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jié)閱讀_114
青毓卻豎起眉毛,義正言辭道:“我頭露在外面,臉也露在外面,怎么你單關(guān)心腦門卻不關(guān)心我的臉,滿謙你這么偏心可不行?!?/br> 鄒儀笑了笑,動了動嘴唇,想說甚么,但最終還是沒說,青毓卻明白他的意思,湊過去低聲道:“我們站這么高,沒人在看的,不信你往下瞧?!?/br> 鄒儀狐疑的瞥了他一眼,將目光投向地上,就在這個分神的當(dāng)兒青毓湊過去親了下他的側(cè)臉,在鄒儀發(fā)怒之前笑嘻嘻道:“雖然你不心疼我的臉,可我心疼你的,”然后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唇印子,神情嚴肅道,“你看,還是我對你好,不要跟著你主人了,跟我吧?!?/br> 鄒儀有點兒想訓(xùn)斥他,然而始終板不正面孔,最終只說了一句:“不要自己沒臉沒皮就整日想拉別人下水?!闭f完便同青毓笑作一團。 他們笑夠了才開始說正事,青毓將腳印指給他看:“他同我一樣為了不暴露行蹤都是從窗臺直接翻到屋檐,這樣的功夫非得一氣呵成不可,除了強健臂力身法還需靈活,必然是習(xí)過武的。” 鄒儀道:“這莊里的習(xí)武之人數(shù)量眾多,能飛檐走壁的不稀奇。” 青毓點了點頭:“是,可是不見得每個人腳印都能吻合,這么一排查必然能縮小范圍。” 鄒儀又問:“即便他再神通廣大,他也必然會在自己的屋檐上留下腳印,你追蹤過腳印的去向么?” 青毓嘆了口氣:“我們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我之前粗粗一看只有一個方向的腳印,自戴公子的主臥開始,一路跑到廚房,那人也是好臂力,繞了大半個宅子,把有人住的地方跑了個遍?!?/br> 鄒儀卻道:“不見得,若是扛了個人身子重,腳印也必然深一些,再找一遍試試?!?/br> 兩人分工又找了一圈,然而昨夜的雪并不厚,且房檐也不平,有不少積雪已經(jīng)從兩側(cè)滑落下去,還有些地方化了露出朱紅磚瓦,能保存清晰的腳印已是不易,更不要說查深淺了。 鄒儀皺了皺眉,終究還是沒說甚么,從梯子上走了下來,同青毓一道去用午膳。 午膳還是戴家的下人做的,然而聽席間談話,晚飯便是各位親自動手,切磋廚藝了。這是其一,想來還有一層考慮,便是早膳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放了緞子,雖然無毒,但這樣無知無覺的顯然讓人心驚,若是有一日人家下了毒豈不是也會傻乎乎的吃下去? 鄒儀和青毓秉持著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原則,等大師們大顯身手,在大家都忙碌的當(dāng)兒他們卻優(yōu)哉游哉的補了一覺,然后爬起來一邊剝瓜果一邊談天。 地龍燒得太熱,他們兩人都有些口干,鄒儀起身去支開半扇窗,一回頭就見青毓叼著根番薯條,咬得津津有味。 鄒儀見了有些懷念,也捏起一根入了口,只是戴家的東西自然精致,里頭并了桂花紅糖,卻不是幼時街頭的味道了。 青毓兩頰鼓起,像一只匆忙囤食的田鼠,鄒儀輕輕推了他一把,意思是叫他慢些吃,青毓卻將那根番薯條草草咽下道:“這樣子吃多沒勁,你要吃烤紅薯么?” 鄒儀愣了愣:“甚么?” 青毓十分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烤紅薯,煨在guntang爐子里,熱乎乎的,要吃么?” 鄒儀被他說的十分心動,不由得點了點頭,青毓便出門喊來下人,叫他們準備一應(yīng)工具食材,自己要在外頭烤番薯吃。 下人應(yīng)了,然而也只是應(yīng)了,恐怕是覺得青毓腦子拎不清,放著那么多名廚的菜不吃,偏要去吃那隨處可見的烤紅薯,他們左等右等也沒有等來心心念念的紅薯,青毓便又起身去催了一次,然而他回頭走到一半又說:“算了,我自己去廚房,滿謙,你等著我?!?/br> 鄒儀見他孩子心性,興致上來了誰也攔不住,便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 青毓之前在屋檐上的時候便摸清了廚房的地址,冰天雪地的,腦子也清醒,因而不曾問人也沒有走錯,他走得很快,卻有人比他走得更快,且垂著腦袋佝僂著背,在轉(zhuǎn)角處結(jié)結(jié)實實的同青毓撞了一把。 青毓呲牙咧嘴的嘖了一聲,不滿的張嘴準備刺人幾句,然而定睛一看,卻是李瀾老夫人,雖不是個流涎水要人喂飯的癡母,可畢竟年歲也大了,若是有甚么差錯青毓可擔(dān)待不起,他忙收斂起自己趾高氣昂的面孔,春風(fēng)和煦的笑道:“是貧僧大意,李老夫人可還安好?” 都說人越老便越和氣,眼角的皺紋將兇神惡煞都夾沒了,可李瀾老夫人全不是這樣,越老便越瘦,越瘦便越突出她那渾黃的眼珠,瞧著就是尖嘴猴腮、心懷鬼胎的面相,青毓垂著眼睛已經(jīng)做好了被她跳腳大罵的準備,然而那老夫人只是抬起鼓眼睛掃了他一眼,低聲道:“無事?!闭f完便要從他身旁走過去。 青毓瞇了瞇眼,樂得逃過一劫,忙不迭也往前走去。 待走至偏遠角落四下無人之時,他又腳跟一轉(zhuǎn),往李瀾老夫人的方向追去。 李瀾老夫人走得極快,但畢竟是老人家,他輕而易舉便跟上了。她似乎對這莊子很熟悉,避開了下人,一路都抄的小道。青毓一面在她身后跟著,一面心里納罕:戴昶性情古怪不得人緣,這次也是因為有了宋懿的幫襯才請來的這么多人,怎么她對莊子這樣熟悉,好像那以前是她的別院。 他心里頭記下要打聽打聽這莊子的來歷,經(jīng)過一扇拱門,迎來一小片松林,待繞過那片松林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到了個別院。 青毓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爬上了松樹,這時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這便是戴昶軟禁不在場證明下人的別院! 他竟不知有這樣一條小道,心中狐疑加重,就見李瀾老夫人四下亂掃,確認無人窺視才在一處房前停下敲了敲門,那門極快就開了,雖青毓沒看清那人的臉,但瞧著身影卻是程嚴。 程嚴,也是“膳景館”五位考核官之一,前幾日經(jīng)歷了喪弟之痛腰間正纏了白腰帶,然而青毓匆匆一瞥卻沒見著白色,顯然是特意摘了,他又想起今早李瀾見著緞子的反應(yīng),不由得輕手輕腳走過去,躥上房檐揭開房瓦,一窺究竟。 李瀾老夫人合上門,往前幾步,直直在程嚴老先生面前站定了,眼中含著一泡熱騰馬尿。 程嚴顯然不為所動,只問:“可有人跟著?” 她搖搖頭:“不曾,這地方我熟?!?/br> 程嚴點點頭:“那就好。” 話音剛落異變陡生,他平靜如水的面孔突然猙獰起來,揚起手就要給李瀾一巴掌,那巴掌生風(fēng),李瀾顯然沒料到,傻站著眼睛也不曾眨一下,然而就在半寸的地方,那手堪堪停了。 青毓冷眼瞧著,他顯然是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將那一巴掌落實在人身上,手指尖都在發(fā)抖。 李瀾這才反應(yīng)過來,抬起自己干癟的臉,哭喊道:“程大哥!” “別喊這么響!”程嚴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你想把旁人都招來么?” 李瀾忙捂住嘴,搖了搖頭,這才緩緩放下:“程大哥,他回來了!他回來了!過了十九年他又回來了!我這十九年里一直心里難安,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他來向我們索命來了!” 程嚴瞇起了眼,有幾分咬牙切齒道:“他回來?他怎么回來?他都已經(jīng)死透了,只剩一副白骨架子他怎么回來?這明顯是人有意為之,要攪渾這一潭水!” 李瀾愣了愣,顯然沒明白他的話,程嚴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道:“我們當(dāng)初做得干凈,怎么會有人來秋后算賬?即便有,他不早不晚,偏偏要在我馬上退了的一年來?戴昶這小子性情古怪,又怎么會突然邀我們來山莊,偏偏他買的還是這座莊子,若說他沒有禍心誰信?” 李瀾這時冷靜下來,似乎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是他不知從哪兒知道了當(dāng)年的事,借此鏟除異己?” “不止!宋家向來和他不對付,怎么現(xiàn)在突然聯(lián)合出聲了?這么多年我們一直以宋家馬首是瞻還不夠,現(xiàn)在不過是想挺直腰板,宋家就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李瀾沉下了聲,嗓子沙啞得好像生銹的刀片,襯著她干癟腦袋上的半條淚痕,像一條彎曲的蛇,無端透出幾分陰毒來:“宋懿真是做了場好戲,將我們都騙了過去,我們都以為兩人是不共戴天的死敵,誰知他們早串通好了就等我們巴巴跳進去呢!” 程嚴嘆了口氣:“也是我眼拙,他從揚名那刻便和宋家唱反調(diào),還能這么一帆風(fēng)順的升上去,若是真惹了宋家哪兒還有他的立足之地?” 李瀾道:“程大哥,我是一直最服你的,你說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 程嚴卻突然不出聲了,警惕的望了望周圍,連房梁也不忘掃一眼,幸好青毓的將瓦片蓋了回去,他屏息趴在那兒等了片刻,待他再揭瓦時卻見那老賊已然成了精,即便他以為這屋子里里外外就兩個大活人,還是只對著李瀾耳朵低低私語,他聽了半天,連嘴唇都沒見著如何動,自然是甚么也沒聽出來。 他說完這一通話便率先離開,又過了一刻鐘,李瀾才小心的掩上門,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