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他不顧蕭滿反對,把蛋和窩從袖中取出,放在自己和蕭滿之間。 蛋殼上銀紋淌著幽光,隨著靈力波動時造成的細(xì)微震動,輕微晃蕩起來。蕭滿看了它一陣,伸手輕輕覆上去。 阿禿似乎在里面活動。 晏無書不錯目注視著蕭滿,眼睛不自覺彎起,不過沒忘來此的另一個目的,從乾坤戒里取出一份名冊,遞費蕭滿: “比賽名單出來了。疏風(fēng)樓將這烏泱烏泱百余號人分成了二十多個小組,你在第十二組。組內(nèi)共有四人,兩兩決斗,敗者淘汰,勝者晉級,進(jìn)入下一輪?!?/br> 聽他這樣說,蕭滿翻開名冊。 晏無書繼續(xù)道:“你明日的對手是個烈風(fēng)堡弟子,境界在歸元初境,來開眼的,不必?fù)?dān)憂。與你同組的另外兩人也都無甚特殊之處……” 他將自己的分析一一說與蕭滿聽,蕭滿聽完,低聲道:“多謝?!?/br>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标虩o書笑了笑。 蕭滿不理此言,輕瞥他一眼。 晏無書品出他眼神里的意思,向前傾身:“小鳳凰,你又想趕我走?” “阿禿我會帶在身邊?!笔挐M把蛋往自己這方挪了挪,冷淡說道。 “那阿禿的爹呢?”晏無書又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疏風(fēng)樓分給阿禿他爹的屋子漏風(fēng)又漏雨?!?/br> 無稽之談。 蕭滿面無表情看著他。 “客棧也都被來觀戰(zhàn)的人擠滿了,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我無處可去?!标虩o書又補(bǔ)充。 蕭滿:“天地遼遠(yuǎn),四海廣闊,無處不可去?!?/br> 此言一出,卻換來晏無書一個得逞的笑容。他問蕭滿:“這間屋室難道不算天地四海之內(nèi)?” “……” “你說我無處不可去,你自己說的——若這間屋室不準(zhǔn)我‘去’,不就自我矛盾?” “……” “你不給你徒弟一些叮嚀囑咐?”蕭滿終于尋到拒絕他的理由。 “我給了他名冊,給留了字條?!标虩o書又笑,把蛋撈進(jìn)懷里,認(rèn)真起來:“阿禿還是我?guī)?,你是要上擂臺入秘境的人,極容易把它磕著碰著。” 蕭滿癱著臉瞪他許久,拂袖起身,換了處地方:“隨你?!?/br> 他去了窗下,重新結(jié)印,冥想調(diào)息。 窗戶一直未曾合上,蒼青天幕之中星辰倒懸,光芒傾灑落下,染他素白衣衫,如鍍上一層圣輝。 晏無書看了蕭滿一陣,沒再出聲打擾,去了房間的另一側(cè),繼續(xù)搗鼓先前云舟上就在研究的那個陣法。 翌日當(dāng)午,廣陵試開始,這是修行界的盛事,吸引成千上萬的人前來觀戰(zhàn),擂臺下方被圍得水泄不通。 參戰(zhàn)的各門各派被安排在專門的席位上——是在上空,以陣法起一圓形看臺,諸弟子懸空而坐,只消垂目,便將臺上情形一覽無余。 蕭滿他們幾人拿到的號碼都不靠前,尚有閑心說閑話,曲寒星掏出一包地瓜干,想起比賽的安排,搖頭晃腦道:“這樣的比賽其實很殘酷,輸了就是輸了,一點回寰之機(jī)都無?!?/br> “若是人生,死了就是死了,亦無回寰之機(jī)。”蕭滿低聲道。 曲寒星聽得睜大眼,接著一口吞掉地瓜干,似有感悟:“滿哥你說話好有哲理?!?/br> “小師叔祖說話當(dāng)然有哲理?!彼卧~把腦袋探過來,“排在第一上場的是誰和誰???”宋 魏出云一掃名冊,道:“藥谷別北樓與九重門陸任嘉?!?/br> “藥谷?不是醫(yī)修嗎?醫(yī)修也上來打架?”曲寒星頓時不理解了。 醫(yī)修行的是醫(yī)道,與他們武道極為不同,能力是高是低,并非境界決定,全憑一雙眼一顆心一雙手,若能妙手回春,便是區(qū)區(qū)抱虛境,也可贏得四方尊重。 “以前藥谷參加過這個比試嗎?”莫鈞天問。 回答的人仍是魏出云:“偶爾參加,更多是在接下來的秘境比試中出力?!?/br> 眾人話語之間,比試雙方走上擂臺。 別北樓素有“小圣手”的稱號,治人無數(shù),江湖名聲頗為響亮,甫一出現(xiàn),便有人吶喊助威。 他模樣清俊,氣質(zhì)三分疏離三分悲意,眼前蒙著一條白緞,聽聞從沒有人見過他的雙眼。 “他竟是個瞎子?”曲寒星和宋詞同時驚呼。 蕭滿昨日便見過他,神情不曾有變。 擂臺上,別北樓抱著昨日的那把琴,站定后沒向?qū)κ謭?zhí)禮,而是將腦袋轉(zhuǎn)向孤山所在的方向,“看”了蕭滿一眼。 這一刻,蕭滿心中微有詫異——他和別北樓對視上了,他感受到了別北樓的目光。 難不成沒瞎? 蕭滿生出疑惑,待要探尋,別北樓已回頭,抱琴沖對手致禮了。 咚的一聲鼓響,第一場比試開始。 九重門陸任嘉挽起一個刀花,出手極快,打算搶一個先機(jī)。別北樓站在原處未動,似乎毫無察覺。 方才一瞬的對視,蕭滿并不認(rèn)為他坐以待斃,暗中期待著他的出手。 別北樓沒讓蕭滿等太久,就在陸任嘉越過半場那一剎,將琴一橫,拂動琴弦。 錚—— 但聞一聲清泠泠的響,揮刀沖向他的人被一道氣勁從地上掀至半空,倒飛而去、越過擂臺邊界,落進(jìn)外面圍觀人群之中。 空弦正顫。 第55章 日光如金 “我的娘!” “爹啊!” 驚呼一聲高過一聲, 曲寒星拿手指著擂臺, 偏頭看向宋詞:“他那對手是歸元上境吧?” 宋詞嘴張得極大:“他的境界也是歸元上!沒到大圓滿!” “歸元上境對歸元上境, 差別也能如此大嗎!”曲寒星攤了攤手, 覺得別北樓的實力強(qiáng)得很沒道理, “他不是個醫(yī)修嗎?” “我不由想起當(dāng)日小師叔祖拿鐵劍砍斷我的上品鋼劍時的干脆?!彼卧~說,接著不忘吹捧:“當(dāng)然還是我們小師叔祖更厲害一些?!?/br>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逗得魏出云忍不住笑了一下,轉(zhuǎn)頭問蕭滿:“你如何看?” “這才一場,不下定論?!?nbsp;蕭滿語氣平靜, 目光仍在下方。 擂臺上, 別北樓一拂琴弦擊飛對手, 琴音還如此清越, 贏得真是漂亮利落。他面上波瀾不驚, 單手抱琴, 轉(zhuǎn)身走下擂臺,將勝負(fù)落定的鼓聲甩遠(yuǎn)。 于此一瞬, 看臺下的圍觀者迸發(fā)出雷鳴般的尖叫和呼喊: “別爹——” “別爹, 看我看我!” “別爹辛苦了!” “別……” 他們的聲音傳得極遠(yuǎn), 而在座修行者何人耳力不佳?宋詞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愣在當(dāng)場:“他們在做什么?” 魏出云出言解惑:“醫(yī)修與我們不同。我們在山中修行,醫(yī)修卻入世濟(jì)世。江湖上, 有許多人都受過這位小圣手的照顧。所以為他助戰(zhàn)的人十分多?!?/br> “也不應(yīng)該直接稱呼他‘爹’吧?”宋詞神情復(fù)雜。 曲寒星聽完魏出云的話,覺得有道理:“醫(yī)者嘛,能把人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 可不就是再生父母?” 宋詞稍加思索,向他抱拳:“曲師弟言之有理。不過我爹還在,縱使有人讓我起死回生,我也不能叫別人爹。” 擂臺上比試?yán)^續(xù)。上場的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后續(xù)幾輪中自己的對手,因而他們注意力轉(zhuǎn)得極快,鼓聲一起,恢復(fù)了認(rèn)真神情。 約莫申時二刻,輪到曲寒星上場。 曲寒星雖然在福氣滿滿鍋中吃到了福氣餃,但在這一輪比試中,運氣是真不如何,碰到的對手是個歸元上境,高出他兩層小境界。 昨夜晏無書已與他道過此人門派功法的優(yōu)與缺,他在腦子里演練了一夜,可真到了場上,真正對上,仍是說不出的緊張。 一開始,他憑著靈巧的身法搶到先機(jī),但走過數(shù)招,被對手尋出破綻,猛然掀倒在地。 從這一刻起,他呼吸亂了。 不過他仍堅持著,閉上眼睛、不屈不撓,在對方手下?lián)芜^了三十招,才真正敗落。 莫鈞天把他扶回看臺,蕭滿遞給他傷藥。曲寒星服下,稍有緩和,便忍不住問:“這是什么歸元上境遍地走的場合嗎?” “自然不是,排在你前面出場的,有好幾個歸元中境與歸元初境。”莫鈞天說道。 宋詞拍拍他肩膀,嘆息著說:“曲師弟,你先前說得對,運氣都是給定的,在一個地方享了好運,其余地方可就說不準(zhǔn)了?!?/br> 拍完又給他一貼膏藥。 曲寒星做出一副感動模樣,接過膏藥,抓住宋詞的手,認(rèn)真而誠懇地說:“宋師兄,你要連帶我的份一起努力,你一定要贏,贏回雙份的勝利!” 宋詞:“……” 宋詞突然感到壓力很大。 赫見此時,一把飛劍自云端來,傳話曲寒星,要他過去。 曲寒星忙應(yīng)下,待飛劍走后,嘆了聲氣:“我去面對師父的狂風(fēng)暴雨了。” 他一走就是許久,日近薄暮,總算輪到第十二組,蕭滿出場。 蕭滿的對手是一個烈風(fēng)堡歸元初境弟子,按照晏無書的說法,是來開眼的。 兩人在場上互相執(zhí)禮。鼓聲落地,烈風(fēng)堡弟子便提刀而起。 烈風(fēng)堡位于西北雪山深處,被經(jīng)年不化的寒雪鍛煉出一身強(qiáng)健體魄,其刀意亦充滿了寒雪的凜冽。 他閃電般越過大半個擂臺,來到蕭滿身前丈遠(yuǎn)處。蕭滿右手微抬、手腕翻轉(zhuǎn),抓出見紅塵。 然后向著前方,自斜下往斜上劃出一劍。 劍光在薄暮的風(fēng)中炸起,劍風(fēng)迎著薄暮的風(fēng)斬去,氣勁澎湃沛然,場上氣氛倏然一凝。烈風(fēng)堡弟子只覺刀勢受阻,欲變換招式,竟發(fā)現(xiàn)腳下一空,已然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