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的睡眠很淺，因而江采薇心事重重進(jìn)屋的時候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

    “采薇？”

    江采薇趕忙到了床邊，林昭月的傷口她是見過的，但每每再見到的時候內(nèi)心都會有很大的觸動，夫人是個極好的人，可這結(jié)局也太慘了。

    “夫人想喝水嗎？”

    “我瞧你好像不開心?！?/br>
    江采薇沉默了一會，田凉兒前面已經(jīng)囑托過了，說是夫人身體不適，盡量不要拿些瑣事去煩擾她。

    “其實沒關(guān)系的，”林昭月自嘲地笑了笑，“有時候自己看不清，旁人反而比你自己看的更加清楚?！?/br>
    江采薇細(xì)細(xì)品味著林昭月的話。，而后問道:“那夫人呢，夫人自己看清了嗎？”

    林昭月恍惚了一下，是啊，她自己看清了嗎？

    方二當(dāng)真是傻的嗎？當(dāng)她跳脫出自己的身份去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所有說方二傻的幾乎都是外界所言，因而她先入為主覺得他就是傻的。

    可事實上無論是在方二對待方家那些難纏的親戚還是遇襲時候冷靜的態(tài)度，更別說在徐州那種危急情況下的臨危不亂，方二所表現(xiàn)出來的根本不可能是一個傻子能夠辦到的。

    但是什么東西蒙蔽了她的雙眼，直至今日她才想到細(xì)節(jié)，一樁樁一件件，原是當(dāng)事而不自知。

    那么她喜歡他呢？

    自是十分明確地，因而才會一心想著維護(hù)他，即便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在告訴她，方二棄了她，可就是這樣，她心里仍舊覺得對方是抱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她自欺欺人的苦衷。

    方二或許也是喜歡她的吧，林昭月自嘲地笑了笑，但片刻嘴角又向下撇了撇，但這個喜歡比不上要離開她的理由，無論是何種理由，皆是因為那個理由比她更重要。

    林昭月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人踩在了腳底，她并非不是通情達(dá)理之人，他們兩人雖有夫妻之名，卻從來沒有夫妻之實，所以倘若方二要走，坦坦蕩蕩地走便是，但他選擇這種方式便是證明，他對她還是有愧疚的。

    只是可惜，所有感情中，林昭月最討厭的就是愧疚。

    一旁的江采薇眼瞧著林昭月一會哭的表情一會笑的表情，心里怵得很，小江南被查封，相公與風(fēng)塵女子私奔，一夕之間，擁有的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沒了，若是換作她自己本來，早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

    林昭月果然還是江采薇最佩服的人。

    “秋試放榜了？”

    林昭月一語言中了江采薇的心，她低著頭，原本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的情緒又被勾了起來。

    “落第了？”林昭月的口氣極其輕松，仿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

    江采薇看著林昭月，隨后點了點頭，“離哥現(xiàn)在不肯出門，我，我……”

    “不出門也正常，寒窗苦讀考不上也沒辦法?！绷终言峦嶂^看著江采薇，她趴得太久了，所以覺得腰酸背痛，但無計可施，“你大可不必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對方的冷屁股?！?/br>
    江采薇愣了一下，片刻后她咬著牙，“我沒有！”

    “我，我是希望他好的，即便，即便……”

    “即便他看不上你？”林昭月嘆了一口氣，她見過離哥一次，那時候他全身心都在拒絕江采薇，仿若她的存在就是低級，“那種讀了一兩年書的人最是自命清高，無論他今日是不是落第，他都覺得你配不上他的?！?/br>
    江采薇“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她嘴里不停地說著“不是，離哥才不是，才不是那樣的”。

    田凉兒在屋外聽見江采薇哭聲時闖了進(jìn)來，“怎么了？”

    林昭月的心也被這哭聲揪得難受，方才她情緒不佳因而牽連了江采薇，她抿了抿嘴，“對不起。”

    可這一句道歉的話令江采薇更加難過了，她起身抹著眼淚哭著跑了出去。

    “對不起?！绷终言聼o力地攤了攤手，“我可能話太重了?！?/br>
    田凉兒未在提及此事，她將米粥端到了林昭月的面前，“吃一些？”

    林昭月吃不下，她掙扎著想起身，但是身上的傷口撕扯一般的疼痛。

    “要去哪？”

    “我話太重了，”林昭月覺得自己一定是頭腦發(fā)昏了，江采薇又沒有得罪自己，她又何至于將自己的情緒都丟給對方。

    “明日再去吧！”

    但是林昭月執(zhí)拗，她人強撐著身子還是站起來了，“凉兒，你扶我出去，采薇那個傻丫頭肯定躲在墻角哭呢?！?/br>
    事實證明江采薇真的就躲在墻角哭，她從客棧跑出去的時候一下子茫然了，街道上人來人往，她突然就不知道此刻應(yīng)該去哪了。

    江采薇的家人之前便催著她嫁人，尤以小江南倒臺后更甚，最后索性直接了當(dāng)?shù)馗嬖V她收了隔壁村陳三的聘禮，選了好日子要將她嫁過去。

    江采薇并不想嫁人，因而她跑到了離哥家中表示自己愿意給他家做仆人，只盼他能夠收留自己。

    但是離哥只給了她四個字“癡心妄想”！

    他狠心將她從屋子里推了出去，讓她以后都不要再來了，隨后更是將她以前送他的小玩意悉數(shù)丟在了屋外。

    縱然江采薇沒有讀過什么書，但是這四個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她確實是喜歡他的沒有錯，可從未想過自己會得到回應(yīng)，也更不敢癡心想著其他。

    離哥只是因為落第了心情不好而已。江采薇如是說服自己，但方才林昭月的一席話將她的借口打得無處遁形。

    那一份被珍視在心里的感情支離破碎，她很痛，甚至于比她爹娘逼著她嫁人更痛。

    “傻丫頭?！?/br>
    江采薇抬起頭看著林昭月，嘴角往下一撇，撲在林昭月的懷里哭得更傷心了。

    而一旁的田凉兒趕忙小心護(hù)著林昭月，“喂喂喂，師父身上有傷啊！”

    “你們感情可真好?！崩梵@鴻一手提著食盒笑嘻嘻說道，“今日正好無事，便想著給你們帶些吃的?！?/br>
    江采薇正要去拿卻被田凉兒拍了拍手，“黎驚鴻，當(dāng)日師父被抓，你可是第一個撇清關(guān)系的人，如今再來又想怎么樣！”

    黎驚鴻楚楚可憐地瞧著林昭月，“師父，你會明白我的吧？”

    “……”林昭月抿了抿嘴，此刻的黎驚鴻令她覺得十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