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起初曲寒星說起此事,他心中甚為疑惑,但秘境一直安穩(wěn)無事,不由放下心來,而此時此刻…… 曲寒星頓感恐慌:“別爹你為何不早說!” 別北樓:“我以為規(guī)則改了。” 就在這時,洞xue里的陳皚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蕭滿立時回頭,看見他雙手抱住腦袋,弓起背脊,眼睛大瞪。 “聲音、聲音不對……”陳皚艱難開口,話語間帶著粗重的喘息,“妖獸、妖獸的咆哮里,還夾雜著別的聲音……我、我好像……快、快按住我——” 最后一個音節(jié)驟然揚高,幾乎破了音。 就在這個瞬間,陳皚黑白分明的眼睛轉紅。他看向離他最近的張小昭,猛地拍出一道符! 第67章 哥舒將軍 蕭滿劍指一劃, 劍光如電, 將陳皚拍向張小昭的符紙猛然打落。別北樓掠至陳皚身前, 一指點上他眉心。幽靜的白光在陳皚面上溢散開, 他眼底赤紅退去, 粗重的呼吸聲變輕。 孰料就在這時,張小昭也變了神色, 如剛才的陳皚那般,瞪大雙眼,抬手抱住腦袋。 “那、那聲音真的不、不對……”張小昭的說話聲在顫, 像是拼命抑制著什么, 表情極為痛苦, “有、有東西……在、在侵蝕我的神志……??!” 曲寒星表情一沉, 怕張小昭失去自控、作出危險舉動, 飛撲過來, 從背后壓制住他。別北樓立刻抬起另一只手,微一側身, 手指點向張小昭眉間。 白光如水漫過洞xue, 彌散開的氣息寧靜祥和, 漸漸、漸漸,被聲音影響的人恢復神智。 蕭滿站在洞xue外,面朝無盡夜色, 閉上眼睛,極力釋放神識。 秘境太大,憑借他現(xiàn)在的修為, 無法掃遍每個角落,不過隱隱約約間,仍是察覺到某種東西,又或者說是某種行為。 “東南方向,有人在誦經(jīng)。”蕭滿猝然睜眼,沉聲說道。 曲寒星一驚:“進到這巨靈山秘境的有佛門之人?” “這是我們道門的比試,佛門從不參與!”陳皚道。 “我辨不出這是什么經(jīng),此前從未聽過,音節(jié)甚是古老,意義難辨,但不難猜出是某種蠱惑心神的法門。妖獸的躁動大抵由此而來,至于人族修行者,體質不同,受到的影響亦不同?!?/br> 蕭滿從洞外走進來,單手結出佛印,洞xue內(nèi)佛光大盛,拂面而過,連靈臺都跟著清明。曲寒星不由問:“這是什么?” “清心咒?!笔挐M道。 全然恢復神智的張小昭、陳皚向蕭滿和別北樓道謝。蕭滿不多言,轉身朝外:“趕緊離開此地。” 沒有人反對這個提議,御風御劍,疾速向西而行。 夜色之下,重山莽莽,層林如海,妖獸的咆哮聲此起彼伏。曲寒星往耳朵里塞了兩團棉花,大聲問道:“這總不會是試煉的一環(huán)吧?” 蕭滿搖頭:“若要考驗心性,當使用幻陣幻境,而非這等詭異之術?!?/br> 緊接著,別北樓說道:“這不該是巨靈山秘境里有的聲音,當是有人潛入秘境,打算做什么,或者說,打算利用我們這些被關在秘境中的人做什么?!?/br>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陣緊張。張小昭擔憂道:“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有所察覺?” “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察覺不到!”曲寒星道。 陳皚對方才喪失神智的情形心有余悸,忙問:“接下來要怎么辦,出去嗎?” “出不去。”別北樓聲音低沉,“這是一場不計生死的比試,若不結束,秘境會一直處于封鎖狀態(tài),外面的人難進,里面的人難出——除非找到境靈,讓它開門?!?/br> 繼而沉眉搖頭:“亂成這樣,境靈恐怕真的不在了。” 升至中天的月被濃云遮擋,夜風肆意狂放,刮過面頰猶如刀割,四野俱是妖獸嘶號,放眼一樣,沉夜漫漫,竟是尋不到盡頭。 別北樓的話讓曲寒星他們心中涌上一股哀意,卻聞蕭滿輕聲道: “在?!?/br> “嗯?”別北樓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探究。 蕭滿答:“疏風樓有水鏡,能夠顯示我們在秘境中獵殺妖獸的情況,那是境靈向外傳遞的信息,若水鏡上太久沒變化,各門各派早有察覺?!?/br> 這是晏無書硬塞給蕭滿聽的話。那時他們還在前往廣陵城的云舟上,晏無書將秘境試煉的規(guī)則向蕭滿分析得很透徹。 “秘境內(nèi)的比試雖不計生死,但各門各派不會坐看我們?nèi)珳??!笔挐M又道。 別北樓面色有那么一瞬變得復雜,轉眼之后笑了笑,道:“是我疏忽,竟忘記這一點?!?/br> 曲寒星和張小昭、陳皚拍拍胸口,都松了一口氣。 然而蕭滿神色未松。 話雖那樣說,但變故陡生、境靈不曾出手處理是事實,若它仍在云端上看著,不管那些誦經(jīng)聲,只向外界傳遞各小隊殺了多少妖獸,還不如“不在”了。那樣,至少能讓外面的人察覺到秘境內(nèi)出現(xiàn)了異常。 思及此,蕭滿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境靈身上,要作最壞的打算,妖獸若狂躁動亂,那就……” 話還未說完,曲寒星干巴巴喊了聲“滿哥”,打斷他:“你看那……不僅是妖獸動亂,人也……” 他的目光和手所向之處,那落滿夜色的蒼茫原野上,有人已死,而活著的人,正兵戈相向! 蕭滿方才想說,若妖獸動亂,那便殺光妖獸,讓它們無亂可動。 誰道如今,人也亂了。 “他們都被聲音影響了……”張小昭睜大眼,爾后看向蕭滿和別北樓,“我們得去幫他們!” 別北樓沉沉一“嗯”,“人有些多,先控制住,再治療?!?/br> “控制……砸暈可以嗎?”曲寒星問。 “當然可以?!眲e北樓點頭。 蕭滿一探底下人修為境界,都在歸元中境以上,而曲寒星不過初境,恐怕不是對手,便從乾坤戒中取出一件法器,交給他。 是個形狀有些奇異的錘子,曲寒星一見即認出來:“這不是十年前,我們在神京城用來砸儋耳的嗎?不是上交門派了嗎?” “這是當年我?guī)煾钢更c我去找的。”蕭滿道。 “哦,那就是門派還給了沈峰主,沈峰主又給了你!”曲寒星極快理清思路,沈倦的輩分于曲寒星來說實在是高,高到不知當如何稱呼,便用了“峰主”這樣的稱謂。 他笑著道了聲謝,抄起錘子,從飛劍上躍下,趁某兩個纏戰(zhàn)不休的人不備,一舉將他們砸暈。 混戰(zhàn)中的人實在是多,別北樓首先選擇叫醒的是醫(yī)修,陳皚前去查探倒在血泊里的人,遇到仍有氣息的,當即為他們止血,若是心脈受損,便幫他們護住心脈。 蕭滿再結佛印,輝煌佛光在原野之上紛落,繁繁浩浩,猶如一場雨。 過程甚是艱難,這些人已殺紅了眼,旁人極難插手,但總歸向著好的方面改變,清醒的人逐漸增加,為方才的行為懊惱不已,同時加入新的“戰(zhàn)斗”。 局勢趨于穩(wěn)定,卻見此時,一道劍光不知起于何處,直襲蕭滿后方。曲寒星正好離蕭滿不遠,見狀想也不想,一錘子揮出去,將這一劍攔截在中途。 轉身一看,赫然是個提劍的孤山弟子。 “秦毅?”曲寒星喊出他的名字。 秦毅應是沒有被那古怪的誦經(jīng)聲影響神智,眸眼未見泛紅,然神色癲狂,持劍在手,滿眼仇恨,不似神智清明者。 他沖著蕭滿大喊:“蕭滿——我要殺了你!” “你這人,滿哥與你無冤無仇……”曲寒星覺得這人好沒道理,握著錘子上前,將蕭滿擋在身后。 “你閉嘴!”秦毅打斷他的話,朝旁側走了幾步,劍尖指向蕭滿:“你殺了孟師姐,我要為她報仇!” 曲寒星蹙眉:“孟師姐又是什么玩意兒?” “不過十年,原來你們都忘了,你們的陣法便是由她帶入門的!”秦毅冷笑:“那次試劍大會前,孟師姐去了一趟白華峰后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那時候,后峰上可只有你一個人啊蕭滿!不是你殺了她,又是誰?” “可小師叔祖高高在上,背靠停云峰的大樹,又有雪意峰蔭蔽,就算殺害同門,也不用受到責罰,甚至不必徹查!” “無人徹查,便由我來動手,孟師姐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當為她報仇!” 秦毅言辭激烈,話到末尾,幾乎在嘶吼,語罷挽起劍花,向著蕭滿發(fā)起狠攻。 蕭滿這才意識到秦毅為何對他如此仇視——他原以為清云峰的人都那般,秦毅不過是其中之一。 當年孟闌珊上后峰殺他,卻被鳳凰真火反殺,過程太過迅速,沒在他心中留下太大痕跡,若無這人提醒,蕭滿的確早忘了曾發(fā)生過此事。 此時秘境之中危機四伏,蕭滿懶得同他多糾纏,隔空抓過曲寒星手里的錘子,朝著秦毅猛然一揮。 ——這是經(jīng)過數(shù)種祭器煉化,能一舉捶爛令太玄境大能都無可奈的法器的錘子,但見勁風澎湃而出,沖向秦毅腰際,將他打哪處來,掀回了哪處。 一聲悶響落地,腰腹撞上山石,猛噴一口鮮血,恐怕短時間內(nèi)無力起身。 曲寒星望著秦毅在虛空里拉出的那一串軌跡,“嘖”了聲,“清云峰的人,果然讓人難喜歡?!?/br> “邏輯也很奇怪,就算當時后峰只有你和那什么孟師姐二人,就不許那個孟師姐失足掉崖了?什么鬼玩意兒,非要把罪名安在你頭上?!?/br> 他絮絮叨叨,蕭滿將錘子還到他手中,沒有多說。 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人與人刀劍相爭的局面被化解,醫(yī)修忙不停為傷者醫(yī)治時,成片的腳步聲接近這片原野。 是妖獸,成群結隊的妖獸被修行者流出的、混著靈力的鮮血吸引而來,高、中、低階的都有,滿目赤紅,盡是兇光。 修行者們先是一驚,爾后飛快聚攏到一起,但眾人才受過誦經(jīng)聲之擾,又殺了整整一日的妖獸,如今正是疲憊時,哪還有力氣作戰(zhàn)? 妖獸們呼出沉重濕熱的鼻息,讓夜風都染上了熱度,修行者們提起刀兵,陣修、符修與醫(yī)修在后,其余人在前,警惕著緩慢后撤。 而妖獸隊伍側方,有一個龐大的輪空從黑夜里浮出。 它形似章魚,但比尋常章魚大上無數(shù)倍,頭上生著三目,身下有十數(shù)只觸手,怪異而又猙獰,渾身上下泛出濕冷隱寒氣息。 秦毅倒下的地方好巧不巧就在它不遠處,見狀猛提靈氣、就地一滾,打算起身御劍逃走,卻見那觸手一伸,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將他吸住。 再彈回,把人送入口中。 它將這個可憐人整個吞下,連絲慘叫都沒讓他發(fā)出。 “是、是!”聽過別北樓描述的張小昭叫出聲來。 第68章 火光照夜 “滿、滿爹, 你的夢想有可能要成真了?!蓖嵌溉怀霈F(xiàn)的巨大獸影, 曲寒星咽了一口唾沫, 顫聲對蕭滿說道。 哥舒將軍在太玄境。曲寒星平日里見過的太玄境修行者不算少, 尤其是他師父, 境界在太玄上境大圓滿,但帶來的壓迫感, 遠不如這頭太玄中境的妖獸來得強烈。 他離它分明數(shù)十丈遠,卻覺得那陰冷之氣已然撲面,整個人如同被浸入陰森無比的冷泉之中, 寒氣灌入喉鼻, 連呼吸都艱難, 不僅手在抖, 腿更是在顫, 若非一口氣支撐, 當場就跪下了。 果然人族修行者都比較禮貌,出門總收斂起威嚴和氣息, 要是師父他老人家多在他面前釋放幾次威壓就好了, 指不定能習慣習慣, 如此一來,在這種場合便不會太露怯。 危急之時,曲寒星竟還能這般不著調(diào)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