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_分節(jié)閱讀_125
林永裳倒也不是沒良心,要徐盈玉說,也不知道林大人腦袋里哪根筋給抽了,竟然親手給她燉了只老母雞。樂山捧了一瓦罐兒雞湯來送禮,林永裳說的情真意切,“徐大人幫我頗多,我想一想,竟無以為報。眼看徐大人忙的都消瘦了,太貴重的東西,我也拿不出來。這是我命樂山去集市中買的母雞,親自燉了給徐大人送來,徐大人補(bǔ)一補(bǔ)身子,也算我的心意了?!?/br> 徐盈玉天天累的像狗一樣,被林永裳這雞湯一送,險些氣的吐出血來:這姓林的跟她有仇吧,她為姓林的做牛做馬,這賤人竟敢來壞她名聲。 徐盈玉氣的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林永裳倒是啥都會干,他盛出一碗雞湯放到徐盈玉跟前兒,一臉善意的微笑,“徐大人,你嘗一嘗咸淡,可還適口?!?/br> 徐盈玉無語。 樂山還跟著幫腔,見徐盈玉似不想動似的,樂山忙道,“徐大人,您別嫌棄。當(dāng)初奴才隨著我家大人來帝都赴春闈,到了帝都把銀子都花用光了。只好在街前擺攤子賣雞湯面賺錢,我家大人燉的雞湯,那可是可是……”想了半天想不出個好詞兒來形容,樂山忽然靈竅突開,贊道,“可是正宗的一品雞湯?!?/br> 徐盈玉倒不知林永裳還有窮困潦倒的時候兒,女人生就感情纖細(xì),易受感動,正在心底暗暗贊嘆林永裳白手起家,本領(lǐng)出眾,正待感嘆一二,卻乍聽樂山這話,逗的徐盈玉抿嘴一笑,點頭,“這倒是?!碧ыν钟郎?,打趣,“一品雞湯?!?/br> 林總督一番心意,徐大人也只好盛情難卻了。 當(dāng)然,徐盈玉料想不到的是,林總督后來這一品雞湯還在帝都出了大名兒,成為后世史上與“叫化雞”齊名的一道名菜。 林總督很會用人,搞定了徐盈玉,就解決了一半難題,倒是沈東舒遭了難。 沈東舒沒想到皇上派自己的第一個差使就砸了,自然沒面子。雖說錢永道是他的恩師,不過,皇上一番好意,且主持修此盛世典籍當(dāng)是文人夢寐以求的夢想。 誰承想,老師這樣的執(zhí)拗。 若非這個年代尊師重道,待師如父,而且沈東舒是實實在在受過錢永道教導(dǎo)的,怕是沈東舒心里也得生出怨懟來。 雖然如今嘴上不敢說老師的不好兒,沈東舒的心里相當(dāng)?shù)牟惶娣?/br> 這是多好的事兒,流芳千古的佳話。 沈東舒垂頭喪氣的回家,他還沒想好要如何跟皇上交待呢。 沈太平瞧見兒子臉色淡淡,就知道定是心里有事兒。 說起來沈太平也是一奇人,眼光一流。當(dāng)初沈東舒年幼時雖然展露出念書的天份,不過這世上啊,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事也多了,可沈太平就敢把兒子過繼出去。一門心思供兒子念書,而且,相當(dāng)無恥的是,別人過繼的自當(dāng)沒這個兒子。沈太平可不是這個打算,他這樣的過繼啊啥的,還不是為了兒子有出息么? 讓兒子有出息為的什么?。窟€不是為了沈家,為了他這個親爹嗎? 所以,他兒子雖然過繼了,不過仗著商人臉皮子厚,不講禮法,又有銀錢打點,沈東舒小時候常就住在自己親爹家。 這不,沈東舒出息了,沈太平的父子之情也沒落下。 原本沈家雖富有,在淮揚卻排不上什么名號,不必說與徐、錢、金這樣的世族相比,哪怕是與其他鹽商相較,沈家也不算什么打頭兒的人家。 鹽商中,向來以程家為首。 由于沈太平的遠(yuǎn)見卓識,培養(yǎng)出了沈東舒后,相繼有沈家子弟出外為官。不過,都是些芝麻小官兒,自然無法與自己的兒子相比的。 沈東舒也當(dāng)真有用,沒有辜負(fù)他親爹的期望。沈家借著沈東舒的東風(fēng),在淮揚一躍為與程家齊頭的大鹽商。 若是擱在別的皇帝執(zhí)政,只要沈東舒官場順?biāo)?,沈家這錢啊,真是賺的海里去了。誰曉得,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禍夕旦福,沈家悠哉游哉的賺銀子,可是還沒舒坦逍遙幾日呢,鹽課忽然就要改制。 碗里這塊兒肥rou竟然不能再吃了,沈太平雖心疼的眼里恨不能滴出血來,可是為了兒子的前程,沈太平那是苦中作樂的支持鹽課改制啊。 “舒兒,這是怎么了,不是去拜見錢先生么?”沈太平關(guān)切的問。師生久不見面,何況還是他兒子這樣出息的學(xué)生,應(yīng)該是和樂融融才對。只是看他兒子這臉色兒,真不像融融過的。 沈東舒道,“叔,我沒事兒?!本褪且粯?,這過繼了吧,沈太平再怎么把兒子搶自個兒家來,沈東舒也不能喊他爹了。尤其沈東舒少年高位,自當(dāng)更加謹(jǐn)慎,眼睛眨一眼他爹身邊兒伺候的小妾。 沈太平正在庭院里乘涼,秋老虎秋老虎的,這八月天兒可不是一般的熱啊。沈太平銀子多,自然更注重吃食享用,弄了一屋子小老婆兒,個頂個兒的拿補(bǔ)藥給他喝,補(bǔ)得那叫一個虛胖。 這會兒,邊兒上一窈窕小妾正一手搖著團(tuán)扇一手伺候沈太平吃井水湃過的涼果子消暑。 沈太平躺在安樂椅中,見兒子臉色不好,也顧不得什么小老婆了,直接攆下去,拉過兒子來,問他,“可是有什么難事兒,跟爹說說。爹雖然幫不上你忙,興許能給你出個主意什么的。” 這種有關(guān)于老師掃他臉面,他還不能埋怨的事,沈東舒是不好與幕僚來商議的。畢竟抱怨老師,這在禮法道德上最是為仕人唾棄。 沈太平卻并非仕人,人家是商人,商人為了利益,別說老師了,老婆都有送人的。 沈東舒就低聲將此事與父親講了,沈太平沉吟了一時。若說他兒子的口齒才干,那是不必說的,當(dāng)初沈東舒剛升就太上皇身邊兒的侍讀學(xué)士,沈太平后腳就在鹽票的買賣上拿到了不亞于程家的份額。這里頭,沈東舒出力不少。 所以說,兒子的才干是可以的,這錢老頭兒…… 哼,若非錢家世族人家兒,沈家再發(fā)展三百年都不一定有錢家的威望,實在是惹不起,否則沈太平真不知道會說出什么好聽的話來呢。 沈太平皺眉思量半晌,忽而一笑,輕松的躺回安樂椅中,對沈東舒道,“兒子啊,你是沒猜透你家先生的心啊?!?/br> “爹,你知道修訂這部典籍是多難得的事兒,名垂千古。若非兒子外任,定要主動請纓?!边@時候沒外人,沈東舒也不一口一個叔了。坐在剛那小妾坐的椅子上,往他爹跟前兒湊,就等著聽他爹的錦囊妙計呢。 沈太平敲兒子頭一記,笑嗤道,“名垂千古有什么用,死了以后的事兒了。就是如今,錢先生的名望也不小?!?/br> “唉,你啊,沒摸準(zhǔn)你家先生的脈?!鄙蛱綋u晃著腦袋,也不與兒子賣官司,直接道,“我啊,沒念過多少書,不過在茶館兒聽過劉皇叔三顧草廬的段子。你好生琢磨琢磨吧?!?/br> 沈東舒亦是伶俐之人,一點即通,恍然大悟,搖頭嘆道,“若是先生打此念頭兒……唉,皇帝雖然剛剛登基,卻英明過人,盛世明主?!标P(guān)鍵是,皇上可是個有脾氣的,當(dāng)年屁個爵位沒有,就敢磚劈杜如蘭。劉皇叔當(dāng)初那是啥處境啊,喪家之犬一般,找到個諸葛孔明,那是當(dāng)救命稻草呢,自然求賢若渴。 如今皇上英主之姿,愿意在皇帝陛下的帶領(lǐng)下一展大才之人無數(shù)。錢先生卻這樣的不識抬舉…… 雖如此想,沈東舒感嘆道,“還是爹你看的透徹?!?/br> 聽到兒子的贊美,沈太平笑了兩聲。他自然是了解錢永道的心思的,他沈太平本身也是虛榮之人。他本不叫沈太平,原名沈玉書。 其實沈玉書這名兒也不錯,偏沈玉書覺得自己有個狀元兒子,眼瞅著沈家興旺在即,他得換個更威武的名子才行。 可是,玉書這倆字兒是親爹取的,如今沈太爺已經(jīng)過逝,若是乍然改了,怕被人說不孝。于是沈玉書自己取了個響亮的號,太平二字,就是后來叫開的。 如今沈家今非昔比。 來巴結(jié)沈老爺、給沈老爺面子的,大有人在。即然沈老爺愿意別人叫他沈太平,于是他就叫沈太平了。沈玉書這名兒也在,只是不常用而已。 所以,沈太平實在是個虛榮的人。 虛榮的人,尤其的了解虛榮的人的心思。 文人好名,好名的人怎能不虛榮呢? 這錢永道還不是一般的名人,所以,按沈太平的推論,錢永道自然不是一般的虛榮。 錢永道的檔次,不是沈太平能接觸到的。對于朝中的事,沈太平也不大懂,可是今日能幫兒子解決難事,沈太平相當(dāng)開懷,禁不住哼哼唧唧的哼起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兒來。 沈東舒雖然與錢永道有師徒之情,不過沈東舒更是朝中之臣,他以后是平步青云,還是郁不得志,都取決于明湛的意思。 且此時,人們雖講究孝師如孝父,但更有一句話叫作:忠孝不能兩全。 在沈東舒心中的重要性上,錢永道肯定是不能與明湛相提并論的。 沈東舒失眠了大半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天明方瞇了一會兒,頭晌提前用了午膳,估量著時辰去別宮御見請安。 明湛召見沈東舒,一見沈東舒的神色,明湛面無表情的問,“錢先生沒答應(yīng)?” “臣實在無能?!鄙驏|舒雖然胸有對策,不過面對明湛相問,仍是覺得臉上發(fā)燒,心生忐忑。 明湛眼中光芒一冷,極是不悅。他知道沈東舒與錢永道有師生之名份,方派沈東舒去勸說錢永道,不承想那錢永道當(dāng)真是又臭又硬,沈東舒那樣會說話的人都鎩羽而歸。 簡直不識抬舉!明湛心中已是惱怒。 “陛下,臣另有策略?!鄙驏|舒硬著頭皮道。 明湛臉色微緩,“哦?說來聽聽。莫不是要朕三顧茅廬 ?” 沈東舒不料自己的心思被明湛一語點破,面上驚詫難掩。掃一眼沈東舒的神色,明湛忽地笑了,態(tài)度頓時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東舒,你與徐叁是師兄弟,與錢先生有師生之名份,叫上徐叁一道去?!?/br> 原本皇上語氣極是不悅,忽而又變了臉,沈東舒心生不妙,不過皇上已經(jīng)交待了,他也只有照吩咐去做,并不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