是,我得告訴殿下,你們得到的消息并不一定是準確的?!?/br> “我朝殿下的英明神武勝于以往歷代先皇,口說無憑,此次戰(zhàn)事既能看出一二?!闭率哉勛匀?,笑道,“難道陳王殿下以為此次的勝利是偶然的勝利嗎?還是以為此次你韃靼人并非敗于我陛下之手,而是敗于我太上皇之手!” “若是殿下如此作想,實乃大錯特錯!” 章戍道,“早在我朝陛下登基之后就開始籌備此次戰(zhàn)事,甘肅、宣府、大同、遼東,此四處,我朝陛下自西藏買了二十萬匹駿馬備戰(zhàn),更有最新鍛造的刀槍箭戟無數(shù),更下旨西北防線嚴防你韃靼族進攻!以有心算無心,你們韃靼人自然是有敗無勝!” 陳敬忠臉色微變,章戍笑一笑,刻意不就藏馬之事細說,只管留給陳敬忠無數(shù)的想像空間。 陳敬忠一反常態(tài),糾結于藏馬之事,只是他也不肯露了聲色,“聽聞貴國皇帝與藏王早有聯(lián)姻?!?/br> “有共同的利益方有聯(lián)姻,之前我朝昭和公主與貴族也有姻親之好,只是可惜,自從昭和公主之后,貴族雖有淑女無數(shù),卻似乎并未有與我朝聯(lián)姻之意?!闭率鶐Я藥追肿l責,“非但如此,無禮而戰(zhàn),我朝陛下為此萬分震怒?!?/br> 陳敬忠頓時停下有關西藏事情的追問,反是問道,“哦,莫非貴國陛下有意與我族聯(lián)姻?” 這種事情明湛并未有所交待,不過章戍此刻展示出了他隨機應變的絕大功力,他一臉自若的道,“仁宗皇帝時,的確有遣昭和公主遠嫁韃靼的先例。不過薩扎王子對于我朝并未有半分善意,青鸞公主為藏王愛女,掌中之珠。如今藏王尚且不斷派遣使臣,來向我朝陛下與青鸞公主請安,關心青鸞公主如同關心自己的眼珠子。而且自聯(lián)姻后,我國西南鎮(zhèn)南王府與藏人開展邊貿,兩國友誼萬古常存。如今薩扎殿下尚不將自己遠在帝都為俘的哥哥的性命放在眼里,何況區(qū)區(qū)一個公主?” “陳王殿下,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當初昭和公主下嫁你族可汗,我仁宗皇帝是何等的恩典。如今薩扎殿下似乎并不將兄弟姐妹的安危放在眼中,我國陛下迎娶青鸞公主,自陛下登基,賜青鸞公主以貴妃的尊位,賞予公主殿下無上的榮耀。那是因為青鸞公主帶來了西藏的友誼與和平?!闭率锵У膰@一聲,“可是,你們的公主在薩扎殿下的心目中,并未有任何份量。且此次薩扎殿下無故犯邊,此事懸而未決,我朝陛下是約不可能考慮與你們聯(lián)姻的事情的?!?/br> 哼,這韃靼人倒是精明,若是乍一聯(lián)姻,許多事情可就說不清了。到時哈木爾可就不是俘虜了,直接變?yōu)楸菹碌拇缶烁?,十萬匹馬的事也要打水漂! 章戍如此精明,又怎會答應此事! 陳敬忠非常惋惜,他唇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道,“使臣對于薩扎殿下或許有一些誤會,薩扎殿下并非使臣所想的那種人。他與哈木爾之間的爭執(zhí),不過是些小孩子的意氣之爭罷了。就是這次冒犯貴國邊關,也是薩扎剛登王位,受到了一些老人的蒙騙,薩扎亦是無辜之人?!?/br> 陳敬忠言語見軟,章戍反倒是硬氣起來,一嗔道,“殿下不必說這樣的話為薩扎殿下圓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小臣來了這些時日,薩扎殿下的種種言行,俱為小臣看在眼里。小臣是微末之人,不過,如今小臣是我天朝的使臣,小臣所代表的就是天朝的休面!” “薩扎殿下怠慢于小臣,就是怠慢于我天朝陛下!” 政客一定要有一張絕厚的臉皮,陳敬忠笑容不變,親切的握住章戍的手,拍了拍章戍的手背,“使臣實在多心了,我韃靼人絕無此意!不過,既然使臣不習慣我韃靼飲食,一會兒我便命你們漢人的廚子來給使臣做漢人的吃食。我那里還有上好的龍井茶,聽說是你們非常講究的雨前龍井,也只有使臣這樣的文雅之人,配喝這樣的好茶了?!?/br> 章戍只得配和陳敬忠,將面色微微放緩,陳敬忠再道,“我們韃靼人個個心直口快,聽著使臣說了這許久,我做為薩扎的叔叔,也想對使臣說幾句話?!?/br> “殿下請講!” 陳敬忠正襟危座,認真道,“有一點,使臣說的是對的。我韃靼與天朝這些來,打了和,和了打,若說真能攻占你們漢人的江山,我韃靼人絕無此意?!?/br> “為什么要打仗呢?難道我們韃靼人不是血rou之軀嗎?還是我韃靼人生就喜歡流血犧牲?”陳敬忠嘆息道,“使臣來到韃靼,身份尊貴,就是我們韃靼人的朋友?!?/br> “如今使臣看到我們,我們也不是你們漢人嘴里的殺人怪獸。”陳敬忠臉上露出一抹黯然道,“實在是韃靼人的生活太貧窮了。年景不好,漫漫冬日,連草根都沒有的吃的日子多了。只是隔了一道城墻,另一面的人就享受著豐美富饒的生活。我們韃靼人,多么的羨慕著你們漢人的富庶啊?!?/br> 章戍并不贊同,但是他的臉上并未露出任何不適當?shù)囊话闾斐嗣鎸^靼人的不屑譏誚亦或恐懼的表情,他的神色非常恰然,是一種發(fā)自內心的懇切,“殿下,你們有難處,可以直接派使臣與我家陛下說,缺衣缺被缺糧食,咱們是鄰邦,就如同鄰君一樣。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有什么難處是不能說的呢?我家陛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陛下視天下百姓為自己的子民,看到百姓受苦如同自己受苦一樣難過。若你們有難處,一樣可以提。但是這樣直接拿起刀槍來打來殺來搶,我家陛下會如何看待你們呢?這對于你們,可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啊!” 陳敬忠聽章戍這樣說,倒真是對此人產生了一絲好感,他知道漢人對于韃靼人的厭惡。當然,這來自于兩個民族之間長期以來的血海深仇,但是章戍能這樣溫和委婉的解釋兩族之間的戰(zhàn)爭,這讓陳敬忠的心里有著微微的感動。陳敬忠的臉上浮起一絲無奈與感激,訴起苦來,“章大人,我們韃靼人難啊。” 章戍心道,這位陳王殿下果然是能伸能屈,只是這種個人之間的友誼,應該是建立在兩國之間的和平共處的基礎上的。雖然章戍對于陳敬忠的風度儒雅很有些好感,但是此時,他真不能應承陳敬忠的友誼。 面對著陳敬忠的叫苦叫難,章戍一句話都沒有說,眼色微微黯然。 誰不難呢? 但是,再難,做強盜總是不對的。 陳敬忠看到章戍的眼神,一時間也沒有說話。 這場談判以一種詭異的雙方沉默無言的方式結束。 明湛尚不知章戍在韃靼的進程,倒是宮心斗的青城道人性丑聞的事情已經由方慎行主審、錢端玉陪審,而查的水落石出。 100、更新 ... 如今天氣轉涼,明湛搬到了另一處有溫泉的行宮里。他在關雎殿起居,此時,他坐在關雎殿書房里,聽著方慎行的回稟案情。 除了嗑藥發(fā)狂的青城道人,還有鐘道人事涉其中。 鐘道人到明湛跟前兒猶在喊冤。 當然,鐘道人不同于一般人,喊冤的方式也絕不等同于一般百姓哭喊大鬧,號啕一聲“道人冤枉”啥的。 明湛以為,從喊冤的方式既可看出鐘道人絕非俗流。能混到這一步兒,鐘道人頗具道行。雖然經受審訊,容顏不整,衣衫臟舊,鐘道人的臉上仍保持著自若淡然的神態(tài),說出的話也頗有些苦口用心的味道?!氨菹拢喑堑廊伺c昆侖子為您煉的不過是絕頂春藥,陛下為龍體計,萬不可錯信了賊子!” 明湛已經看過方慎行審訊的證詞,淡淡的看鐘道人一眼,“這么說,此事與你無關了?”曲指輕叩桌間證詞,反問,“那這又是什么?” 鐘道人實乃神人,他供認不諱,“此事與道人有關,道人與方大人所說俱是實情。藥,的確是道人放在青城的茶水中的,但是藥是青城自己的藥。” “陛下龍體,身負億兆百姓?!辩姷廊吮鞈懭说囊粐@,“陛下誤信jian邪,且青城頗會些不三不四的道法,煉些不堪入目之丹藥。陛下深信青城道人,道人能說什么呢?千辯萬辯不如一證,青城此丹為回春丹,道人曾聽家?guī)熝约按说に貋頌樾皝y之人所用。陛下若誤服此丹,天下危矣,道人怎能不急!” “自道人入宮,得見龍顏。道人看陛下龍姿天表,只是觀陛下面相,實乃慈悲太過,則易為小人所乘?!辩姷廊送耆凰埔粚⒁芰P之人,他侃侃而談,“道人為天下人保全陛下龍體,縱使有些過錯,也亦為蒼天所??!” 看人家這自辯道行,明湛心下頗是佩服,只是明湛的臉上不見絲毫動容,更兼在聽到鐘道人所言“蒼天可恕”四字時,眼中露出莫測之意。 鐘道人心下一是,最后,他暗暗咬牙,一臉大公無私道,“道人既已下山,便是塵寰中人。既是塵寰中人,但要受國之律法所束。如今道人塵緣已了,再祝陛下萬壽無疆!” 說完這句話,鐘道人緩緩的閉上眼睛,長呼一聲道號,闔目而逝! 初始,誰也沒發(fā)現(xiàn)鐘道人死了,只是看此人閉著眼睛站在地上不見動靜,錢端玉大著膽子喚了一聲,“鐘道人!” 鐘道人并不應,最膽小的何玉先是變了顏色,護駕一樣擋在明湛跟前兒! 明湛皺眉,“邊兒上去!朕沒事?!?/br> 何玉又退下了,他事不妙急忙擋在明湛跟前兒,一是忠心護主;二則他還記得當年帝都地動時,皇上就說了,天子有百靈護體。何玉見鐘道人說死就死,實在太神奇太讓人毛骨悚然了,所以,他覺得他離皇上近些,天子身邊兒的神靈興許見他忠心,隨手將他也順便護上一護呢。 明湛兩眼直盯著鐘道人站立而死的身體,在心中有著隱隱的了悟。 如今殿中,內侍不算,就錢端玉品級最低。一事不面二主,他再次大著膽子到鐘道人跟前兒,伸出的手都微微的發(fā)抖,將玉一樣的指尖兒放到鐘道人鼻下,面色大變,聲音都變了,“皇,皇上?” 明湛打民錢端玉的話,當即沉聲道,“鐘道人欺君惑主,朕賜他一死!” 沒人敢說話。 在這個年代,神鬼之術給人產生的震懾力,還在帝王威儀之上。明湛見沒人動,直接到鐘道人面前,伸手摸了摸鐘道人的脖頸,尚是溫的。再拉起鐘道人的胳膊,摸住鐘道人的脈象,身體還沒僵,只是沒了脈象。 看起來,的確是生機全無。 明湛這樣的膽魄,讓方慎行的臉都有些泛白。 明湛冷笑,“怕什么!一介神鬼道人而已!這世上假死藥多了去,只有你們沒見過的,沒有他們不知道的!莫非沒了呼吸沒了脈象就是死人了?”眼睛帶著三分寒光掃過錢端玉與方慎行,“你們的見識,還是太少了!” “何玉,叫陳盛進來!” 陳盛如今已是明湛身邊侍衛(wèi)的大頭目,明湛吩咐道,“你親自,將鐘道人送到煉尸爐里去!化成飛灰!” 陳盛領命,明湛接著命令道,“何玉,搖光,你們隨著陳盛一道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