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jié)閱讀_54
這嚴(yán)暄招妓已然是件大事,卻也不見得掌柜如此激動,還有甚么更大的事能壓過它? 鄒儀直覺就不是件好事。 他預(yù)備起身去探個究竟,青毓按住了他在桌上的手:“坐著看看風(fēng)景吧,我去?!?/br> 鄒儀掃了他一眼,青毓?jié)M是邪氣的沖他歪頭一笑,像是怕鄒儀反悔似的嚯的一下站起來,邁開自己那一步抵人倆的大長腿走到掌柜的身邊。 鄒儀又望了他幾眼就低下頭去,看到那小花燈里有冒尖的山核桃殼,旁邊挨著的白瓷碗?yún)s只有小半的核桃rou,那核桃rou零零碎碎都不是完整的一塊,像是別人用搟面杖碾過似的,他看了看,忍不住微笑起來。 青毓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白瓷碗已經(jīng)空了個徹底,怨懟地盯著他道:“我辛辛苦苦剝了那么久的,怎么全被你吃完了,都不給我留一口?!?/br> 鄒儀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道:“你這也就一口的量,況且之前還說是給我吃的,我吃光了又有甚么不對?” 青毓被噎了一下,他的本意是叫鄒儀剝核桃,自己蹭幾塊rou來吃,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于是不得不強(qiáng)行轉(zhuǎn)移話題:“我剛?cè)柫?,那掌柜卻是將報紙藏的緊,同我說話也是打太極?!?/br> 鄒儀道:“這么說來,也只好靜觀其變了?!?/br> 青毓倏忽一笑,從懷里順出一張報紙來,見無人注意他們倆,便把報紙?zhí)枚手臄傇谧郎稀?/br> 鄒儀愣了愣,只見青毓笑瞇瞇的,他低下頭去將報紙飛快的掃視了一遍,面孔不禁一僵,他再抬起頭時青毓的臉上也沒有了那抹游刃有余的笑。 鄒儀壓低聲音道:“想來是兵部的報復(fù),畢竟他們扣了嚴(yán)家的兒子?!?/br> 青毓道:“還污蔑嚴(yán)暄招妓。我猜兵部會有所動作,卻不曾想抓得這么狠,只怕這一回是戶部輸了——不過這些勞什子破事我也不想管,只是救東山出來卻是越來越難了。” 想要堂而皇之的救東山,依靠的就是民意,他們現(xiàn)在是有些風(fēng)頭,可這風(fēng)頭遠(yuǎn)遠(yuǎn)不夠改變一群頑固之徒,非得是更加轟轟烈烈的事。 本來將刺殺監(jiān)斬的賊人抓捕了,滅了群眾的心頭焰就好,可接二連三的出事,大家早就把那可憐的監(jiān)斬拋之腦后,即便真能找到兇手,眾人也不過是看個過眼罷了。 鄒儀輕聲道:“能不能……” 青毓明白他的意思,皺了皺眉:“他們將東山關(guān)押至重犯牢房,看守極嚴(yán),想要闖進(jìn)去大約是不可能的?!?/br> 鄒儀便不說話了,靜靜啜著茶水,青毓在那兒玩核桃rou。 兩人雖是心事重重,周遭的世界卻是一點也不曾被影響。 不一會兒周老先生就來了,老先生說書說了四十年,只看了眼報紙上的寥寥數(shù)語,便一拍驚堂木,順溜的把報紙那幾句擴(kuò)列的有聲有色,親眼所見也不能比他更詳盡。 周老先生一道講,堂里的小二一道分發(fā)了報紙,還殷勤的問要不要些茶水點心,眾人聽得興起,見報紙上有更是激動得不行,除了茶水點心,還叫了不少酒水小菜,又是呼朋引伴,那不小的桃山客棧居然被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這到底是怎樣一件大事,引得人如此激動? 原是有戶部的小卒投了狀紙,說是戶部左侍郎顧秋克扣其俸祿,戶部之間官官相護(hù),他深感無望,便冒死來求兵部。 谷城開辟新天地不過數(shù)十年,里頭的法律亂得很有不少空子可鉆,其中有一條便是:凡克扣下屬俸祿、偷稅逃稅等不遵《商法》者皆由戶部查辦,其余五部皆不得過問。但后面緊跟著又寫:若其屢誡不改甚對戶兵對抗者,可由兵部執(zhí)行。 畢竟戶部的兵力只有十二人,若是碰上個海賊,也是勉強(qiáng),所以兵部上門來查戶部左侍郎的宅子,循著律法沒有出錯,不能將人攔在門外。 這戶部左侍郎顧秋是個兩袖清風(fēng)的,也不怕人查,坦蕩蕩開了門,自己還給自己斟了壺茶——結(jié)果這一查,就壞事了!他們不曾找到他克扣下屬俸祿的證據(jù),卻找到了他和戶部尚書的通信,里面赫然寫到他們?nèi)绾沃酗査侥?,生產(chǎn)劣質(zhì)香料,前幾日香毒致死的案子就是他們導(dǎo)致的! 這可比官員招妓不知道嚴(yán)重了多少倍,嚴(yán)暄不過是個六品主事,顧秋卻是正二品侍郎,再加上和他通信的正一品尚書,那可是大官中的大官! 況且眾人也知道城主大人是戶部上來的,這兩人如此膽大妄為,難道就沒有城主的默許?整個戶部就是一只肥膩的米蟲,將整個谷城的積蓄吞食一空,而那所謂英明的城主,不過是遮擋戶部丑陋吃相的一塊遮羞布! 這件事比之前加起來的所有事都重要,因其動搖了城之根本,待周老先生意猶未盡的講完,這消息已經(jīng)飛遍了谷城的每一個角落。 你有幾家書局,我也有幾家書局,之前戶部在背后cao作民報,將嚴(yán)暄的丑事抄翻了天,現(xiàn)下兵部猛出奇招,殺了個措手不及,也算是公平。 鄒儀和青毓便有了看報的習(xí)慣,同小二講了,每日早晚都送報來,要是有甚么加急印版的也送來。 有錢自然是好辦事,小二跑得極勤快。 第一日:城眾嘩然。 第二日:出現(xiàn)各式各樣的對于戶部的指摘,甚至有家民報含沙射影的指責(zé)城主。 第三日:開始出現(xiàn)城民暴動。 第四日: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jìn)來,有靜坐的,有寫血書的,還有同衙役打架的。 第五日:迫于壓力,城主下令將戶部尚書王淼和戶部左侍郎顧秋收押。 之后連續(xù)數(shù)日是朝廷上的僵持,民間呼聲極高要將兩人斬首示眾,城主說要整頓肅清戶部,官報連續(xù)好幾日都是肅清戶部人員的名單。 城主任期將至,下一屆能不能連任顯然就看這次的結(jié)果,但他并不叫人滿意。 他這樣避而不談,只是不痛不癢的清理戶部,不就是要逃避處死他左膀右臂嗎?城主逼不得已在谷壇發(fā)了罪己書,卻叫人罵得更厲害。 鄒儀和青毓這段時日都不曾見過方旌,后來兩人思量著干等也不是辦法,便去了方家的大宅,見了方旌。 方旌是個年輕人,這連日的熬夜刁難使他眼角添了一道皺紋,并不深,卻平白的老氣不少,青年氣是多么好消磨的東西。 他見了兩人,面色淡淡的請他們坐了奉了茶,自己揉著眉心不說話。 鄒儀便率先開了口:“上次見方大人您說朝中有內(nèi)jian……” 方旌低聲打斷了他:“是,現(xiàn)下已經(jīng)明了,是出在我們戶部的釘子。王大人和顧大人家里的仆婢還在查,王淼他飽其私囊證據(jù)確鑿,顧秋顧大人貪贓枉法的證據(jù)都跟窗紙似的一戳就破,唯有那封信——那信上的筆跡同他一模一樣,是鐵板釘釘?shù)淖C據(jù)!” 鄒儀掃了他一眼,方旌道了聲抱歉:“這幾日睡不足,脾氣暴躁,還望海量。大理寺請了五名驗字跡的老道,得出來的結(jié)論都一致,是顧大人的親筆書??蛇@怎么可能呢?倘若真是他的,為甚么他沒有其他貪污證據(jù)?那賊人倒是厲害,仿他字跡仿的這么像!” 青毓道:“想來是摹了許多年,必然是親近之人。” 方旌點頭:“是,還在排查,他家婢子不多,但助學(xué)的書生不少,來往中多有書信,現(xiàn)下許多都做了官,還有不少另擇其職,查起來實在麻煩?!?/br> 鄒儀便道:“方大人辛苦?!?/br> 方旌疲憊的面孔這才扯出個笑來:“談不上辛苦不辛苦的,只是不負(fù)我職。” 青毓瞇了瞇眼,懶得再和這個王八蛋繞圈子,單刀直入道:“當(dāng)日之約,大人不曾忘吧?” 方旌道:“這是自然。當(dāng)日說要救令師弟,抓了刺殺監(jiān)斬的賊人,還百姓們一個痛快,只是如今哪怕是抓著了,恐怕他們也痛快不起來,計劃也自然實現(xiàn)不了。”